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78節
暗衛司下手快準狠,絕不留情。 云泠卻搖了搖頭,“若是所有事只要把人殺了就完了那倒簡單了。更何況有些人也許是無辜的,我不想手上沾血?!?/br> 百靈疑惑地問,“那姑姑是想……?” 云泠道,“你不知道,我師父在他伯父手上,受了好大的污蔑和屈辱。我要的不僅僅是他的錢,更是要還我師父一個清白?!?/br> 小時候師父每次和她提起這件事總是會沉默很久。 看著便是傷透了心,又難過,又無力申辯的死心和絕望。 她師父吳生平,家里原是彭水縣下面的吳家村人士,八歲那年父母雙亡,只能去縣上投奔伯父一家??蓻]想到這伯父一家是個面慈心惡的惡狼。將他的家產吞并殆盡不說,還總是毒打他,把他關起來不給他飯吃,磋磨虐待。那個所謂的堂哥更是對他時時欺辱,做了什么壞事都往他頭上推。 到了十五六歲,他試圖反抗,轉頭便被大伯一家到處宣揚他忘恩負義,讓他被全村的人戳脊梁骨。所有人都說他是白眼狼就應該跟他那早死的爹娘一塊去死,連唯一對他好一些的奶奶也被他活生生氣死。 他是像條狗一樣被趕出吳家村的。 出了村,那惡伯父的惡招又還在等著他,將他套了麻袋,十兩銀子將他賣給了一個人牙子,幾經輾轉進了宮,當了太監。 而他的伯父靠著他的賣身錢和家里的田產房契,一家活得風生水起。 真是老天不長眼。 可師父死前經常念叨的還是要回彭澤,她問過為什么。 師父只是笑著和她說,“傻孩子,那是我的家,我的父母都在那兒,人死了,總是要落葉歸根的?!?/br> 她不知道什么是家。 也沒有家。 所以從來不懂師父落葉歸根的執念。但是師父的愿望,她想幫他完成。 —— 來到彭水縣之前,云泠這兩年基本上就把師父的大伯一家情況打聽得都差不多了。 大伯吳天德,大伯娘王氏,兩人有一兒一女,女兒早就嫁到了隔壁村,因為吳家兩口子對女兒也極盡剝削,他們女兒嫁出去了就沒再回來過。還有一個兒子,叫吳有龍,就是師父的堂兄。雖不是個在讀書上有天分的,但是吳天德拿著銀兩上下打點,請了縣里最好的夫子,考了許多年,終于勉強考中了個舉人。至于是自己考上的還是有別的辦法,她無從得知。 畢竟這云澤貪官橫行,上行下效,并非什么清正廉明之地。 現在這吳有龍在彭水縣當了個縣丞,一家子惡人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志得意滿。吳家村的村民都以這吳有龍為榮,都說他們為吳家村爭光,有出息。與他那個白眼狼堂兄弟不一樣, 這吳天德家財萬貫,又有個當縣丞的兒子,老了以后生活得別提多悠哉,家里幾個丫鬟伺候著,富足享受。 而這吳有龍,當了個縣丞私下里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他一個縣官還與賭場的人暗地里有合作,賺的盆滿缽滿。 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都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墒巧屏嫉娜嗽趯m里被折磨致死,而這一家子黑心腸的惡人穿金戴銀,受盡追捧,還得了個光宗耀祖的名頭,這就是天理么? …… 吳有龍與同僚楊主簿在永安酒樓上好的廂房內吃酒,這人好酒好色,最喜被人拍馬屁。 楊主簿喝了一大口酒長嘆一聲,“一口女兒紅下肚,快哉,快哉!” 吳有龍喝得面紅耳赤,道,“楊老弟愛喝就多喝些,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楊主簿拍馬道,“都道吳兄出手大方,家財萬貫,今日楊某是見識到了?!?/br> 他與他同為縣官,也沒有他這樣的大手筆。 說罷悄聲問,“吳兄有什么發財的路子,也介紹給老弟?” 吳有龍擺擺手,“都是祖上的家產,哪里有什么發財的路子,不提,不提了?!?/br> 楊主簿訕訕地住了話頭,忽然又小聲道,“我這里倒是有一個路子。投多少雙倍返還,來錢還甚是快。我已將全部身家都投了下去,過兩日就能拿到利錢了?!?/br> 吳有龍不屑地撇了撇嘴,這世上哪里有這種來錢快的法子,就是賭場也有賠本的。這蠢貨,等著賠上全部身家哭吧。 吳有龍就等著看他笑話。 結果過了兩日,卻看他喜氣洋洋地購置了一青花抱月瓶,那瓶子,少說也得十兩銀子,他這么扣扣搜搜的,竟然也舍得買! 吳有龍私下拉住他,“楊老弟這是發財了?” 楊主簿也不瞞他,“上次我投的錢,返利來了,兩天時間,足足賺了五百兩!” 兩天,五百兩!吳有龍心下一震,這怎么可能?! 而且有這么賺錢的法子,這姓楊的會這么好心告訴他? 楊主簿見他疑慮,拉他到一旁小聲說,“澤州的葛家賭場你知道吧?葛家的二當家判出葛家自己在澤州開了個分號,現在正是急需大量銀錢的時候。二當家的說了,誰投他都雙倍奉還,葛家的賭場那是開了幾十年的,他的賭技你不知道?只不過風頭緊,只有隔壁縣幾人知道,還是我一個表兄告訴我的,我表兄已經賺了一筆,想他不是會騙我的人,我咬咬牙把全部家當都押了下去,你猜怎么著,真賺翻了!” 吳有龍還是不敢相信,“有這么好的事楊老弟怎的愿意說出來和別人分享?” 不自己偷偷發橫財! 楊主簿,“人家葛二當家需要的銀錢大著呢,我一個人也吃不了獨食,何不與老兄分享?” 見狀吳有龍終于有些動搖,“最少投多少?” 楊主簿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兩?” “一千兩?!?/br> “怎么這么多??。?!” 楊主簿道:“你道是人家葛二當家的隨便什么散錢都要?人家哪里有這個功夫收散錢,要投當然是投大的。他的賭莊越開越大,上次是只收五百兩,這次便是一千兩。我是已經把賺來的都全部投了下去。老兄怎么樣,要不要試試?一千兩對你還不是灑灑水?” 這吳有龍到底是個謹慎的人,還是搖了搖頭。 楊主簿道:“那隨便老兄了。不過我可提醒你,葛二當家的只收三輪,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次可就沒有了?!?/br> 吳有龍冷哼,怕是到時候被那葛二騙錢跑路都不知。 結果第二日就聽到人說,這葛二把自己家的大宅子都抵押了出去,投進了賭莊。 一看就不是個要跑路的樣子。 再過幾日,這楊主簿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吳有龍看得心癢癢,忍不住過去問了一句,才知葛二的返利又回來了。 短短七八日,這姓楊的就投了個賭莊,賺了上千兩!他十年也賺不了這么多的錢,看得吳有龍眼都紅了! 下了值,姓楊的腳步匆匆要走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吳有龍連忙拉住他,“楊老弟這是干嘛去?” 楊主簿道,“沒什么事,就是葛老二最后一輪投錢,我得趕個快,不然就沒有了?!?/br> “吳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 剛要走,就被吳有龍拉住,“楊老弟幾次好意相邀,是我有眼無珠了,這次一起帶上我可好?” 楊主簿猶豫了下,點頭,“行吧,念在老兄平常大方地請我吃酒的份上,我楊剛也不是那等吃獨食沒有兄弟情誼之人,你去家里拿上錢和我一起去吧?!?/br> “不必,”吳有龍從胸口掏出一千兩,“錢我已經準備好了?!?/br> 看見姓楊的發財,他這幾天睡都睡不好,眼都紅了。早就把錢準備好了。 結果楊剛皺著眉頭,“一千兩?不夠?!?/br> “那要多少?” 楊剛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兩!” 五千兩?吳有龍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他吳家全部身家也才三千多兩?。?! 見吳有龍猶豫,楊剛把他拉到一邊,“別怪老弟沒提醒你,這發財的機會就剩下最后一次了,你要再錯過,那是真沒有了?!?/br> 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了五張一千兩的銀票給他看,“我自己賺了兩千兩,我表兄,還有其他所有親戚一起湊了三千兩,就等著投呢!你還猶豫?” 吳有龍看著他手里的銀票眼睛都直了,五千兩,他竟然真的有五千兩銀票!這不正是說明他在葛老二那里賺到了錢?。?!要不然也不敢把全部親戚都帶上,必定是賺錢的! 那可是五千兩??! 他吳家上下幾十年經營也才賺了三千兩,他爹把那個廢物堂弟也才賣了十兩,就能交上夫子一整年的束脩。 現在只需要幾日,他就能賺五千兩,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幾十年也遇不到一次。 可是那么大筆錢,要是沒了,他吳家全都得喝西北風去……搞不好就是傾家蕩產…… 楊剛見他猶豫,也不強求,“吳兄若是不想投也沒事,時機不等人,老弟我還趕著去呢,先走一步了?!?/br> 話音落下就急匆匆地要走。 吳有龍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就像是五千兩銀子離他而去那樣心痛,咬了咬牙,追上去,“非我不想投,只是家中沒有那么多現錢,老弟能否等等我回家籌錢?” 這姓楊的隨便投了兩筆家產就快抵上他幾十年的經營,他哪里甘心。 楊剛見他實在想投,便說,“也罷,我也不好一個人發財,白白惹人眼紅。老兄你快去家中拿錢,戌時我在永安酒樓等你?!?/br> 這廂吳有龍回到家就開始把家里所有的錢財都拿了出來,數來數去還差一千五百兩,急得團團轉。 轉身找到吳有德,“爹,那吳生平的地契房契,還有我們家宅子的房契是不是都在你這收著?” 吳天德剛美滋滋地喝了一盞茶,由一個小丫鬟敲著腿,看見兒子臉色著急問了句,“是啊,怎的了?” 吳有龍便把所有的事情快速與吳天德講了一遍。 吳天德渾濁的眼珠頓時放光,“真的有這么好的事?” 吳有龍:“我做事爹還不放心,等這回一萬兩到手,我們就換個三進的宅子,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人人見到你都要點頭哈腰?!?/br> “好,好??!”吳天德連連拍手,起身去了房子里,把家里一應地契房契都拿出來典當。 等吳有龍拿了銀票出去,吳天德重新坐下,暢快地大喝了一口茶。 感覺心情從來沒有這么舒爽過,渾身飄飄然,還哼起了小曲。 等一萬兩到手,他吳天德在這彭水縣就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就在彭水縣橫著走,再置辦兩處房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日子不知道多爽快。再隨便給吳家村捐點小錢出個風頭,那群人對他感恩戴德,夸贊拍馬,想想就美得很。 想到這里吳天德覺得這日子比神仙都要快活,迫不及待地等兒子拿著錢回來了。 …… 永安酒樓的一個廂房里,兩個侍衛守在門口,云泠坐在窗邊,怔怔地看著手上整整齊齊的五千兩銀票,以及自己贖回來的師父家的地契房契。 那兩張契紙都已泛了黃,風一吹似乎就能散。 百靈在她身后道,“姑姑,已經是第八日了,再有兩日我們就得啟程了?!?/br> 云泠點點頭,“我知道?!彼呀泚淼竭@彭水縣八日了,太子給她的暗衛實在得力,這幾日不僅找到了當初的那個人牙子,還找到了吳天德曾經搬走的鄰居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