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97節
蕭祁白頭重重磕在地上,再無言以對,“臣惶恐?!?/br> “別說是區區一個你,”謝玨道,“就是整個蕭家,也不能擋我?!?/br> 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地上伏跪請罪的臣子,謝玨眉眼陰沉,一并算賬, “你們蕭家把她找回來就是這么對她的?區區一個蕭明容就敢幾次三番挑釁她折辱她,不把她放在眼里,連給她應有的尊重對待都做不到?!” 蕭祁白伏首,“是臣管教無方,明容她年小狹隘,臣一定嚴格處罰,給阿泠一個交代?!?/br> 即便如此,殿下最關心的,依然也還是阿泠。 謝玨沉著眼:“別讓孤親自動手?!?/br> “是?!?/br> 丟下這句話,謝玨便轉身離開。 等他離開,嚇得快要癱軟的蕭明容才被蕭父扶著走過來。 今日老太傅老夫人去了族親府上,不在府里,否則這么大的動靜早就趕過來了。而現在蕭府已經戒嚴,什么消息都傳不出去。 因太子在府上又不喜打擾,蕭父輕易不敢出院子,還是接到了小廝的稟報才連忙趕了過來。 蕭父是后來才匆匆趕來的,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太子殿下那副模樣,腳也要嚇軟了,剛才又聽到蕭祁白之言,嚇得大驚失色,沉下臉訓斥,“你剛才胡說八道什么?為了一個云泠,你敢反駁太子殿下?連你的前程都不要了?這可是事關我們蕭家榮耀的大事!” 謝錦嘉本挺著肚子過來找云泠的,見狀立馬過去走到蕭祁白身邊,“爹,這是怎么了?” 蕭父怒道,“你問問他,做了什么好事!” 蕭祁白把謝錦嘉拉到身后, “父親,事到如今您對阿泠問都不問一句嗎?她也是您的女兒,柳氏又到底對明容都說了什么才讓她敢對阿泠如此不敬?您不疼云泠不為她考慮,可她到底,還有我這個哥哥?!?/br> 蕭父立馬就怒了,“你個不孝子你——” 蕭祁白卻直接轉頭看向臉色已經慘白的蕭明容,怒其不爭, “她是你jiejie!你這十幾年高床軟枕,錦衣玉食,活得無憂無慮,可有心疼過你jiejie在外面受盡了苦楚?” “不敬長姐,搬弄是非,狹隘善妒,去寺廟修行贖罪反省吧。什么時候懂得了尊敬長姐,懂得了體諒家人的苦難,不再如此自私自利什么時候再回來?!?/br> 蕭明容睜大眼睛剛要反駁,蕭父也立馬要反對。 她可是太傅的孫女,世家大小姐,怎么能去寺廟那種苦地方! 就聽到蕭祁白堅決道, “父親,這個家,我的meimei我還是管教得了的。若有人好好教導,明容也是個好孩子,而不是現在這副自私自利的模樣。若任由她再這么下去,等釀成大禍,蕭家滿門也保不住她!” “您要是反對,等殿下親自來處置,以殿下的怒火,可就不止是這樣的處罰了。剛剛若不是阿泠拉著,明容現在已經沒命了!” 蕭明容白著臉,害怕得眼淚不斷涌出來,涕泗橫流。 —— 云泠的院子里重重戒嚴,重兵把守,誰也不能靠近。 云泠流了太多的眼淚,好像已經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 眼睛酸疼得要命,連眼皮都泛著腫。 她與謝玨之間是一場冤孽,而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她。她又該怎么辦呢。 他總是那么對她,強迫,囚禁。而她,謊言有時候說太多了,連她自己都要恍惚了。 可是她從梅陽縣開始,處處妥協才走到了現在。 她其實并不想入宮,也不想當太子妃。 綠衣在外敲了敲門,接著推開門端了熱水進來,將帕子浸濕擰干了,恭敬地遞到云泠面前,“小姐,暖暖眼睛吧,不然明天眼睛要腫了?!?/br> 云泠點點頭,接過來,將帕子敷在眼皮上。 溫暖的熱氣打下來,讓泛疼的眼皮都舒適了一些。 綠衣遲疑了下又道,“殿下讓奴婢伺候小姐用飯?!?/br> “殿下說了,要看著您全部吃完。否則奴婢……” 就要受罰。 云泠身體僵了僵,沉默了片刻道,“端過來吧,我也沒有想過要絕食?!?/br> 從他下定決心要立她當太子妃開始,從梅陽縣到現在,她被裹挾著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猶豫過,遲疑過,感動過。一路上她也曾想過要與他好好談談??墒菬o論怎么想,都知道最后的結果也無非就是這樣。 他不會放過她。 所以最后她終究是妥協了,也狠不下心了。她已經習慣他的懷抱,習慣他的愛了。他給她這世上幾乎所有男人都不可能做到的承諾,他為她一退再退,她還掙扎什么呢。 糊里糊涂過下去又有什么不可。他的寵愛之下,她也可以幸福地過一生。 可是她這一生,無可奈何的事太多了,無法選擇的事太多了,失去的東西也太多了??偸遣坏脠A滿不償所愿。 蕭明容的意外就像是將她已經放在陰暗角落不見天日的箱子忽地打開了,讓她終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也有了再次掙扎一次的想法。 …… 禁衛軍將整個蕭府都戒嚴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來。 蕭府內風聲鶴唳,沉悶而凝重。 廂房內,謝玨收到一封云澤布政使送來的奏報,上面寫了他這些時日嚴查原布政使的行蹤軌跡,終于查到一絲蛛絲馬跡。 秦毅受人挑唆就能愚蠢地將二十萬兩賑災銀全部吞并,那么大筆銀子,自然是有大用的。只是謝玨急著回京沒有時間嚴查罷了。 新的云澤布政使上任以后,日夜翻閱秦毅留下的書信往來,交往范圍,又精心地去查了那個向秦毅進讒言的謀士的生平往來,一開始是沒有查出什么的,那謀士也咬死了只是想在秦毅面前立功。 那謀士也將身份掩飾得很好,交際往來也沒有任何異常。 唯一喜好的便是逛花樓。 也就是在這花樓里,讓他查到了漏洞。 云澤布政使連夜將此事上報,除此之外,還另外送了一封信來。是秦毅為了求饒所寫。 謝玨將那封信拆開,只見秦毅的書信里寫的便是林氏有夢預的能力,是妖異之相讓他小心。想以此信息求饒。 妖異……謝玨冷冷扯了扯嘴角,無能之人才當成是妖異,他有何懼! 他與她之間,什么都無法阻擋! …… 云泠坐在椅子上,將敷眼的帕子拿下來,她慶幸祖父祖母今日不在蕭府,否則要引他們二老擔憂。 天色已晚了下來,外面一片漆黑。 她覺得有些疲累,眼睛還是有些酸脹,他恐怕是不會來了,便決意早些上床休息。 換上干凈的寢衣,一頭青絲散落下來,月光朦朦朧朧地照進來,籠罩著一層柔和的清輝。襯得她更顯溫婉寧靜。 綠衣綠水伺候完云泠換衣,正要退下去,忽地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股微涼的夜風吹了進來,將桌上的蠟燭也吹得明滅搖晃。 他一身金絲水墨常服,面容輪廓立體分明,冷峻的眉眼卻透著森森冷意。 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后,清貪吏,平叛黨,推新政,嗜殺暴虐的名聲才漸漸被掩蓋。 可是現在這一身冷酷的殺意如地獄惡鬼,看一眼便令人膽寒,常人不敢接近。 綠衣綠水連忙行禮,聲音都顫抖了。 爭吵之后,他將蕭府戒嚴,到了晚上才終于來見她。 云泠站在床邊,滿頭青絲傾泄下來,掩住瘦削的肩膀,小臉粉白,黛眉彎彎,看著便溫軟柔弱,我見猶憐的模樣。 回京城的那一路,她總是這樣依偎在他身邊。她就應該在他懷里,被他保護和占有,彼此密不可分。 她原本,就快要成為他的太子妃了。 謝玨望著她。 過了會兒走過去,走到她身邊,眉骨動了動,忽然抬起手臂,想將她攬進懷中。 可云泠卻側了側身子,偏過臉,生疏至極地避開了他的懷抱。 謝玨手空蕩蕩地垂在空中,胸口針扎似的痛意傳來,他神色頓時陰冷了下來,“孤現在連抱你都不可以了?” 云泠目光看向明滅的燭光,“我和殿下都說清楚了,我不愿為太子妃?!?/br> 謝玨慢慢逼近她,修長的手指不容拒絕地撫上她的臉,握住她的下巴逼迫轉了回來,“可孤只要你。成為孤的太子妃,皇后,與孤享無邊的榮耀,蕭家因你光耀門楣,這不是很好么阿泠?” “別再說孤不愛聽的話,好么?!?/br> 云泠只覺得無奈,她一早便知道就算是說清,也只能是現在的結局。 可是這次,她不愿意再妥協了。 無論他說什么,她都只是搖頭。 明明是不算劇烈的動作,可是落在謝玨眼里,卻似乎能割裂他的骨髓。 太陽xue青筋暴起,他苦苦抑制下來的冷靜終究破裂,眼底俱是暴虐,“你一再拒絕孤,難道真的要讓整個蕭家為你陪葬嗎?” “你好不容易找回的家人,你年邁的祖父,祖母,還有在外面為你苦苦求情的哥哥,你未出世的侄兒,孤保證,要你蕭家滿門碎尸萬段,萬劫不復——” ‘啪’地輕輕一聲,卻在這個房間內震耳欲聾。 謝玨被這一巴掌微微打偏。 綠衣綠水兩個丫鬟驚恐地瞪大了眼,立刻瑟瑟發抖地伏跪在地。 小姐,小姐竟然敢打太子殿下! 云泠手指用力蜷縮著,小臉蒼白一片。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便是知道她的軟肋,才知怎么逼迫她最深。 眼淚落了下來,“每一次,若我反抗,你總是用權勢威脅我,逼迫我妥協,這就是殿下的愛么?!?/br> “可是殿下的強迫于我來說,就只是折磨。我們在一起已經經歷了這么多,從微末走到現在,我實在不愿再騙殿下,這次我完完全全交付所有的真心坦誠地告訴殿下,我不想進深宮,不想成為殿下的太子妃,望殿下成全我?!?/br> 深沉的夜色里,冰涼的晚風順著沒關嚴的窗戶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