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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2000年7月5日

    復仇的意義是什么？

    夏油杰微微一怔。

    復仇的行動,是傷害的承受者將傷害等同甚至加倍的返還給傷害的施加者。因此，復仇的存在便對潛在的傷害施加者構成了威脅與警告，于是就可以避免一些沖突的產生。

    比如《漢謨拉比法典》中便寫明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在某種程度上看，復仇行動的存在,也是社會公平的構成成分之一。

    太宰治的問題,對于夏油杰而言很好回答，但對于文部修平,則是誅心的難題——

    因為文部修平是復仇的實行者,而并非夏油杰這種旁觀者。

    旁觀者自可以從宏觀出發,回答關于社會的泛泛之談，但文部修平不行。

    他必須從自身出發，審視自身的動機,回答的主語是，“我”。

    已逝之人無可挽回，在咒術師的觀念之中,死后的世界也根本不存在。

    太宰治的惡意在于，將復仇歸為了“無意義”之事,文部修平一旦反駁,就會在太宰治的引導下意識到：所謂的“讓兇手付出代價”，比起告慰亡靈,更像是幸存者給自己一個交代。

    “你的報仇，只不過是以家人為借口的自私行為?！兵S眼的毒蛇暗中噴灑了毒液。

    夏油杰更是意識到，如果文部修平和文部有繪被太宰治誘導成功，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甚至會受到傷害……

    文部修平……你還沒明白嗎,和這家伙扯上關系就沒有好事！夏油杰咬牙。恨不得自己真的能穿越回過去，幫灰發男孩把那個沒有任何正面影響的古怪繃帶男掐死。

    而小文部修平,在聽到太宰治問題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向自己意識里的jiejie告狀：“太宰治狗賊又要搞我心態！”

    “……”文部有繪對弟弟的氣極敗壞表示無奈。

    太宰治算是人精中的人精，姐弟兩加一塊不過是勉勉強強見招拆招。

    想坑回去？目前看來還毫無可能。

    一通無能狂怒后，文部修平該回答的還是要回答。逃避無用，太宰治總有辦法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科學研究猜測，太陽的壽命是一百億年左右?！被野l男孩擦頭發的手不停，目光平靜，“現在太陽已經燃燒了四十五億年?！?/br>
    “也就是說，最多再有六十億年，太陽就會慢慢停止燃燒?！?/br>
    這個回答在太宰治的意料之外，黑發少年濕漉漉地坐在高處搖晃著兩條腿，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等待著文部修平的完整回答。

    “太陽這顆黃矮星，在那時會內部塌縮，外層膨脹，成為一顆吞噬地球的紅巨星?！被野l男孩慢吞吞地回答。

    “所以，早晚有一天，所有生物都會滅絕，地球毀滅，人類什么痕跡都無法留下?！?/br>
    文部修平抬眼看了太宰治一眼，深吸一口氣：“因此，人類早晚滅絕，人類存在的痕跡也會不復存在，如果不改變未來地球毀滅的結局?，F在無論我們做什么事情，都將是無意義的?！?/br>
    比起和太宰先生談論“什么是意義？什么是有意義的？”，文部修平決定把所有事情都拉下水——都沒有意義。

    “同樣的，您無論是自殺還是尋找活著的理由的行動，也都完全是無意義的呢?！?/br>
    小毒蘑菇學著繃帶毒蛇噴灑出了自己的有毒孢子。

    來呀，互相傷害呀！

    太宰治眼中暗色一閃而逝，隨即雙手扶膝，大笑起來。

    “嘛，小修平聰明了許多啊?！辈恋粞畚残Τ龅难蹨I，太宰治跳下來，按著文部修平頭頂站穩，“回答問題吧?！?/br>
    他輕輕瞥了灰發男孩一眼。

    “……沒有意義，只是我樂意?！蔽牟啃奁焦郧苫卮?。

    他感受到壓在自己頭頂的那只纏滿了潮濕繃帶的手上不輕不重但讓人毛骨悚然的力道，默默收回了自己在對方面前還不夠看的毒性。

    太宰治輕笑一聲，重重把灰發男孩按了個趔趄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文部修平的話還不足以刺激到他，不過他還是發現了些更有意思的東西……

    ……和太宰先生談哲學真是太危險了。文部修平站穩之后，摸著自己頭頂，悄悄嘆氣，這次算是糊弄過去了，可下次呢？

    總不能一直太宰先生和我談哲學，我和太宰先生談科學的保持下去吧？

    夏油杰發現，男孩和他的jiejie都沒有在意“復仇是一件無意義的事”的論點。

    為什么？夏油杰心底不自控地泛上涼意。

    文部修平對“找出當年事故的幕后黑手并讓其付出代價”的決心，夏油杰是知道的。這決心能讓文部修平獨身一人返回文部家，孤立無援地努力奮斗到在家族里占據一席之地，并可以和黃金之王平等交流……

    所以為什么不在意？因為這決心還不夠嗎？

    當然不。夏油杰回想回憶中文部修平的點點滴滴……

    答案是——因為偏執。

    夏油杰突然明白了夜蛾老師說過的“咒術師都有不同程度的瘋狂”——文部姐弟對家人的執著讓他們根本不在意什么意義，而是只要和家人能扯上關系的事情，他們都會竭盡全力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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