第八十章龍鳳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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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季辰換完藥,蓮歌沒有再多說什么,抓起皂角粉就跑了。 趁她轉過身季辰用拐杖又捅了一下凌樨,無聲地警告他:“別瞎寫!” 凌樨笑嘻嘻地躲開了。 蓮歌一口氣跑到柳書意的院子外面,才發覺自己臉頰有些發燙,她拍拍臉,又整理一下衣裙上的褶皺,方推門進去。 一進院門,就看見柳書意坐在廊下,挽高了袖子正把衣服往水盆里浸。 這下蓮歌什么心思都拋到腦后了。 “小姐!你怎么在自己洗衣服!”她咚咚咚跑過去,就要把濕衣服從柳書意手里搶下來。 “無妨,又不是什么難事?!绷鴷馀ど矶汩_了,“你拿那條裙子,我們一起洗?!彼粨镒吣且荒暌路际亲约合吹?,燕兵可不會好心的給她們干凈衣服穿。 “可是小姐,你的手……”蓮歌擔憂地說。 柳書意昏睡時蓮歌曾給她擦過身子,自然看到了柳書意的雙手。小姐那一夜不知去做了什么,原本養護極好的指甲斷了好幾枚,還有一枚甚至裂了縫,她看著都疼,小姐卻跟沒事兒人似的握著衣服搓。 柳書意自然是會覺得疼的。 但這樣的疼痛能夠讓她保持清醒。 她后來時常會想,自己已經算是極幸運的了,在那場浩劫里有多少女子悲慘死去,又有多少女子生不如死,她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么。若能換來一場太平盛世,她愿為之付出一切。 蓮歌從旁邊的木盆里取了長裙,挨著柳書意蹲下,一同搓洗起來。 風吹葉動,陽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兩個人親密地依靠在一起,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輕快話。 到了要打皂角的時候,蓮歌怎么也不肯讓柳書意碰了,柳書意被曬得有些頭暈,也就放下衣服,靠著柱子小憩。 蓮歌又搓了一會兒,偷偷看了柳書意好幾眼,柳書意問道:“怎么了?” “小姐……”蓮歌糾結了一下,“裴將軍怎么沒有帶季大人一起走,難道他真的傷得那么重,裴將軍不要他了?” “想什么呢,”柳書意失笑道,“對面那個院子里還住著貴人,季大人應該是留下來保護他的?!?/br> “他都受傷了還能保護誰?!鄙徃栊÷曕洁斓?。 柳書意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心里暗暗發笑起來。 等將衣裙一一洗凈晾好,柳書意讓蓮歌去知會孟伯準備馬車,自己則去沉墨書的院子找閑云。 季辰正好也在,聽說柳書意要走,愣了一下:“柳小姐,我們正在等沉丞相派人來接,我家將軍是希望我能護著您一起回京的?!?/br> 柳書意與閑云交換了一下眼神:“多謝季大人,但我還有些私事,就不與你們一道走了?!?/br> 這里面有事兒啊。季辰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打了個轉。但他沒有立場阻止,只得應了:“在下明白了,柳小姐若有事可盡管吩咐,不必跟在下客氣?!?/br> 柳書意誠懇地道了謝,又去向望雨姑姑辭行。一番挽留推脫后,一行人終于在未時初出發回渡魂寺。 車馬疲累,回程的路便走得慢了些,等臨近寺廟附近的桃林時,天色已入黃昏。 桃花灼灼,炊煙裊裊,夕陽鋪開半壁凄艷的霞光。余暉透過竹簾,照在閉目誦經的閑云臉上。 他睜開眼,就看見柳書意撩起了簾子一角正在朝外看,手里握著他送的佛珠,目中似有水波。 他忽然就想起一句話——桃李成塵總閑事,梨花楊柳最關情。 …… 回到寺中,柳書意才知道,閑云當初給她安排的那個房間就是與前世屏障最為薄弱之處。 等夜色凝紫,她和衣躺在床上,閑云在她的床頭燃了一支渡魂香。 “貧僧會在隔壁為柳施主祈福?!遍e云道,“記住,五更天時貧僧就會敲響喚魂鐘?!?/br> 柳書意點點頭,閑云便將紗帳放下,隔著簾子朝她合了個十。 燭火熄滅了,木門發出輕輕閉合的聲音,月色被阻擋在外,幽幽檀香氣在靜謐的室中彌漫開來。 柳書意閉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緒一點一點沉寂下去。 漸漸的,木魚聲與誦經聲也宕遠了。 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又是鋪天蓋地的紅色。 與前兩次不同,這一次夢回她感覺到了明顯的眩暈,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糾纏著她,不肯放她離去。 柳書意閉了閉眼,擋住映入眼簾的血光。光影依稀里,她看見沉墨書修長的背影正站在她的棺槨旁。 “沉公子?!钡饶顷囇灳忂^,柳書意趨前幾步,喚了一聲。 沉墨書似乎不意外她的到來,他回頭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落在棺槨里:“看,他快要成功了?!?/br> 柳書意走過去,也低頭往棺中看。 那是她原本的尸身。 比起一開始的僵冷蒼白,如今多了許多血色,幾乎能看見呼吸的起伏,仿佛只是在沉睡。 “昨日是第叁日,你沒有蘇醒,楚明夜快要氣瘋了?!背聊珪Z氣淡淡的,柳書意卻總覺得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他停了停,又問,“結果如何?!?/br> 沒頭沒尾的一句,但柳書意知道他想聽什么:“太子殿下脫險了?!彼拷逡恍?,臉色隨后又黯淡下來,“裴將軍也無事,只是……沉公子你有事?!?/br> 聽到前半句時,沉墨書冷硬的面容明顯緩和了幾分,聽到后半句,他轉過臉看向柳書意:“我有何事?” 柳書意便將經過幾句話解釋了:“……閑云說是離魂之癥,沉公子,我來此就是想要帶你的魂魄一起回去的,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沉墨書當然想要。 他有太多的恩怨還未解決,太多的抱負還沒有實現。 沉默了一瞬,他說道:“沉某已試過數次,無論如何都離不開這間大堂?!?/br> “是因為這個陣法,”柳書意指著地面那些用血畫成的詭異圖案,“將它破壞掉沉公子應該就可以獲得自由?!?/br> 沉墨書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作為死魂的他是無法觸碰陣法的——但柳書意不一樣,她可以。 墨書一下就明白了這個關鍵,難道這就是命數里所說的“柳暗花明,絕處逢生”? “我需要一個趁手的工具?!绷鴷庾笥铱纯?,喜堂中有破損的玉盤,有斷掉的牙筷,有碎成渣的桌椅,最后她的視線投向了棺中人華麗精致的頭面。 發簪,那她用得可熟了。 她扶著棺槨邊緣,俯身想去夠棺中人烏青發鬢上的金絲步搖。 沉墨書攔了一下:“小心,不要碰到身體?!?/br> 柳書意也感覺到了那股從她原身上散發出來拉扯自己的力量,她輕輕點頭:“放心,我知道?!?/br> 如此近的距離,看著另一個自己,柳書意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 不是害怕,也不是悲傷,只是覺得有點荒誕。 在自盡前的那段日子里,她因為心力交瘁已瘦得快脫了形,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她凹陷的臉頰,真不知明夜對著這樣一張臉怎么就親得下去。 小心翼翼地取下步搖,柳書意頓時有些失望。那些步搖只是淺淺地放在發頂,每一只的簪身都已被人硬生生折斷。 “用不了?!彼龤鈵赖貙⒉綋u扔回棺中。 “你要找何物?”沉墨書問。 “我需要一個堅硬銳利的物體,用來清除地上畫出的符文……” “堅硬銳利的物體?”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了案上搖搖欲墜的龍鳳燭。 火光幽咽,紅燭已燃至尾聲,似乎明夜也無心再更換它。 血淚般的燭身里露出用來固定蠟燭的尖銳銅針,本是象征美好的事物,卻在里面包藏著這樣的冷硬禍心,不失為一種諷刺。 柳書意取下最后一點紅蠟,按滅火焰,拿著燭臺回到沉墨書身邊。 沉墨書正蹲身查看地面的圖案,見她回來,伸出右手點了一處圓形花紋:“試試這里?!彼慌e手一投足都十分優雅,哪怕是這樣的姿勢也不顯粗蠻。 “好?!绷鴷鈶?。 只是打算得很好,做起來卻全不是一回事。 那血色符文早已干涸凝固,甚至滲入了地面,尖細的銅針用力刮過去也只能劃出一道淺淺傷痕。柳書意兩只手握住燭臺,來回用力刮磨,一盞茶功夫過去也不過劃掉一小塊缺口。 “這樣不行,時間不夠?!彼行┬箽?。 沉墨書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柳書意自顧自地思索著:“若是去不掉,那就覆蓋住呢?這陣是用血畫成,如果同樣用血……” 她慢慢抬起頭,看向了沉墨書。 沉墨書不知在想什么,察覺到她的目光,也回望向她。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知道他也想到了。 柳書意站起來,提著燭臺向棺槨走去,那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找到鮮血的地方?;蛟S不是沒有更好的解決法子,只是他們沒有時間了。 銅針反射著赤紅的光芒,懸停在棺中人的胸口,沉墨書再次攔住了她。 他目光沉沉:“你要想清楚,這么做你可就再無復生的可能?!?/br> “沉公子,我再重申一次,”柳書意輕緩而堅定地說,“我不會留在這里的。就算失敗,雖死不悔?!?/br> 沉墨書收回了手。 攔,是出于道義,不攔,則是出于私心。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人君子。 這一世的柳書意,理當為裴落青陪葬。沉墨書垂下眼簾,不無惡意的想。 沒了人阻攔,柳書意又重新直面另一個自己。 她握住燭臺的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后深吸一口氣,一咬牙,朝著棺中那具活死人的心口用力刺了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