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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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一面如墜深淵,一面又被往權欲|火海誘惑。 不遠處,紫蘇被葉家的劉嬤嬤纏上,容厭順著晚晚的目光看過去,“權與利同樣也能招來很多阿貓阿狗的東西?!?/br> 她如今得寵至極,葉家就算當初與她割裂,此時也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想要與她再次親如一家。 晚晚回過神,搖頭,寫道:“我不想和葉家有牽扯,當初既是兩清,榮辱便不相關?!?/br> 容厭隨意“嗯”了一聲。 晚晚忽然拉著他的手,仰頭湊近了些,看著他的眼睛。 “晚晚知道,陛下的后宮都是牽連前朝??扇粑也幌肱c葉家有任何關聯,我會攪擾、破壞陛下的謀劃嗎?” 容厭驚訝,挑了挑眉,“不會?!?/br> 他耐心道:“cao棋的人,不可能只有一顆棋子、一處布局。你永遠不用擔心會破壞孤什么計劃。就算有再大變動,也只是將局面變成了還需幾步棋才能達成而已?!?/br> “生死之外,沒有絕路?!?/br> 忽然這樣近地接觸到他,晚晚毫無準備,乍然承受,她幾乎懵住。 容厭在她腰后推了一把,晚晚被推得往前走出了幾步,她立刻回頭看。 他身后是極高的佛塔,塔尖烈日炎炎,光芒四散。他目若琉璃,她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似乎因興奮而微微放大,眼瞳顏色依舊清透到仿佛有幾分冰冷的神圣氣息,可他的笑容卻縱容而蠱惑。 晚晚心跳因為覺出危險而快了起來,一下下,聲如擂鼓。 “葉家人就在那里,試試看?!?/br> “你可以放手去做,至少在孤這里,你可以隨心所欲?!?/br> 隨、心、所、欲。 晚晚感覺自己血液似乎沸騰起來。 她慢慢走向紫蘇,她看到旁邊的葉家人看她的目光謹慎而諂媚,做出刻意親近熟稔的模樣,她一走來,那些人更加緊張,手指捻著衣角,曾經趾高氣揚的腰也再直不起來,幾乎要對她卑躬屈膝。 那么輕易,就忘記,曾經是如何輕慢瞧不起她的了嗎? 權勢…… 晚晚嘗到了包裹著蜂蜜的劇毒,甘甜快意至極。 她被蠱惑,心跳快速,手腳冰涼,掌心也汗濕著。 權勢,便是這股滋味嗎? 難怪人人拼了命也要爭奪。 容厭說的沒錯,他給她的寵愛,她只用了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她還可以去做更多…… 他已經把通天的捷徑擺到她面前了,她何必這般對徽妃保守退讓? 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眼前耳邊都模糊起來。 她腦海中忽然跳出來幾幅畫面。 同樣的端午祭典,繪著經文的旌旗鼓動,懸園寺的一處廣場中,她坐在他懷里,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容厭牽著她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眼眸冰涼,態度卻耐心地教她如何救下藺青嵐,如何初步取得藺家支持。 這好像是宴會后的小比,救完藺青嵐,她被叫上去要比試投壺。 她從小身體就不好,沒有練習過這些游戲,容厭卻站在她身后,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握住箭身,如何投出,身體如何扭轉,甚至讓人取來弓箭,改為教她如何挽弓搭箭。 她靠在他懷中,長睫顫了又顫,悄悄地去看他。 眨眼又換了一副場景。 她手指染著大紅的蔻丹,姿態端莊嫻雅,游刃有余地同朝臣攀談,那個老臣和藺青嵐有三分相似,手握紅纓,臉上溝壑縱橫,雖然白發蒼蒼,脊背卻挺直如松柏。 容厭站在她身后,她聲音一頓,驚喜地回頭。 晚晚看到,那個和她生得一模一樣的自己,神情已經極近克制、極盡矜持,可眼中還是全然的欣喜和愛慕。 再想要隱藏眼中情意,可既然有情,心思又如何藏得住。 她非常非常喜歡他。 晚晚愣愣地停下腳步。 好陌生的模樣。 這……真的會是她? 第13章 送你 晚晚走下首座,卻沒有立刻走到葉家人面前。 她仔細回憶著另一個確實被權力所迷、也是真心愛慕容厭的自己,片刻前因為體驗到權柄的心血上涌,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讓她迅速冷靜下來。 她被容厭刻意往貪慕權力的方向引誘。 可在她心里埋下渴望權力的種子,對他能有什么益處? 難道,看她汲汲營營、一舉一動卻都被他握在手中讓他覺得很有趣? 晚晚呼吸重了些。 他真是個十惡不赦、萬分討厭的人。 她不喜歡這樣被人影響心神。就連當初萬難之下堅持學醫,也是她被引誘著去放棄時,反骨作祟強求來的機會。 那是她五歲那年,葉鐸下江南剿匪,順道將她送去求醫。在醫館生活了幾個月,她從雜役口中得知,醫館的主人、當世的神醫,駱良先生回來了。 駱良夸她是百年難得一見、天生就應習醫的好料子。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夸她。 可她連著六七次去請神醫收她為學徒,卻次次都被不留余地拒絕。 年幼的她獨自坐在回自家小院的岔路口,就在這時,一副畫面忽然出現在她腦海中。 她似乎看到自己抹著眼淚回了家,家中雖然沒有多少關注和溫情,卻也沒有那般直接的拒絕和呵斥……她眼中的那個自己回過頭,仿佛是應和著她心里的惰性,對她輕聲誘哄:“回家吧?!?/br> 她倏忽站起,朝著回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拍拍膝蓋上的塵土,頭也不回地奔向另一條路。 最后她果然厚著臉皮成了神醫駱良的徒弟,即便要她隱姓埋名,絲毫不與上陵有任何牽扯,她也終歸成了醫圣的關門弟子。 幼時的她僅僅憑著一身反骨,如今的她已經能夠理智地去分析。 容厭教她沾染權勢,她若順從了他的誘導,那接下來便會對上徽妃,而后就會如方才那片段中一樣 ——拉攏藺青嵐的祖父,自此徹底卷入朝堂,她全部工夫都要忙于應對朝臣世家和后妃,她的全部心神都會因此仰仗著他,再無喘息余地。 讓她想想就渾身不適。 ……時刻算計,無聊透頂,隨時隨地如臂指使地玩弄陰謀詭計,還說不會讓計謀針對她。 晚晚認真在想,世上怎么會有那么討厭的人? 正午的陽光灼熱,她回神看著前方。 眼前的葉家人一臉諂媚,她不想糾纏,轉身和容厭身邊的曹如意交代了一聲,不等容厭點頭,直接帶著白術和紫蘇二人離開。 她不信容厭。山中會有不少草藥,醫術,才是她永遠能完全仰仗自己的底牌。 今日是端午,按照民間流傳的說法,端午這日是一年之中草藥藥性最足的日子,因而可以在這一日,燒一桶草藥水來沐浴,保佑接下來一年無病無災,她午后去采藥,再正常不過。 懸園寺地處僻遠,位于山腰,香火算不得鼎盛,不是窮山惡水,也沒有什么風景名勝,山間倒也適合一些藥材的生長。 在宮中,她沒有自由支取藥材的機會,如今總算有了些借口,找廟中的師父借來了竹筐鋤具,便帶著紫蘇上山采藥。 晚晚熟識各類草藥生長習性,走在上山路上的岔路口前,她蹲下身,捻了捻腳下泥土,又抬頭看了看上方的樹冠與陽光,心里很快推算出來大致方位,起身就要朝著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走去。 這樣的動作,她曾經做過無數回?;秀遍g,好像又回到了及笄前的那幾年,她身體一好轉,便漫山遍野地埋在各種藥草之間,唯有那時,她暢快地好像能化成一縷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晚晚扯了扯唇角,沒再繼續回憶。 一直到日頭西斜,她才背著滿滿當當的草藥下山,不假他人,親自將采來的草藥粗制好,做好的藥汁分裝進幾枚小瓷瓶中,做上標記。 寺廟不少院落上方都飄蕩著藥味,她院中繚繞的氣味并不特殊。 將這幾個小瓶藏在身上,晚晚才終于有了些自己的底氣。 - 今夜月明,后宮妃嬪難得有機會可以出宮,入了夜也沒有安靜下來,山間處處可見聚集的人群。 晚晚也不愿悶在房中,帶著白術四處走了走,避開人來人往的寺廟周圍,越走越遠,前方漸漸能看到一條溪流,即將到達后山地界,晚晚不欲再往前,出聲叫住輕快追著螢火蟲的白術。 她正要扭頭往回走,余光忽然看到,路邊的雜草被踩倒了一大片,空氣中仍然有草木被折斷后,清澀津液的味道。 晚晚怔了一下。 她往草木被壓倒的方向看了看,暗中潛藏著幾道人影,身披甲胄,被她看到卻也沒有躲藏。 是……皇城暗衛? 晚晚忽然大步往前,跨過遮擋視野的灌木叢,她能看到,溪水旁邊是一處小院,院中燈火通明。 懸園寺有森嚴的金吾衛執勤,這里居然還專門由甲胄規整的、只能屬于陛下的暗衛守著。 白術追上來,疑惑道:“娘娘,是看到陛下在哪兒了嗎?” 晚晚沒有說話,她走到白術身旁,忽然抬手,用了十分的力氣直接將她敲昏。 白術懵住,神情停留在不明狀況的驚愕之中,神智便已經昏沉過去,身子慢慢軟下。 晚晚扶著白術,輕輕將她放倒在地上。 容厭出現在這里,就算她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她也確定白術知道地越少,日后反而越安全。 放下白術,她起身又往溪流旁邊的小院看了看。 門邊此時站立著一個人,身形高大,挺拔而雅逸……她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容厭。 果然是他。 晚晚提起一口氣,獨自小跑過去。 明澈的月光下,溪水閃爍銀光,能清晰看到橫渡溪水可以踩過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