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寵(宮斗)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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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的孩子都早熟,六皇子聽懂了張淑容的話,珍而重之的點點頭。 只是有些話是不能讓孩子聽的,她繞過六皇子,將楊后帶到一邊,說出自己早已打算好的打算。 “陛下可能,日后都不會有孩子了。這幾日都是我在侍寢,我算了算時間,應該是她們下的手。你走后,賢妃會死與火中,而我會將六皇子送出宮。姚美人不會放過四皇子,孫貴妃不會坐視大皇子登基,讓她們爭吧,等她們爭到兩敗俱傷,六皇子就是先帝唯一的皇子。如果先帝日后還有子嗣,我會保六皇子平安,如果先帝日后沒有子嗣,我會推六皇子上位?!?/br> 外頭北風呼嘯。 楊后抓著她的手,抓到她的手心都留出痕來,她聽見楊后輕輕地說:“我信你,日后欽兒,多得你。你成全他,便是成全你自己?!?/br> 她帶著六皇子離開了未央宮。 一柱香后,楊后過世。先帝念其平日恭謹敦肅,未廢后位,以貴妃禮下葬。 第48章 福寧宮(6) 皇權所在之處,生死皆不得自由。趙如意暗自唏噓,心中卻恢復一絲清明。 “所以,當年的張淑容就是現在的太后娘娘。所以,你我相伴七載不是巧合。是這樣么,陛下?” 她那聲陛下輕極了,卻像刀滑在趙欽的心上,刺出近盲的生痛來??墒撬齾s那樣冷靜,她不痛么?不,她不會不痛。他看見了她微微顫抖的手,試圖安撫她,卻陡然見她將手邊的茶盞一翻,猶不解恨,直接將茶盞拂落到地,四分五裂。 那是上好的景德官窯出的雙龍搶珠五彩瓷,瓷身有彩繪,細微之處栩栩如生,是從前在長水村里根本觸不到的富貴。不,這甚至不是每個趙國公府的主子都可以擁有的奢物。從回府到入宮,趙如意始終如履薄冰,她一直隱忍、清醒、冷靜。但如今想來,不過是因為未觸情腸而已。 章公公在外頭聽到動靜,立刻推了門要進來。趙欽本來是慌的,但面對其他人仍是天子之威,冷聲道無事,推門的動作停了,門扉再次緊閉,唯地上的碎瓷片昭示著不是什么事都不曾發生。趙如意幾乎暴怒,趙欽隱隱感覺到她內心的情緒,又不確定,明明不再是懵懂不知的少年了,此刻卻仍像個愣頭小子似的,握著她抖的厲害的手,看著她,不解釋也不說話。 “你從前疑我疑的很,對吧?!壁w如意只覺得牙齒都在打顫,也根本不想聽趙欽解釋,竹筒倒豆子似的吼他。 “我明白了,陳夫子的確不算是趙國公府的人,他是陳嬤嬤的丈夫,是我姨娘的舊交,我姨娘姓丁,我姨娘的親娘和陳夫子的娘是姨表姐妹,挺遠的親緣。所以陳夫子一定是我姨娘的人。我不知道我姨娘在里頭充當什么角色,我姨娘不過是國公府里一個小小的妾室,姨娘究竟是如何跟皇家人搭上的關系,我不知道。我相信你當時不是真的想入京趕考,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想要認祖歸宗吧,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對吧,你從未與皇家斷了聯系?” 她的聲調是揚的,眼卻含了淚。趙欽想解釋什么,但他忍下來。想替她拭淚手卻被她甩開,趙欽嘆口氣,知道她話未盡,便沉默。 趙如意果然話未盡。她骨子暴烈,這些日子來隱忍只為活著,但趙如意從不溫柔,從不忍氣吞聲,也絕不是個慫人。今天就算是把腦袋交代在這了,她也要吼他,罵死他! “然后你發現了陳夫子不對勁,是吧,然后你以為你我七年都是一場陰謀。你覺得張太后不但想要推你上皇位,還想要硬生生給你造出一個青梅竹馬,推我上后位?你是這樣想的吧。所以你與陳夫子交割,陳夫子竟也愿與你交割。所以你不見我,陳夫子也不想讓我見你,然后你恨透了我,恨到娶妻納妾登基生子,留我一人身似浮萍,趙欽,你是不是昏頭了!你我相識七年,也曾傾心相待,孤寂中相助,迷茫里相依,你竟能疑我至此!你怎么疑的出來!”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恨透了他,顫著聲滾下淚來。趙欽深吸一口氣,知道她把想講的話講完了,也知道自己無可辯駁。的確曾經疑盡天下,也疑她。但要怎么說其實內心深處仍有莫名的希冀呢?一直叫人盯著她,不許人告訴自己她是誰在哪,不然又怎么會娶張氏呢? 但還是錯了,遲了,晚了。不,為時未晚,他們之間還未到不可轉圜,他們還能回頭的。帝王有帝王該有的冷靜,他在痛與亂中仍然發現可抓的希望,那希望在趙如意顫抖的肩頭,她只是還在傷心,心還沒傷透。 溺水的人抓住可供呼吸的秸稈會如何呢?是狂喜還是求生?趙欽現在只想求生,他不管她抗拒的手,一意孤行般箍住她。但他的聲音低而冷靜,呼吸亦不曾亂,平靜而溫柔。像是想要感染她。 “如意,你看看我,是我想岔了,是你委屈了。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解釋。你難受就哭,哭累了我們去吃飯,行不行。今天吃紅油抄手,行不行。以后誰都不能委屈你,但你別走,行不行。我們永不相負,行不行?!?/br> 趙如意猛地抬起頭來,那樣清冷孤寂日子里不是沒有期待過他的擁抱?,F在還期待么?她問自己。她閉上眼,因為知道自己還期待??墒蔷瓦@樣輕易原諒嗎?她又睜開眼,怎么可以輕易原諒。 人人都有隱衷,人人都會畏懼。他的疑心里有多少是害怕呢?害怕自己一腔深情背后全是算計,害怕愛慕著的人其實并不愛慕自己,他不敢面對吧,她想。但她就該原諒嗎?不該。她如果就這樣原諒他,那誰來撫平那些真實的痛與怨的歲月呢? “行?!?/br> 她說。 “阿欽,等你學會不相疑,我們再來談談不相負吧。行嗎?” “行,我學會與你不相疑?!?/br> 趙如意在淚里擠出一個笑來,帝王勢必疑盡天下,他盡了力也只能承諾一句不疑她。 “做皇帝,很寂寞吧?所以宮里要放那么多女人?嗯?” 她慢慢收起淚,眼里又是另一種恨。趙欽懂得那種恨,賢妃、何淑容、甚至趙婕妤眼里都有過。他只是不在乎罷了。又為什么不在乎呢?他望著眼前那人,聲音依舊平靜而溫柔。 “以后不會了。不,以前也都算了。從今天起,您當一天女官,我當一天和尚?!?/br> “我明白,阿欽,哪有帝王的后宮只有一個人呢,昔年唐明皇專寵楊妃下場如何?” 話未說完,卻見趙欽的眼濕潤了,但知道他不會落淚。帝王哪能為兒女情長落淚,帝王落淚,除哭喪考妣,除哭山河破碎,除哭國失忠良,其他都不能算名正言順。 “我不是不知你,但不妨礙我怨你,阿欽,你明白嗎?” 他真心實意地吻上她的手,他牽著她的手覆上他的臉,她觸到一點點濕潤,很快又沒有了。他很快冷靜下來。 “我明白,去用膳吧,我知道你很累了?!?/br> “好?!?/br> 她是真的很累了,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一地的碎瓷片,趙如意不是那種揪著往事不放的人,盯著瞧了瞧,心中莫名開闊起來。 “如今視富貴如無物,也不算沒有好處?!?/br> 但她心里到底沒有喜色。趙欽駐足看她良久,直看得她心甘情愿地給他擠出個笑來。 晚上真的吃紅油抄手,趙欽依舊令趙如意守夜,兩人一夜無眠。 她做了一夜混亂的夢。趙如意向來心寬,任天塌下來都不能阻擋她好眠,翌日依舊與陛下同起,這是女官分內之責,她不敢懈怠。 既然昨天已是把許多話說開,趙如意也就不在為趙欽的心情而煩惱。她施施然與趙欽同用早膳,福寧宮上下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奇景,沒人敢說不是,包括那位叫春喜的姑娘。趙欽走后,趙如意自去做事不提,待到晌午了,終是逮著小安公公的影子。 在小安公公眼中,這位趙侍御從來歷到性情無一不古怪,小安不是很喜歡這個她,覺得她太桀驁了些,不是做下人的品性。但趙侍御如今正得圣寵,輪不到他來說喜歡或者不喜歡。趙如意慣于察言觀色,只是小安公公的身份不在她眼中罷了。 她依禮問一聲安,又道:“煩小安公公一個事?!?/br> 她是打算將李悅帶過來的,若說從前還有擔憂,如今也都消散。酉時,李悅與趙欽同入福寧宮。那遠遠望去逶迤的王架在李悅眼中凝成一個神圣的態勢。李悅不敢多看,待圣駕遠去,隨著領她過來的內監往福寧宮里后殿去了。 走過后殿,再多行幾步才是福寧宮里伺候的宮人們落腳的地方。連成一排的房子遠望過去黑壓壓的,但房頂的雕梁彩繪仍彰顯著皇權所在處的富貴。風吹來,帶起李悅額前的發,循著那人所在的方向望去,她看見趙如意。 皂色衣袍清爽素凈,但若細看便能瞧出手工一流的繡娘織就的衣衫上精美繡工。她見趙如意對她笑,她回以一笑。 只是后面的事就太令人驚駭了,兩人并肩坐在房里的繡凳上,趙如意見李悅仿佛傻了一般,捏捏她的臉,見她不回應,又拍拍她。 李悅方回轉過來。 “誒,這事鬧的,這可是真的。我當初還說那小……陛下瞧著就是個好出身?!?/br> 當初……趙如意卻不想再提當初,轉頭問起李悅和云翳的事,自打知道云翳一直奉趙欽的命在監視她,趙如意對云翳的觀感便不太一樣了。 從前的孫瑤,再到如今的李悅。心里微沉,卻不見李悅笑的真心。 “好著呢。但如意,我現在回過神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br> 何止是怪怪的,那到底是個人是個鬼都有待商榷呢。趙如意心里吐槽,但知道少女懷春就是如此,并不敢深勸,擔心物極必反。她在李悅臉上凝了凝,笑說: “如今宮中有規矩,二十五歲后尋常宮女可自請出宮,待你到了二十五,這人要還情深不壽愿來求娶,你也還喜歡,那就嫁唄。很多事啊,時間帶你看,且走著看?!?/br> 卻不知道是說給李悅,還是說給自己。 -------------------- 作者有話要說: 和《女配》一起更,更得不會很快見諒~ 第49章 福寧宮(7) 天氣漸熱了,趙如意打理福寧宮也越來越順手,趙如意如今慣在末時去前殿。清涼殿與后宮像隔了一道天塹,這里是隔絕前朝與后宮的一個中轉口,趙欽常在此處與朝臣議事,從前若是議事晚,他也會直接歇在前殿。 不過自從趙如意成了福寧宮大侍御后,這里的臥房便被空置了。帝王再晚都會回后宮,只是不入任何一個嬪妃的宮門罷了?,F在宮中已經隱隱有了很曖昧的傳聞,只是誰都不敢把這傳聞放到明面上來討論。 “瞎,讓我管你的內庫?” 趙如意正半坐在榻上給他沏茶,上好的雨前龍井,先溫了茶具,又要把握好時機將正適宜的水倒進去,再倒茶,再分杯,她這段日子跟御前的宮女內監們廝混的熟的很,也學來了他們要行云流水的手法。從前不太喜歡她的小安公公如今對她也和氣了,直言大侍御是個和善人。 人和善是因為從容,趙如意心知這份從容背后是趙欽給她撐起來的,她投桃報李,對他也比從前和善。只是還不夠,于趙欽來說,這份和善可遠遠不夠。 趙欽只看著她笑,少時的青澀褪去,兩人都漸漸長成成熟知禮的大人。趙如意的性子其實是并不收斂的,她慢慢與他消去芥蒂,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也逐漸隨性起來。 “我看你福寧宮里大小事管的很好,也都說你處事公正有條理。我外頭一堆事忙不過來,內庫就你管著吧?!?/br> 可沒幾個女官能管到天子內庫,當然說有也是有的,譬如先帝朝的孫貴妃。誰不知道孫貴妃宮女出身,后為女官,最終寵冠六宮。不過結局并不太好。 他看著她,眼神是軟的,像是要賴著她一樣。趙如意其實是個心軟的人,又一貫的吃軟不吃硬,把茶分給他,干巴巴地應了句好吧。 從此又管起他的私庫來。 這宮里,什么都可以慢,唯獨流言不能慢。趙如意掌天子私庫的第三天,外頭就有人重新提起先帝朝孫貴妃的事了。太后的壽康宮這些日子熱鬧極了,何太妃的壽寧宮也一樣,這里頭的人又屬淑妃和趙婕妤最坐不住。 但太后誰都沒見。 壽康宮里建了個小佛堂,里頭供著菩薩,菩薩低眉的樣子讓張太后內心十分的寧和,在韋婕妤又一次求見未果之后,太后對慈姑姑道:“見一見她?!?/br> 她嘴里的那個她自然是指趙如意了。太后上了年紀,就算夏日炎炎也不常用冰,不過宮女們自有少用冰的法子,屋子里是氳靜的涼,慈姑姑莫名想起丁漾那張臉,眼皮一跳,垂眉應了是。 慈姑姑辦事一向妥帖,這一日,趙如意照舊在清涼殿侍奉趙欽吃點心,說是侍奉,其實不過是兩人一起玩罷了。她新學了做茶餅的方子,非要自己下廚房試一試,效果自然差強人意,好在趙欽一向容讓她,將就著吃了幾下,也覺得還能入口。 眼前的男子有一張非常溫文的臉,也不是沒見過他發脾氣,天子威重,自是應當,不過當他轉過頭來面對趙如意,卻又是另一張面孔。他也不是那種逼人的好看,而是一種溫柔的倜儻,像美玉。蟒袍玉冠,富貴風流,兩人對坐卻又是從容閑適,歲月靜好。 但歲月不會總是靜好的,慈姑姑在外頭求見,趙欽給她遞茶的手有停頓,眼神有些遠,淡淡地說了句準。趙如意接過他的茶,坦然而無畏地看了他一眼。他亦看著她,像是祈求一般,像是有什么東西想要拼命抓住。趙如意知道他想抓住的是信任。 想到她曾對趙欽說,先學不相疑、再學不相負。果然還沒出師呢,她心想。 慈姑姑是來請趙侍御的,沒有什么原因,只是太后想見她。巧的很,她也想見太后。她也想見布局之人,她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身在局中。 趙欽沉吟,房里一時靜極了,良久,石破天驚一樣,趙欽目光平和地睇向趙如意:“去吧?!壁w如意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他在學習信任她。 她唇角微彎,問趙欽:“不如帶點茶餅過去?” “可別,你帶點正經東西過去?!庇址愿勒聭?,啰啰嗦嗦地準備了許多點心,聽說都是太后喜歡的。其實趙欽要是妥帖起來,任誰都會覺得妥帖。只是他不敢。 少年天子有少年天子的悲哀。想要嘗試信任,又誰都不敢輕易信任。張家扶他上位,他一樣擔心張家踩到他頭上來。 這是趙如意第二次見到這位宮中至尊。太后身著鴉青的香云紗,靛藍鳳冠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鳳鳥,它的眼睛是藍寶石的,在日光的印襯下,會發亮。 太后手持紈扇,靜靜地凝視她,她朝太后行三叩九拜的大禮,站起來后亦垂頭,不敢看她。直到太后讓她抬頭。 丁漾的女兒卻沒生成丁漾一樣的絕色,但她們母女的氣質卻又是一脈相承的相似。太后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叫趙如意過來坐下。趙如意只聲說不敢,但太后并不覺得她是真的不敢。 想了想,對她正經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哀家同你姨娘是舊識?!?/br> 趙如意方抬起頭來,她的眼睛是干凈的,沒有驚訝、喜悅、審慎。她知道了,太后心想。她沒有辜負丁漾的血緣,太后又想。 “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冷靜明理是天下人的福氣?!?/br> 太后說話慣藏一半,但趙如意聽懂了,又想,自己現在的靠山是趙欽,倒是不用太怕這位娘娘的。更何況這位娘娘認識她姨娘,何況,或許不只是認識這么簡單。 趙如意依舊不敢放肆,她撿了個離太后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太后問了一些她這些年的事,她亦不避諱自己與趙欽的過往,也果然見太后娘娘臉上綻開笑來。 “哀家收你做個干女兒,如何?” 趙如意那一刻想到趙欽,想到他外無強援卻依舊不愿為世族掣肘的堅定與艱難。她目光平靜地看著太后,未被這潑天的誘惑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