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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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露凝溫柔的視線望著他, 卻只微笑著說,她想要一只兔。 而后,她左手提著關著兔子的木籠, 右手牽著他,走到小院前的溪水邊。 裴露凝問他:“琉璃兒, 宮里……是皇后給你賜的名?是哪個字?” 他回答:“厭?!?/br> 裴露凝怔了怔, 忽然笑起來, 笑得卻難看極了,俯身緊緊抱住他,眼淚滴落如同斷線的珠串。 “我的琉璃兒……厭,她便這般不加掩飾了嗎?” 裴露凝苦笑一聲, “也是,這哪是容家的江山,分明已是她楚家的。我、容澄,誰能讓楚家、讓她有半分忌憚?” 他只看著籠中的兔子。 裴露凝也看過來, 漸漸冷靜下來, 問:“知道冤字怎么寫嗎?” 不等他回答,她顫聲笑著:“我教你?!?/br> 她握著他的手, 拔下發上木簪, 掐住兔子的脖頸,將它生生扎死, 血水染紅了清溪。 都說兔子不會叫,可這個時候,它會叫的。 他睜大了眼睛,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血液第一次那樣快速奔涌,心跳狂烈,讓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他看著裴露凝將兔子狠狠開膛破肚,料理干凈,放在架子上烤。 rou被灼出的味道散開。 裴露凝逼著他第一次嘗了葷腥,他捂著脖頸干嘔。 自有記憶,從來都是在寺中,讀經學佛的他,不曾沾染業障,不曾造任何殺孽…… 裴露凝含著淚光,笑著道:“兔在籠中,冤冤不盡。它長在林間、生性善良,從沒做過壞事,可它身陷樊籠,弱小不堪,跑不了、動不得,只能受人欺凌,受盡無妄之災?!?/br> “琉璃兒,這就是無能的下場?!?/br> 裴露凝只是裴家不知道旁了多少系的獵戶之女,容澄被楚家選中,才登臨皇位,兩個沒有野心、沒有邪念的人,可憐地相愛而依偎取暖,又最是弱小。 這是原罪。 后來,烤兔子的火堆還沒熄滅,便有禁衛將兩人帶入一間暗室之中,僅有一座火爐猙獰舞動。 裴露凝受了凌遲。 她看著她,仿佛還在重復那句話。 這就是無能的下場。 她越來越疼,慘叫聲越來越喑啞,看著他的眼神也開始有了恨意。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走近了刑架。 沒有人在意一個稚子,命令便是讓他看著就夠了,他就算走近了,又能做什么? 下一刀還沒片下去,卻見裴露凝睜大了眼睛。 那個無人在意的稚子,不知何時從刑架上取下一把匕首,插進了他娘親的心口。 裴露凝低眸看著他,她的臉也被劃過幾刀,血rou模糊。 她一張口便是血涌出來,卻是笑了出來,“你……確實不像我,也不像容澄?!?/br> 她的孩子,名字是她從最喜歡的經書里挑出來的最喜歡的兩個字,生得那樣漂亮,可從小到大 ,不曾笑,不曾落過淚,不曾違逆過她,安靜地像寺廟里的泥胎木塑。 是她的孩子,也是讓她遭受這一切的元兇。 她愛也恨。 臨死前,卻讓她分不清,這泥胎木塑里的,到底是神佛還是魔鬼。 容厭想,若裴露凝的原罪是無能弱小,那他生來便是導致她沉淪地獄的罪孽。 他也曾祈禱過的。 藏經千百,神佛無用。他一一燒了。 而后隨禁衛入宮,容澄用悲怨的眼神看著自己和裴露凝的兒子。 不止楚太后,容厭也想過,這兩個無能又善良的人,怎么會生出他這樣的一個東西? 他仿佛是他二人全然的對立面,琉璃兒,這個名字本就與他格格不入。 厭這個字,才襯他。 等他從無能的廢物,到登至頂峰、權掌天下,他卻覺得,他好像還是籠子里那只被開膛破腹的兔子,和這世間各有各樣的兔子沒什么不同。 無愛無恨,無生無死。 - 晚晚走近帳中,只見里面只有容厭一人。 他背對著她,上身赤著,長發用一根發帶全部束起,遮不住那具極為漂亮的身軀。 他低頭咬住細布一端,自己給自己已經包扎好了劍傷。 知道背后的是晚晚,容厭沒有回頭,披上中衣,才轉過身來,神情似笑非笑。 “來試藥?!?/br> 晚晚怔怔然,搖頭。 “容厭,你瘋了嗎?” 容厭微微挑眉,“葉晚晚,你是不是真無法無天慣了?” 晚晚眼底藏著恐懼。 “什么時候的劍傷?把rou剜去,把手臂砍了,或許來得及……” 聽到她這句話,多柔弱的小女郎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容厭忍俊不禁,“那真是不巧,現在把孤的手臂砍了也來不及了?!?/br> 晚晚拼命搖頭,她全身微微顫抖,神色間的恐懼再也藏不住。 “我去找太醫令……” 容厭笑著拉住她,將她抱到膝上,冰涼的手指拂過她臉頰,在她耳邊溫聲道:“太醫令的方子可治不了疫毒,你手中的藥方,才有可能救得了人。如今有人可以為你試藥,你不愿意試?” 晚晚卻顫顫搖頭,她眼中幾乎哀求。 “不行的,我不能拿人試藥?!?/br> 她不能。 晚晚仿佛全身都痛起來,抬手捂住耳朵,整個人蜷縮起來。 “師父他不讓我拿人試藥,我不可以?!?/br> 容厭低眸看著她,忽然笑了出來。 她好像沒了隱藏。 她那么大的反應……原來,只是覺得不可以拿活人試藥而已。 容厭低低笑了一會兒,溫聲軟語地抬起晚晚的臉頰,哄著道:“為什么你師父不讓你試藥?這個時候了,只有你能試藥救人?!?/br> 晚晚拼命搖頭。 發現她曾誘著欺負她的人給她做藥人后,駱良灌了她一副藥,她疼了整整一夜,幾乎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了。 為醫者,切不能做違背人倫之事。 她屢教不改,于是做一次,駱良讓她幾乎死一次。 直到她再不敢做,將道德良俗刻入骨子里,平淡卻安穩,成了江南受人尊敬的小醫圣。 容厭捏著她的下頜,讓她看著他,“為什么不可以?” 晚晚還是搖頭,嗓音顫著:“這方子多半會要了人命的,就算瘟疫、就算非要我試,兔子呢,我只要兔子?!?/br> 容厭嘆了一口氣。 “你不可以拿人來試藥,我不一樣?!?/br> 晚晚咬緊唇瓣,眼睛睜得大大。 被砍傷、即將染上瘟疫的是他,試藥的也是他,卻仿佛她才是那個被折磨的。 她低聲懇求,“容厭,容容,我真的不行的?!?/br> 容厭莞爾道:“罪大惡極之人,人都怎么說來著?畜牲、禽獸不如、妖邪、倀鬼……不覺得這才是我嗎?” 他幾乎蠱惑道:“或許別人都不能被試,可是我可以。晚晚,你不是在做壞事,你是救人,五城之人的性命。而對我,你不用有任何負罪,我是罪孽,你可以是神罰,是圣者。對我,你不會有任何業果?!?/br> 晚晚望著他,幾乎呆滯住。 她全身好像又疼起來。 如同被烈火灼身,被針尖刺入,身體被駱良訓出來的疼痛本能在阻止她。 她難受地眼中幾乎有淚,“你逼我?!?/br> 容厭笑起來,似乎很是開心的模樣。 “這是逼你嗎?” 他托腮打量著她,從她恐懼顫抖的眼神,到幾乎痙攣的手指。 他的目光劃過她每一寸,似乎要將她剝開來看個透徹。 她的反應怎會那么大? 容厭指尖輕輕點著她肩頭,有條不紊地思索。 她拿人試過藥。 她如今不敢了。 他血液忽然奔涌起來,就像是幼時裴露凝握著他的手殺死那只兔子一般,那年,他釋放出了什么東西。 而此刻,他又碰上了另一處籠門。 這樣的籠子,就要撕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