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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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知不知道。 她的師兄那么好……是踩著他的骨頭、那些年日復一日用他的骨血打磨出來的這些風度。 而他…… 到了如今、到了今日他已經至高無上,不再是當初那個只能任人擺布打壓的廢物??墒?,他……居然被當作是楚行月的替身。 直到方才,他還在心疼她,想著應該如何能讓她心情好上一些。 他明明不想做最先動心的人,不想做付出更多的那個人,不想做感情被牽制住的人,他一邊掙扎一邊沉淪一邊憐惜一邊心動,他不想去做的如今全都做了,已經接受他就是那個更用情的人。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就算她就是喜歡不了他,他該怎么平衡他和她兩個人的欲求,他不舍得讓她一輩子那么多年郁郁寡歡。 多么可笑。 容厭低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大笑起來,笑到眼前發暈,一片黑暗。 頭顱的疼痛幾乎要撕裂他的頭骨沖破出來,身子搖搖欲墜。 氣到極致,身體里的毒性被瘋狂翻滾的氣血激發出來,他渾身顫抖起來,卻已經感受不到幾分身體上的疼痛,思維快速涌動,身體卻幾乎要昏厥過去。 葉晚晚,葉晚晚。葉晚晚…… 容厭頭痛欲裂,眼眸血紅,猛地揮落長案上的奏折密函,咣當一聲,硯臺筆洗悉數被打落,名貴的玉質碎了滿地。 他從下方抽出一把匕首,抬起手臂直接割下去。 衣袖被割碎,裂錦之聲尖銳刺耳。 一刀落下,緊接著又是一刀。 鮮血涌出,尖銳的疼痛猛地扎進腦海,逼他從混沌中又得了幾分清明。 隨著血液快速涌出,他身體越來越冷,融進血中的毒性也稍微平緩下來一絲。 容厭沒幾分力氣地伏在長案上,一雙眼眸瘋狂到極致,卻忽地冷靜起來。 都去死吧。 一個都別活著。 - 晚晚回到椒房宮,解下沾了塵的狐裘,將寢殿之中的熏香換成更舒緩些的味道。 沐浴前,她卸下發間的珠翠,將手腕上的玉鐲摘下,放回到妝奩之中。 她余光掃過白日里,容厭給她戴上的那串佛珠。 晚晚沒什么表情,看向窗外。 冬日里,外面的銀杏都已經落完了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黢黑的枝椏間,明月掛在其中,窗邊,月牙形的碧玉隨著寒風而輕輕晃動。 冷風攪亂寢殿中的暖意,吹動她的長發,將她裸露在外的臉頰脖頸吹得泛起涼意。 晚晚關上窗,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塊月亮。 容厭知道她寢殿中喜歡放置一些和月亮有關的物件,便也為她準備了一些。 這塊碧玉已經是當世罕見的一大塊美玉,被精心雕刻出來,那么漂亮的水色,里面卻還是有細微到近乎看不出來的幾點瑕疵。 能握在手里的,哪里能有無缺無憾的。 只有明月在天上時,才完美無瑕。 她喜歡無暇的月亮,可完美無瑕的明月,她也永遠、永遠得不到。 就像她想要的,從來也都得不到。 晚晚放下手。 她沒再去看殿中大大小小的月亮,沐浴后,回到床上便熄滅了燈先去睡。 寒夜無聲。 晚晚一覺睡醒,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和往日不同,她沒有在另一個人懷中被緊緊抱著,身邊沒有人。 晚晚睜開眼睛,起身下床,看到守夜的宮女,出聲問:“幾時了?” 宮女恭敬道:“回娘娘,如今已經是四更天?!?/br> 四更天,正是人入睡最沉的時候,子時已過,再等兩個時辰,便要天明了。 容厭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 晚晚想了一下,自從他囚禁她以來,除了他第二次毒發那日,每晚都會來椒房宮。 他第一次毒發是中秋那日,毒性兩個月發作一次,第二次發作沒有滿兩個月,今日距離上次也還差幾日才到兩個月。 他今日沒來。 若是今晚毒性發作,這已經是第三次,他還沒有服下緩解毒性的藥。 他真的會死。 她還不想陪著他去死。 晚晚煩躁地皺緊眉,那么晚,四更天,讓她去哪里找他確認他是不是毒發? 她上次警告過他了,這次必須要服藥。 晚晚揮了一下衣袖,轉身回到寢殿中點上燈,臉色有些沉地穿好衣服,帶上金針和藥瓶,便提著燈往外走。 守夜的宮女連忙又找來兩個人一起跟上。 晚晚走到宮門口,值守的侍衛紛紛行禮,卻不再攔著她。 深夜的寒風在宮道之間呼嘯,穿過回廊與巷道,風大時,凄厲的聲響如同嗚咽。 晚晚收緊了身上的斗篷,凝著眉站在岔道上,往帝王居所還是前朝御書房。 她沒有多想,直接往御書房走過去。 此時宮中便只有來回巡邏的侍衛,看到她,齊齊行禮,整齊的聲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還沒到御書房,便見饒溫神色慌張地迎上來。 “娘娘?!?/br> 晚晚看過去。 饒溫皺緊眉,道:“娘娘,陛下在御書房,燈都已經滅了,他在里面不讓人進去……” 容厭不怕黑,可他在黑暗中眼睛看不清東西,情緒也會格外容易失控。 如今他日日與她共寢,那時寢殿中是熄了燈的,他勉強適應下來。然而,夜間在別處時,他必須有光的習慣依舊沒有改。 可是今日御書房的燈火滅下了他還在里面? 晚晚看了一眼天色。 若是毒發,現在勉強還來得及。 她沒有多說,隨著饒溫一路往御書房而去。 隔扇門緊緊閉著,凜冽的寒風之中,隱隱透出些許血腥味。 晚晚抬手敲門,不輕不重的三下。 “陛下?!?/br>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傳開。 饒溫緊緊盯著緊閉的門扉。 沒有反應。 晚晚往旁邊讓了一步,側頭對饒溫道:“把門撞開?!?/br> 饒溫愣了愣。 晚晚重復了一遍,“把門撞開?!?/br> 饒溫抿緊唇,只猶豫了不到一眨眼,便立刻聽令,吩咐手下人一個個上前,直接撞門。 晚晚用力捏著袖中的藥瓶,心底煩躁越來越甚。 她不是說過,毒發了要來找她嗎? 這毒是下給他的,不是讓她還要算著他有沒有毒發來給他解藥的。 不到片刻,隔扇門被從外撞開,里面的門閂斷開,血腥味一下撲來。 晚晚提著燈走進去,對饒溫道:“把門關上?!?/br> 饒溫擔憂地皺緊眉,欲言又止,卻還是聽令,讓人將門又掩了回去,繼續守在門邊。 晚晚提著燈走近御書房里面。 歷代的御書房其實不算很大,容厭執政之后,讓人將御書房連通了旁邊幾處殿宇,形成了一處極大的辦公處所。 御書房中寂靜無聲,文牒竹卷與墨香的味道混著血腥味,越發讓這處殿宇顯得悄然而深靜。 晚晚穿過一扇屏風,手中的宮燈照亮屏風后面的空間,腳步忽然頓住。 地上盡是摔碎的碎片,奏折、密函、卷軸悉數被掃落在地。 燈光抬高,晚晚往前走了幾步,書案上已經空無一物,后面的獨坐上沾著血跡,點點滴滴的血跡匯聚在龍椅旁邊的地面上。 晚晚提著裙擺,走上臺階,來到龍椅旁邊。 燈光照出地上深深淺淺的血跡。 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晚晚皺了一下眉,她將宮燈放到桌面上,俯身去看書案上的深色痕跡。 也是血。 宮燈忽然被掃落,晚晚背后一冷,她來不及做出什么反應,忽然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推倒,身子后仰,重重摔在書案上。 后腦和脊柱傳來刺痛,晚晚悶哼了一聲。 下一刻,一個渾身浸著鮮血味道的身體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