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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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想到,晚晚為什么非要滿足他、陪著他? 容厭啞聲道:“我不想去?!?/br> 他一想到政事就會想起那張被他撕碎的文書。 晚晚愣了一下。 “陛下?” 容厭將嗓音放得很軟,像是商量,像是撒嬌。 “我病了,不舒服,很難受?!?/br> 晚晚怔忡茫然地看了這樣的他好一會兒,才耐心道:“我去給你煎藥,邊關……北境是不是有戰事?你不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消息?” 容厭手指死死陷在錦被之中,所有力道都抵銷在云被的綿軟之中。 他抬眸看了看她。 他是躺著的姿態,這樣抬眸看她,修長的眼眸便睜圓了,眼瞳的色澤像是一顆極為清透的淺茶色琉璃珠,這一刻,他看上去柔軟地好像完全無害,一陣風吹好像都能傷害到他。 容厭很快垂下眼眸,低聲道:“說笑的,我這就過去?!?/br> 他強撐著起身,穿好外袍,便往外走。 晚晚在他身后道:“我讓人煎好藥,給你送過去?!?/br> 容厭轉過身,點了點頭,便出了寢殿。 晚晚擰著眉。 容厭,他今晚不太正常。 - 當夜,重臣齊至皇宮。 金帳王庭從燕關欲南下,燕關被圍,鎮北將軍守孤城。 容厭早就準備了方案應對。 如今的局面,開戰對兩國都不是什么好事,可金帳王庭要戰,大鄴同樣不會退縮。 補充的糧草輜重即刻上路,上陵四面的四大營精銳王師明日一早前去支援,另北境周圍大營即刻調兵。 都是他早就準備好的,今晚,也只是按照他的原定的計劃執行而已。 這個時機,楚行月手中地形圖和布防圖的必要性,便再明顯不過了。 他說是見到容厭才會交出這兩張圖,可是這個關頭,見或者不見,楚行月都必須交出來,還得主動交出來。 但是,容厭今晚不想見他。 不想見任何人。 重臣散后,容厭將張群玉留在宮中,兩圖之事交給他今晚來處理。 另外…… 他強擠出精力,布置了接下來幾日,各項事宜應當怎么去處理解決的思路。 有饒溫、張群玉、晁兆,還有幾位老臣,就算在他病倒完全不理事的情況下,他們也能撐上幾天。 做完這些,容厭扔下了手中的筆。 玉質的筆管撞到被推到書案邊角上的一個琉璃擺件上,清脆一生撞擊聲響,玉筆和琉璃齊齊墜落,摔在玄青的堅硬地磚上。 地上琉璃碎片粼粼光斑破碎了滿地,玉筆滾落到墻角,依舊完整而名貴。 他看著地上碎成一片的琉璃,手指微微顫抖。 這尊琉璃極為漂亮,極為難得才燒制出那般美妙的清透青碧色,即便和碧玉放在一起,看上去也絲毫不遜色。 可這琉璃和玉一起摔在地上,只有琉璃粉身碎骨,一片狼藉。 好像不管怎樣,就算琉璃能變得看上去和玉看上去一樣好看,也總是沒有辦法比得過玉的。 容厭看了一會兒這些碎片,扶著長案站起身,想要去撿,卻又頓住。 他好像明白了,他左奔右突,四下求索,再怎樣,都是竹籃打水,煢煢孑立。 曹如意敲門,道:“陛下,娘娘讓人送了藥過來?!?/br> 容厭讓他進來,拿起藥一飲而盡,而后又往椒房宮中而去。 一路寒風刺骨,他渾身的guntang卻已經讓他察覺不到那股寒意。 到了寢殿門口,更漏已經到了四更。 殿舍內,燭火依稀。 晚晚還沒睡。 今晚她沒有及時入睡,又是他耽誤了她嗎? 容厭每一步好像都是走在刀尖之上,刺地他鮮血淋漓。 他恍惚著,走路也不穩。 推開寢殿殿門,容厭一路找著能扶一把的路往里面走。 晚晚沒有在床上,她在外間的羅漢床上端坐著,面前的案幾上攤開著一本醫書、幾張宣紙。 燈臺明亮的燭光之下,她手中握著一支筆,時不時在紙上寫下些什么。 聽到門口的動靜,晚晚看了一眼殿中的水漏鐘,已經到了丑時六刻,距離日出也就兩個多時辰了。 她安排好人煎藥,就已經過了子時許久,過了她犯困的那個點,此刻便也沒什么睡意。 容厭來到晚晚對面坐下。 晚晚將紙筆挪開了些,頭也不抬道:“出了什么事?” 容厭低聲答:“幾日前燕關開戰,放心,是在掌控之內的?!?/br> 晚晚手頓了頓,在筆尖的墨水沒有滴落之前,及時將筆挪開,在硯臺上點了兩下,斂好墨。 消息剛來時,容厭那副姿態,說不想去,不舒服、難受。 實際上,他的掌控力依舊一如既往。 晚晚也已經不再想理會那么多,將筆放下,抬起眼眸,道:“我再為你診脈?!?/br> 容厭抬手,將手臂放到案幾上,他也不想理會什么病痛醫藥。 晚晚撩開他的衣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的手腕。 薄而白的肌膚下,血脈蜿蜒走型漂亮,可顏色的對比太明顯,若不是高燒,他身上已經看不出多少血色。 晚晚慢慢伸出手,輕輕按在他的脈搏上。 她輕輕地碰觸。 容厭長睫顫了一下,他克制住想要立刻握住她的手,渴求她給他一些她還在的安全感的沖動。 她的三根手指時輕時重地按壓在他脈搏尺寸關三部,認真地在為他診脈。 她神色沒有什么變化,將手移開的那一刻,容厭反手握住她的手。 晚晚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 容厭壓抑著嗓音中的顫,他聲音已經喑啞起來,近乎乞求問道:“晚晚……容厭是不是還沒到生死都沒辦法原諒的程度?” 晚晚抬起眼眸,定定看了他一會兒。 “我不是非要你去死?!?/br> 容厭道:“我知道?!?/br> 她不是要毀他殺他。 他顫聲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你恨我嗎?” 晚晚慢慢搖頭。 她想了一會兒。 前世的她,對容厭不可謂不恨,恨到讓容厭再怎么慘死都不可能會原諒。 這一世,她厭過、煩過,但其實都算不上恨,容厭沒有真的傷害過她,她也不是非要讓他去死。 容厭好像還是不滿意,他握緊她的手,惶然道:“那這一年,我……” 什么都留不下。 晚晚看著他泛白的指骨,他比初見時瘦了許多,不知道是因為思慮還是病痛,整個人都清減虛弱下來。 先前,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再怎樣都動不了他的模樣,他的消瘦也被他的氣場掩蓋住,好像沒什么變化,如今,他已經瘦得這樣明顯。 晚晚不能說,她這段時間不難受。 可是,她也知道。 容厭比她更難受。 晚晚想著那個兩個月的約定,平靜地想與他好好談一談。 “陛下,如果什么東西讓你太過痛苦,你應該及時割舍。當斷不斷,必受其害?!?/br> 容厭倏地握緊了她的手。 “若我割舍不下呢?” 晚晚看著他清瘦的指骨。 她如今也算是清楚了,不管他口中說什么,事情真的發生之后,他其實還是會退讓。只是,每每聊些什么之后,他還是會說這種話……讓她忍不住想要反抗、想要自保,互相扎傷對方也無所謂,總歸,就算遍體鱗傷,她不想瑟縮著忍受。 晚晚平靜道:“那你說的兩個月,是在騙我嗎?” 她沒有抬眸看他的神情,便只知道,對面沉默了許久。 久到她又覺得,這種反反復復,一會兒放她一會兒不放她的戲碼,真的太無聊了。 她正要將手抽開,忽然聽到—— 對面傳來的聲音帶著顫和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