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27節
晚上太子賜宴。 這次隨行的女眷名單云泠都一一看過,各有什么忌口喜好也了然于心,在安排飲食上貼心周到,沒有一絲差錯。 只是沒想到宴會過后,還是起了一些爭執。 原因是她們不知道打哪里聽來說蕭祁白蕭大人竟然夸了沈春香兩句,便惹得李心棠心中不快。 宴會無事之后幾個大臣家的小姐便玩起了一些小游戲,其中以李尚書之女李心棠為首,提議要玩飛花令。還故意起哄拉上沈春香要求她一起來。 京城中誰人不知沈春香是武將之女,父親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連帶著家中女眷教育也不上心,教些騎射武功,文墨上卻不通一二。 不然也不會取出春香這樣的名字來。 但要說他不寵愛這個女兒也不是,實際上沈春香是他的掌上明珠,疼寵得像個寶貝一樣,連武功都是親自教的。 幾個貴女起哄著要沈春香參加,沈春香憋得臉都紅了。 李心棠這時候故意說,“哎喲,瞧我這腦子,怎么忘了春香jiejie恐怕連千字文都沒學過,怎么可能會什么飛花令呢!” 旁邊幾個小娘子立即附和譏笑了起來。 “春香,”李心棠嘖嘖兩聲,“我記得我家馬夫有個女兒,也叫春香呢?!?/br> 沈春香氣得面紅耳赤,“你故意的是吧!” 李心棠:“沈jiejie冤枉我了,就是說個趣兒罷了,jiejie不會這樣也要生氣吧,以后可不敢和你一起玩了?!?/br> “拿別人名字說趣,你還說不是故意的?!鄙虼合阕毂?,腦子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又氣又不知道怎么還嘴。 謝錦嘉原本來后院消消食,冷不防看見這一出,立即出聲打抱不平,“你這分明是羞辱人!” 眾人看見謝錦嘉連忙問安。 李心棠也不情不愿地福身,心里卻不以為意,如今太子當權,這長樂公主不過是一個落魄公主,也就是個追在蕭祁白身后跑的草包公主罷了。她爹可是朝廷實權在握的二品大員禮部尚書。 “公主嚴重了,臣女哪里敢羞辱人呢,姐妹間的玩笑罷了。公主可不要空口污人呀?!?/br> 謝錦嘉從小就是驕縱著長大的,哪里受得了這個氣,再一得知這個李心棠對蕭祁白有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親自上手推搡起來。 整個后院頓時鬧哄哄一片,扭打在一處。 雖沒有誰敢傷公主,但是李心棠與她那群小姐妹全部都沖著沈春香去,手上被抓了好幾下之后,沈春香終是沒忍住,用了力,一個大耳刮子刮在了李心棠臉上。 重重地‘啪’的一聲,響徹整個后院。 所有人停下來。 李心棠不敢置信地捂著自己痛紅的臉,“你,你敢打我?” 沈春香打都打了,也不虛:“打你就打你,看你不順眼好久了!” 李心棠:“你等著,我回去一定告訴我爹?!?/br> 謝錦嘉幸災樂禍,“嘖嘖嘖,打得爽??!” 李心棠憤恨地看著沈春香,面色扭曲,摻雜著十分惡意,“你知不知道你爹為了你的婚事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結果滿京城沒有一個人愿意娶你。我要是你——” “早就去死了?!?/br> 沈春香面色慘白。 院子里的動靜驚動了人,云泠剛從后廚出來便有人來報,急匆匆趕過去。 到達后院時李心棠依然不依不饒,抓住沈春香羞辱。 聽見人來,李心棠和她一眾小姐妹轉過身,看到面前站著的年輕女子。 身條婀娜,云鬢如墨,圓潤的杏眼輕柔似水,唇不點而朱。 一眼看上去便是溫溫柔柔的,看起來沒有一點脾氣的樣子。 李心棠暗忖這是哪里來的宮女,也敢來管她的閑事,“喲,什么阿貓阿狗也敢出來指手畫腳了?” 謝錦嘉看見云泠眼睛一亮,立馬上前抱住她的胳膊,“云泠你終于來了,快為我們主持公道!” 轉頭看向李心棠,“阿貓阿狗?云泠可是太子哥哥親封的尚宮,身邊一等一的紅人。你得罪她便是得罪當今太子!” 眾人心中暗震。 原來是尚宮云泠,云姑姑。 在場大都聽過這位云姑姑的事跡,卻不想竟這樣的美貌動人。 李心棠不情不愿地說,“原來是云姑姑?!?/br> 云泠雖有些汗顏,五公主挺會給她吹牛的,可現在不是反駁這些的時候。 李心棠整理好表情,“云姑姑來得剛好,您說說這掌摑大臣之女是什么罪?” 云泠來時已經聽說了后院發生的事,讓人送上了一方冰帕子,親手遞過來,“李姑娘說笑了,我來時就聽說幾個小娘子在后院里打趣玩耍,這無意間手重了些也是常有的事,談何罪不罪的?!?/br> 謝錦嘉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李心棠梗著一口氣,面色十分難看。立馬將那方帕子丟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云泠好脾氣地又讓人恭敬遞了一塊,等李心棠撇著嘴得意地接過后,面色突然沉了下來,“只是玩鬧歸玩鬧,皇家威嚴不容挑釁?!?/br> “當眾頂撞公主不把她放在眼里,李小姐,難道李大人在家里平常也是這么教你的么?” 輕視皇室的罪名她怎么擔得起。 李心棠面色一白,手一抖,連捂臉都顧不得了,連忙解釋,“不,我爹爹對朝廷衷心耿耿,姑姑,云姑姑,是您誤會了,心棠絕對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br> 接著又慌忙轉身對謝錦嘉躬身行禮,“心棠今日一時口快實屬無心,還請公主恕罪原諒心棠?!?/br> 謝錦嘉看見李心棠對她低聲下氣,別提有多爽快了。俏皮地向云泠挑了挑眉。 出了氣,她也不愿留在這兒,“算了,本公主也不是那等尖酸小氣的人,不像某人?!?/br> 內涵了一句李心棠便離開。 李心棠也想走,忐忑地看著云泠,怕她還要追究。 云泠笑了笑,“夜風漸起,已然涼了,還請小姐們回去好生歇息?!?/br> 李心棠松了一口氣,感激地對她點了點頭,立即離開。 一場鬧劇后,院子里的小姐們紛紛離開,后院空蕩蕩的,只剩下沈春香沒有走,失神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泠看了會兒,走過去,拿出一瓶傷藥往她剛剛被抓破皮的手背上涂去。 些微的刺痛傳來,沈春香連忙道,“沒事的小傷而已,對我不算什么。剛剛,也謝謝你幫我解圍?!?/br> “我不只是為你解圍,”云泠繼續為她擦藥,“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后院若出了事,我也有管理不善之責?!?/br> 沈春香擺擺手,“話才不是那么說的,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幫忙就是幫忙,總歸是解了我的圍,對我有益,我就應該謝謝你?!?/br> “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改天我讓人給你送過來?!?/br> 云泠收起藥膏,愣了下,然后忽然笑起來,“沈姑娘果然豪爽,和她們說的一樣?!?/br> 說到這個沈春香目光又黯淡起來,“她們都在背后嘲笑我吧,我都知道?!?/br> 她不通文墨,也沒有尋常閨閣小娘子的溫柔有禮,五大三粗,舞刀弄棒,是全京城的笑話。以至于她年逾二十沒有一個人正經人家敢上門提親,她父親為此愁得整夜睡不著覺。 剛剛李心棠的那番話,戳痛了她的心臟。 云泠直直看著她,“那沈姑娘你呢,也覺得自己是笑話么?” 沈春香沉默了。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什么不好,也不覺得自己是什么笑話。只是她和這京都女兒,格格不入。 望著眼前明艷動人的云泠,沈春香說,“沒有。只是有時候也會想,她們都笑我,背后說我不像個女人,若我嬌俏一些父母也就不會有這些煩惱和恥辱?!?/br> 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眼底帶著淡淡的憂傷。 云泠卻問,“她們說的,就一定是對的么?” “什么?”沈春香抬起眼。 云泠一字一句認真道,“女人可以嬌柔,可以明艷,也可以像沈姑娘這樣英姿颯爽,豪放瀟灑。女人不僅僅可以只是一種模樣?!?/br> “其實我很羨慕沈姑娘,隨性自由,不必拘束在小小的一方后院里。天高任鳥飛,飛的遠了,那些世俗的流言就聽不見了?!?/br> 沈春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和她說這些話,而和她說這些人,是出自深宮的一個尚宮。 有些愕然, “你真是這樣想的么?” 云泠點點頭,“女子強壯些有什么不好,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他人?!?/br> 說到這個沈春香便提起了精神,“那是,我哥哥身體不好,從小有欺負他的人我都狠狠幫他教訓了回來?!?/br> “是啊,你這樣便很好,可以保護家人,誰都欺負不了?!?/br> 沈春香緊緊望著她,“以前沒人這樣夸我,她們都說女兒家一直以來三從四德,知書達禮才是對的。因為之前所有的女子都是這樣,女人就應該遵循這樣的禮教?!?/br> 云泠:“我和沈姑娘講個故事罷?!?/br> “我看過一本書,上面寫一個小孩曾在樹下埋過一貫錢,用腳丈量五步之遠。等長大了想拿出那一貫前,還是走了五步,沈姑娘覺得對么?” “當然不對,”沈春香這點事還是算得清楚的,“長大的步子和小時候的步子哪里能一樣?!?/br> “可是一開始就是五步啊,不就應該走五步么?” 沈春香嘴笨,不知道怎么說,“之前是五步,但是會變啊,又不代表之后也必須五步?!?/br> “對啊,那一直遵循前朝那一套規矩禮教就是對的嗎?”云泠看著她的臉緩緩說,“連當今太子都有意改革前朝政令,沒有哪一套規矩永遠適用,所以也沒有人可以規定女人只能有一種模樣,遵循一種禮教?!?/br> “太子在改革么?”沈春香疑惑。 “是的。改革以后可以有更多的有志有才之人,能報效朝廷?!?/br> “那可真是一件好事?!?/br> 云泠:“所有的改變都是從一點點開始的,今天改變一點,或許哪天我們女子也能上陣殺敵?!?/br> “嗯,你說得對!”沈春香眼里有淚光,終于開始和自己和解,“云姑姑——不,云泠,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大概還鉆進牛角尖自怨自艾,你一番話,我想通了很多?!?/br> 云泠:“不必謝我,我羨慕沈姑娘,對姑娘一見如故,也盼著你自由快樂?!?/br> 沈春香人都傻了,撓撓頭,“你,你喜歡我???” 云泠愣了一下,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