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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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厭微笑起來。 “你與我,生不得喜樂,那共死好了?!?/br> “青史會筆載你我帝后,一生至親至愛夫妻?!?/br> 第46章 烏夜啼(一) 濃云遮天蔽日, 晚晚不想再看他一眼,扭頭去看窗外黯淡的月色。 她只覺出nongnong的荒謬和諷刺。 他將她囚禁在椒房宮,讓她從此再也出不了這處宮殿半步, 不僅她的身體要被鎖在他身邊, 就連她死去之后, 身后名都要和他永生永生被捆綁在一起? 得不到他的喜歡, 她早晚會死在他的算計之下,可得到了他的喜歡,她同樣不能好過。 遇上他, 這個邪魔一樣的人,就是個死局。 止不住涌上來的怒與煩躁沖擊地她有些眩暈, 晚晚可笑道:“容厭, 你瘋也非要拉上我一起不可嗎?” 容厭痛到說不出話。 好一會兒, 他才擠出些許力氣,用輕微而顫抖的聲音道:“是?!?/br> 他眼中居然還慢慢浮現出一絲痛快的笑意。 “是!那你也得受著?!?/br> 晚晚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說得沒錯,她就是得受著。 給他下了毒又怎樣?他的命如今的確已經握在了她手里,可是他死了, 她也活不成。 這毒,徹底將他和她綁在一起,她可以盡情折磨他,可他也會從此將她囚在深宮。 不死不休。 晚晚忽然起身, 走到放著藥碗的那處小案上, 伸手端起那碗藥。 容厭看不清東西,只能靠著在讓他忍受不住的疼痛中, 勉強用聽覺去辨別她在做什么。 她走遠了幾步, 而后傳來一陣什么被倒掉的水聲。 一陣湯藥微苦的氣息沖淡了血腥味。 晚晚將這碗能緩解他身體內毒性的藥汁倒去,而后將藥碗丟到地上。 不輕的一聲響動, 藥碗滾到他臥著的這處榻邊,藥味忽然被拉近。 容厭痛到渾身冒著冷汗,全部的自制只能用在不讓自己太過難看上。他唇舌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卻連稍微提高一點聲音,或者摔碎什么引人進來的力氣都沒有。 太疼了。 藥碗就在地上。 她倒掉的,或許就是能止住這痛的解藥。 人總是有想要逃避疼痛的本能,不受束縛的思緒讓他想到,就算這藥被倒了,或許也還有掛在壁上殘留的藥汁,或許,還能讓他好受一些。 可他沒有力氣去撐起身子,再想擺脫這疼痛,難道藥讓一個帝王摔倒地上爬向一個空碗,可憐地去求那幾滴沒有倒干凈的藥? 容厭在疼痛中微微抬起頭,下意識去找她所在的方向。 晚晚站在門口,她推開門,外面梁上高高懸掛著宮燈,暖色的燭光灑到她臉上。 她此刻聲音也格外冰冷,一字字清晰入耳。 “好啊。就算這樣,最痛苦的,也絕對、絕對,不會是我,我保證?!?/br> 借著宮燈投下的微光,他勉強能看到前方晚晚的身影。 她的身影已經被屏風擋住了大半。 就連睜眼,都讓他覺得艱難而費力。 她要走? 容厭心中難以抑制生出一陣惶然和怒意。 這身影很快消失,門又被合上,宮燈的燈光又被擋住,他又獨自一個人被關到一片黑暗之中,只剩下幾乎要撕碎他的疼痛。 容厭想要往門口追去,他最后一點力氣用出來,也只是讓他從榻上跌下,藥碗又被撞到,在地上打起了轉,殘留的幾滴藥汁落到他手上。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是為了求這幾滴藥。 羞辱人,她也會。 容厭卻沒有在意這些,摔倒地上的疼痛又被毒藥放大千倍百倍,他這一刻的感知幾乎讓他覺得他好像是從懸崖上掉落,身體已經被狠狠摔碎。 他意識漸漸淡去。 沒關系,他下了令的,她出不了椒房宮。 那就好。 她走不了就好。 - 等到容厭再次醒過來,藥效已經過去,身體極致的疼痛一夕之間消失,居然給人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他此時只有唇舌還殘留一些微不足道的疼痛。 殿中已有天光,能讓他眼睛重新視物,窗外晨光熹微,朝陽還未升起,他前幾日一直在思索和期待的中秋節到了。 可昨夜過后…… 容厭沒有什么表情地轉動眼眸,看了看此時周圍的狼藉。 他身上的血跡干涸在肌膚和衣料上,躺在地上,手背幾滴干掉的褐色痕跡。 他靜靜想了想,他有多久沒那么狼狽過了? 他握著天底下最大的權力,手中有大鄴最強悍的兵力,他自己也有不低的武力和不輸任何人的智計…… 可他還是免除不了,再次陷入這種境地。 容厭不再多想什么,他此時還是沒有多少力氣,費力地慢慢站起身,而后便立刻往外走。 他所在的這處是她的寢殿,守夜的紫蘇在另一處偏殿前,葉晚晚便應當是在那處寢殿之中休息,她還在。 容厭知道她不喜歡被限制,也絕不可能喜歡這樣被他軟禁,可是,他此時心中甚至在慶幸,他下了封鎖椒房宮的令。 她走不了。 他折回寢殿之中,用冷水沖去臉上過于明顯的血痕,他膚色白,這樣的模樣太過嚇人。 回宸極殿路上,至少不能讓人看到他在椒房宮流了那么多血,不能讓人有機會攻訐她。 紫蘇聽到寢殿傳來的動靜,立刻打起精神,走到庭院前,便看到陛下還是穿著昨日的衣物,衣料褶皺凌亂并不平整,臉色蒼白,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還沒等她行禮,容厭便已經出了椒房宮。 回到宸極殿,他叫人備了水,脫下身上浸血的衣袍,而后慢慢將自己身上還沾著的血跡清理干凈,最后換上整潔的衣物,他又成了往日那個淵渟岳峙的帝王。 容厭渾身疲憊著,卻又清醒地睡不著,更沒有什么胃口,去到御書房,批完今日的公文,便又去了酒池。 今日沒有什么人可以殺。 他沿著石階往酒池中走,一直到長靴踏上積著薄薄一層酒液的那一階,才停下。 這里燈火通明,嶙峋的酒液中映出一張極為蒼白的臉。 淺色的瞳眸清冷沒有光澤,唇瓣上兩處齒印已經不再流血,暗紅的痂結在血色淺淡的唇上,頸間腫起兩片紅印,殘破地有種觸目驚心之感,容色卻不減,平添了幾分另類的蠱惑。 他看著酒液中這張臉,出神地想。 他之前還想過,就算只論這皮囊,她也不應該有了他還對裴成蹊念念不忘。 可裴成蹊有和她師兄相似的眼睛,于是他便可以輕易將她的目光奪去。 容厭有一刻甚至在想,若是她師兄真的死了、死透了,那他也像她師兄一些也好,她便也能對他目不轉睛。 可下一瞬,他垂下眼眸。 裴成蹊的眼睛像她師兄,他對于她的價值便只是那雙眼睛,和裴成蹊這個人無關。 幸好,他和她師兄不像。 第47章 烏夜啼(二) 今日是中秋, 饒溫走進酒池,來到臺階上,將容厭最近需要服用的藥丸遞交過來, 匯報完今日需要讓容厭知道的消息, 他遲疑著提出告假, 今日他想出宮。 容厭沒有問為什么, “嗯”了一聲便允了。 饒溫松了一口氣,眼眸中也自然地露出一點兒笑意。 他看到陛下隨意地低下身,坐在臺階上, 撥開藥瓶的木塞。 陛下這些年一直靠著吃藥壓制著曾經被灌下的諸多毒藥,這么多年, 太醫令盡心竭力, 卻也沒有法子徹底將毒性化解, 如今得知,皇后娘娘居然有能解決瘟疫的精湛醫術…… 那她總歸能試著為陛下解一解? 可他卻沒有聽到半分苗頭。 饒溫離開之前,還是忍不住道:“您如今還是只由太醫令診脈,目前用的這藥禁忌太多, 嚴苛地限制您另外服用任何藥就算了,還只能壓制毒性,連頭疾的疼痛都緩解不了……您就,沒請娘娘為您試著解一解毒?” 饒溫不知道的是, 他身體里剛又添了新的毒藥。 容厭將藥丸倒在掌心一粒, 他看了看掌心這深褐色近乎于黑色的苦藥,明知道禁忌是混吃, 他近日中了葉晚晚下給他的毒, 如今不能再直接不經處理地服下這藥,他卻還是拈起送入口中。 苦澀在口中化開。 他淡淡道:“沒有必要, 用不著困擾她?!?/br> 饒溫皺了皺眉,嘆一口氣,卻也不再多說什么,便告退離開酒池。 容厭將手肘撐在屈起的膝上,支頤看著眼前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