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由孤一手提拔，所思所想一言一行，恩寵榮耀，雷霆雨露——皆由孤掌控?！?/br>
    于他，她不過是他手中可以隨意控制的小小雀鳥，搓圓揉扁，生殺由他。

    東宮恩威，不容她有任何反抗不愿。

    更不容她，恃寵生驕。

    “可明白？”

    云泠暗暗嘆氣，躬身：“奴婢，明白?！?/br>
    她怎么可能忘了，這可是個強勢不容置喙的主。

    謝玨手停下來，嗓音沉冷，“放桌上?！?/br>
    云泠便把冊子放在石桌上，可是接著安公公便過去把冊子收好。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翻看一眼的意思。

    雖說大體都是按制度擇選，但他若不翻，云泠怎么接下來要怎么進行，又怎知他是否滿意？

    頓了頓，云泠還是問了句，“殿下不看一眼嗎？”

    謝玨：“放著?！?/br>
    語調平淡卻令人幾乎遍體生寒。

    云泠握緊手心，不知道為什么他非要這樣待她，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既然要她來辦這個賞花宴，她用心做了，凝了心血的觀言錄他卻看也不看一眼。

    真是……

    他這個脾氣，什么善心亭，應該叫神鬼莫測，陰晴不定亭才對。

    沉默了下，也不愿意再多說什么，“是奴婢僭越。沒別的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br>
    便轉身離開。

    云泠離開好久，善心亭內還是一片死寂。

    連安公公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直到——

    謝玨面無表情一點一點把手里的魚食盒捏扁，然后重重丟進水里。

    安公公慌忙跪下，“殿下息怒?！?/br>
    謝玨眉眼陰郁，喉結滾動，“她去做什么？”

    安公公：“聽聞下午姑姑要考察貴女們的德容言功?！?/br>
    “嗯?！?/br>
    謝玨沉下眼。

    不管她所求為何，她都只能在他掌控中。

    第31章

    云泠從善心亭出來后也沒急著回尚宮局。

    她倒是沒有多么的不快,太子于她就是東家。只是若長此以往下去，他處處找她麻煩，她還怎么掌管六局。

    想到這里,連她都開始有些憋悶得緊。

    搖了搖頭,想著下午還有事,便讓自己不再多想。

    ……

    這是穆蘭茹自六歲后第一次進宮,用了午膳后不想休息，帶著兩個丫鬟出來走一走。

    沿著文水閣的曲徑小路一直走，丫鬟翠綠說,“小姐小時候是不是經常來宮里和太子殿下一起玩，所以才對這里的路這樣熟悉?！?/br>
    另一個丫鬟朱紅說道,“等見了太子殿下,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姐誰還能搶了您的風頭去?！?/br>
    永盛伯府本就勢微,當初六皇子還未當上太子時，穆蘭茹在京城不過就是個落魄的伯府小姐，在這京城世家小姐中排不上號，處處受人冷落。

    直到六皇子一朝入主東宮,雖沒有嘉獎過永盛伯府，可因著她母親是太子殿下的姨母這層身份，他們家也帶著水漲船高起來。

    她也才漸漸被眾人看見。

    她相信，等她當了太子妃,那些曾經給她臉色,瞧不起她的人都要給她跪下來。

    她小時候和太子哥哥的過往，她相信等太子哥哥見到了她,一定都會想起來的。

    想到這里,穆蘭茹嘴角隱隱自信地翹起，三個人一直往前走著,已出了文水閣的范圍。

    丫鬟朱紅忽然指著右前方說，“小姐，你看那邊?！?/br>
    穆蘭茹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八角涼亭外圍著重重宮人和侍衛。

    而涼亭內，站著一位穿著貴重繡金莽袍，身姿修長挺拔的男人。雖只看到個側臉，可是穆蘭茹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誰。

    更何況，也只有太子，在宮中能有這樣大的排場。

    沒想到出來消個食竟然能碰到太子，穆蘭茹頓時欣喜起來，“那是太子殿下?！?/br>
    翠綠立即道，“那小姐我們要不要上前拜見？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br>
    穆蘭茹看著亭中景象，搖了搖頭，“先等等，恐怕殿下還在談正事?！?/br>
    亭中除了太子，還有一個身穿女官服的女人，若她沒記錯的話，那顏色，應該是正五品的官服。

    在這后宮正五品的女官，便是六局尚宮。既如此，他們議的應該是大事。她萬萬不可此時前去打擾影響。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丫鬟朱紅提醒，“小姐，那女官離開了！”

    穆蘭茹趕忙上下整理好自己，邁著裊裊婷婷的步伐走過去。

    剛到善心亭外，就被兩個侍衛雙臂交叉攔下。

    穆蘭茹連忙行了個禮，對著亭中說，“永盛伯府嫡女穆蘭茹誤入此處，不小心迷了路，前來求見太子表哥?！?/br>
    太子表哥……

    周圍宮人面面相覷，互相望了眼。

    竟然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這下連看守的兩個侍衛都不知道該不該攔了。

    穆蘭茹嘴角浮起，想必這么多年過去，太子表哥也不曾完全忘了她。

    聽見她的名字，一定會來見她。

    在下面等了好一會兒，一個大太監打扮的人走下來。

    這是太子身邊的內官安忠安公公。

    穆蘭茹露出自信的笑容，“是不是表哥要見我？”

    安公公眉頭緊皺，“穆姑娘，殿下不見?！?/br>
    唉，這善心亭里，誰不知道云姑姑走后，殿下怒不可遏，這表妹也是沒甚眼色，此時竟然前來打擾。

    惹得殿下更為不快，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伺候的。

    他這才連忙出來打發了她。

    穆蘭茹嘴角笑容一滯，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是不是宮人沒有傳達清楚，我是永盛伯府的——”

    安公公臉上笑著，卻直接打斷，“穆小姐，請吧！別打擾殿下清凈?！?/br>
    太子殿下可不是沒聽清楚，而是聽得一清二楚后眼也未抬。

    穆蘭茹臉色難看，差點嘴都咬破。

    明明太子表哥剛剛還在和那女官說話，為什么會不見她？

    眼色一瞟，看見那太監手中還拿著一本觀言錄。

    那女官應該就是送這個東西的吧？

    腦海里一瞬間各種復雜想法閃過，穆蘭茹臉上重新擠出一個溫婉的笑，“那臣女下次再來拜會殿下?！?/br>
    轉頭狼狽離開。

    直到遠離善心亭，丫鬟翠綠才擔憂著說，“小姐……太子殿下怎么會不見，小姐不是說……”

    穆蘭茹手指捏的發白，“住口，你懂什么?！?/br>
    “當初殿下蒙難，我永盛伯府避之不及從未幫襯一二，殿下當然當然心有芥蒂。不見我也是應當?！?/br>
    可是即便這樣，他還是選了她入宮。這不正是代表著他雖遷怒永盛伯府，但對她還有情意的。

    朱紅一聽，“那該如何是好？”

    穆蘭茹不自覺絞住自己的手，思索著辦法。

    她努力穩住心神，“無妨，只要殿下見了我，一切都會好的?！?/br>
    腦海中閃過那本觀言錄，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本觀言錄便是那尚宮寫的，里面記錄的便是她們在御花園里的一言一行。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尚宮在太子心中并不簡單。否則選妃這樣的大事，他竟然會交給一個女官決斷。

    表哥召見那女官，卻把她拒之門外，難道她還比不上一個卑賤女官？

    正想著，幾個宮人走過，嘴里隱隱約約在說著尚宮兩字。

    “云姑姑昨兒個還端了一碟青糕給我呢，特別好吃?！?/br>
    “真的那么好吃，我也想吃！”

    “好吃你去問姑姑拿唄，姑姑那么好脾氣，你還不敢？”

    兩個人嬉笑打鬧。

    “要我說，只有云姑姑那里才有這樣好吃的東西?！?/br>
    “廢話，那都是太子殿下賞的，當然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