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如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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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送走明夜之后,凌澤和凌樨并未馬上離開。 毒醫夏故淵樹敵頗多,此處宅邸又無足夠侍衛,雖然他本人有不俗的自保之力,但事關太子殿下,到底不能馬虎大意。凌澤決定留下暗中護衛,凌樨是個閑不住的,不愿回去休息,也留下來作陪。 二人一同蹲守了一個多時辰,正值萬籟俱靜、夜色濃沉的時候,竟看見明夜去而復返,還帶來了柳家姑娘。 見又有熱鬧可瞧,凌樨直嘆這趟來得值得,兩個暗衛伏在屋頂“被迫”觀賞了一出好戲,最后眼見明夜留在毒醫房中,柳姑娘獨自離開。 白日里馬車上,太子殿下的提親凌澤是聽在耳中的。既是殿下放在心上的人,他們自然也要護其周全,凌樨不愿錯過屋中的熱鬧,凌澤便自己走了一趟,待將柳書意平安送回客房,親眼看見她進屋關門,才默默抽身回返。 他身形矯健,點地無聲,飛快地掠過一排排屋頂,如夜燕般輕輕落在凌樨的旁邊。 凌樨讓開半個位置,努努嘴示意他往下看。 凌澤順著瓦片縫隙看去,室內陳設一覽無余,毒醫挑亮了燭芯,正立在案邊替明夜配置解藥。 精致漂亮的少年蜷腿坐在床上,歪著脖子看毒醫的動作,臉上滿滿都是嫌棄:“你在往里放什么?嘶……這又是何物?千足蟲?好惡心!” “吵死了,你能閉嘴嗎?”夏故淵放下研藥的小杵,將那盅顏色詭異的汁液倒入小碗,然后重重地砸在床頭小幾上。 明夜低頭看看碗,又抬頭看看他:“你莫不是想讓我喝這個吧?” “這就是解藥,你愛喝不喝吧?!?/br> 明夜看著那碗散發出難聞氣味、表面還漂浮著蟲類殘骸的藥汁,臉都綠了。 他無比肯定,這老男人就是在故意報復他! “喝不喝?”夏故淵拿起帕子慢悠悠地擦拭手指,“提醒你一句,兩個時辰就快到了?!?/br> 是一輩子不舉,還是喝這個破玩意兒? 明夜氣得牙癢癢,在心里把毒醫罵了千八百遍,到底還是端起碗來,捏著鼻子喝了。 等小爺藥性解了,看我不整死你!明夜暗暗恨道。 該說不愧是毒醫,這解藥雖然難喝,卻也立竿見影,一碗灌下去涼徹心扉,讓明夜體內的邪火立時褪去了六七分。 “冰片,我加了冰片,”看出明夜的疑惑,夏故淵有些鄙夷,“你這小子是半點初淺藥理也未學過么?喝完了?喝完了就脫掉衣服去床上趴著?!?/br> “呸、呸呸……你想干嘛?”明夜吐著嘴里的渣滓,眼里帶出一絲警惕。 “還能干什么,給你施針逼出yin毒——別吐,那是藥渣,全部嚼碎了吃下去——這里又沒有旁人,你怕什么?” “那可不好說……誰知道小太子的暗衛會不會在屋頂偷看?!敝坝植皇菦]發生過。 正在屋頂偷看的凌樨和凌澤:“……” “真是多事?!毕墓蕼Y不耐地數落,心中卻覺有理,他想問的事確也不好讓旁人聽見 ,“……你且等等?!彼D過身,從隨身藥箱中取出一只玲瓏木球,旋開頂蓋,輕輕叩了兩下球身。 只見從那只暗紫雕花的木球中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試探張望一番,隨即一躍而出,落在了夏故淵的指尖。 那是一只極小的雀鳥。 身子不過拇指般大,卻有兩根長長的尾羽和一縷輕佻的冠翎,全身羽毛黛青透藍,在燭火的照耀下偶爾還能看見一閃而過的紫色流光。 明夜看著那只鳥歡快地啄咬夏故淵的指甲,不由眼睛一亮:“這是什么鳥?” 夏故淵斜睨他一眼:“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明夜奇怪地看回去。 “看來禹荒族是真的斷了傳承了?!毕墓蕼Y搖搖頭,語氣頗為遺憾。 “哦,是你從禹荒族偷的!”明夜嚷起來。 “是換的,換的你懂嗎!”想起當年那段經歷,夏故淵就覺得糟心,他暴躁地將鳥往外一拋,“去,到屋頂守著?!?/br> 誰知那鳥根本不聽話,在屋中打了個圈兒,又繞了回來,落到桌上去翻夏故淵用剩下的蠱蟲尸體,還嫌棄地刨了刨爪子。 “不是你的東西,果然不聽使喚?!泵饕剐覟臉返湹?。 夏故淵陰沉了臉,只得又拿出兩條活的蠱蟲喂給青雀:“現在可以了?去屋頂守著,若有人接近就報與我知道?!比舨皇撬S玫男M陣被那群殺手和士兵踩死大半,又何至于要動用這個氣人的家伙! 青雀吞下蠱蟲,滿意地捋了捋翅膀,這才騰空而起,飛出了窗戶。 幾乎融入夜色的黛青小鳥,速度如離弦之箭一般,凌樨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凌澤拎住后頸躍開。二人飛快地躲到旁邊的樹上,看著那小鳥在屋脊上蹦蹦跳跳,左顧右盼。 “這夏毒醫,怎么有如此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绷栝乇獗庾?,“這下熱鬧瞧不著了,可惜?!?/br> 凌澤沒說話,只是抬頭環顧了一下周身的樹枝,果見有那種懸絲的小蟲,正掛在枝葉下晃晃悠悠。 他手出如電,摘下數條小蟲攏在掌心,跳回毒醫房頂,沖著小鳥攤開手。 青雀看見他,張嘴便要叫,一眼又望見了凌澤手心里的小蟲子,當下什么也顧不得了,飛到凌澤手上就是一頓埋頭猛吃。直吃得肚皮滾瓜溜圓才停下,也不再管凌澤和凌樨揭瓦偷看,自個兒到一邊梳毛去了。 凌樨佩服得五體投地,朝凌澤比起兩個大拇指,無聲地張開口大夸特夸。 此時屋中,夏故淵正對明夜說道:“你到底脫不脫,要是不想治就趕緊滾?!崩速M他一晚的時間了! “好好好,我脫還不行嗎。性子這么差居然也找得到娘子……”就該讓柳書意來瞧瞧,才知道他明小爺的脾氣有多好。 明夜哼唧了幾聲,別別扭扭地解開腰帶,脫下上衣,環臂趴在了床上。 明黃燭光里,少年的皮膚白皙透亮,卻遍布著新舊不一的疤痕,像是被摔碎后又重新拼接起來的白玉雕像。而最為醒目的,是他后腰處的一片紫色紋身,既像是藤蔓,又像是文字,給這身白凈皮rou平添了幾分妖冶嫵媚。 夏故淵取了針囊回來,看見那片紋身動作一頓:“……楚?” 明夜也是一怔:“你認識禹荒文?” “學過稍許?!毕墓蕼Y走到床邊坐下,隨手把針囊放在小幾上,又往膝上墊了一張白帕,“手?!?/br> 明夜抽出一只手遞過去,將腦袋擱在枕頭上:“你從禹荒族‘拿’的東西可真不少?!?/br> “哼,老夫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行了,閉嘴吧?!毕墓蕼Y手指按住明夜脈門,不再說話。 他細細把了一炷香,又捏住明夜手臂來回翻看,忽而又去看他后腰紋身。 明夜被他折騰得不耐煩:“怎么還沒好?不是說要施針嗎?” “急什么,你內息紊亂,血脈有異,我不得多把一陣?!?/br> “看來你醫術也不怎么樣,”明夜挖苦道,“做的藥難吃,把脈還把不準?!?/br> 夏故淵不接他的話,只幽幽說道:“對了,方才我忘了提醒,你趴著的那個枕頭……是你自己踩過的?!?/br> “什么?呸呸呸呸呸!”明夜手腳并用,立馬想要爬起身來,誰知剛撐起一點,又無力地摔了回去。 此時此刻,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四肢竟綿軟如泥一般,用盡全力也只能挪動分毫。 “臭老頭,你對我做了什么?!”他又驚又怒,大罵出聲。 “想要讓你中藥還真不容易……”夏故淵呼出一口氣,放下明夜的手腕,扯開嘴角陰森森一笑,“好了,現在我們可以來談一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如實招來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