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敏感地察覺到氣氛有一點點尷尬，找補道：“夾了這么久，累了沒?！?/br>
    李縝把娃娃拋棄又接住，圓團團、毛茸茸的水豚在空中來回翻滾。他說：“不累，我喜歡夾娃娃?！?/br>
    他走在前面，落后兩步的kitty拽了拽黎清的袖子，小聲問道：“他說啥了，累了？不高興了？”

    黎清不知她何出此言，說道：“沒事，他喜歡玩?！?/br>
    kitty說道：“好像從一開始就不高興了，有點不耐煩來著，所以后面我見你們回來了，趕緊打斷了?！?/br>
    “沒有的事?！崩枨逭f。

    不高興嗎？

    李縝正扶著膝蓋彎腰認真看可可指揮毛宇撈金魚，水豚娃娃夾在腋下，眼睛黑漆漆的，聚精會神，嘴角勾著，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我喜歡吃淀粉腸

    第30章 溫泉

    吃吃玩玩了一大輪，得回去進入正題了，他們是來泡溫泉的。

    他們回去的時候，sunday已經把嗅聞毯里的狗糧吃干凈了，嗅聞毯濕答答的，全是小狗的口水，小狗玩兒累了，正趴在旁邊打瞌睡，一聽到他們開門回來，又一個激靈坐起來，繞著他們的腿打轉。

    李縝說：“你先去吧，我把嗅聞毯搓了，然后帶它出去溜溜?！?/br>
    黎清在心底里第一千萬次感嘆養狗的不容易，在養狗這方面，李縝總是展現了與他年齡和性格不符的穩重成熟與靠譜。

    “那我先去，”黎清說道，“快點來?！?/br>
    后面這半句是隨口補的，李縝卻聽得笑了，酒窩凹下去，朝小狗打了個響指，說道：“走走走，快點走?！?/br>
    李縝帶著歡天喜地的sunday出去了，黎清換上泳褲，準備去大池子里和大家一起泡。出門前，他久違地在浴室的鏡子里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身材——他皮膚白，偏瘦，偶爾有氧運動，不去健身房，沒有小肚子，但也沒有腹肌。

    身材保持得還行，但遠遠稱不上身材好。

    要不等冬天過去了之后，到健身房辦個卡？

    黎清漫無邊際地想著，又轉了個身，看到自己后腰靠下的地方還有個淡淡的紅痕，是那天在李縝的家里的時候，被他咬的。當時李縝咬得很重，激情沖昏頭腦的時候，痛感也都喪失了，黎清是過后才察覺到痛，痕跡到今天還沒完全消退，幸好已經看不出是牙印了。

    大家都在大池子里泡著，水霧繚繞的，雖然是大冬天的，但一點兒也沒覺得冷。黎清和他們一塊兒，一邊泡著，一邊閑聊，覺得毛孔都舒張了，特別舒服。

    李縝大約在一個小時后加入了他們，sunday在院子里自己撒開了跑，到處嗅來嗅去，時不時把自己帶的球叼到池子邊，隨機挑一個幸運兒幫它扔球。它確實如李縝所說，怕水，雖然沒有什么異常，也沒有應激反應，但它和溫泉池子邊總是保持著三四步的距離，球是用鼻子拱過去的。

    李縝也沒下水，只是坐在池子沿。他還穿著那件浴衣，里頭應該是短褲，膝蓋以下都泡在水里，輕輕晃動，挨著黎清的手臂。他的浴衣穿得松松垮垮的，彎腰曲背的時候，露出一大片胸膛。

    黎清問他：“怎么不下水？”

    李縝委屈巴巴地說道：“真的怕水，不是騙你的?！?/br>
    沒想到是真的，黎清追問道：“為什么怕？被淹過？”

    李縝聳聳肩，說道：“從小就怕?！?/br>
    黎清還想問來著，李縝岔開了話題，開始聊他的畢業設計。原來他早上一副熬大夜的樣子是因為畢業設計，聊到畢業自然就會聊到就業。

    rita問道：“就業有什么想法？轉正留下來吧?！?/br>
    李縝笑了，也沒直說自己的想法，只是開玩笑道：“得看領導讓不讓我留下來?！?/br>
    黎清雖然是部門的頭，但實習轉正這個事兒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按照以往的規矩，實習生如果想轉正入職，得獨立策劃一個活動，有不錯的效果，才能參與轉正評估，最后由辛星星拍板。

    李縝這么說就是在開玩笑罷了，他邊說還邊用小腿輕輕撞黎清的手臂，暖熱的溫泉水隨著他的動作掀起小小的波浪，往黎清身上拍。黎清笑著抬起手，用手肘頂開他的腿，借著水霧的掩護，兩個人你來我往地頂來頂去，幼稚得要命。

    溫泉池子的水齊腰深，池子邊有一圈高起來的石階，方便人下水，也方便坐在那兒泡著，黎清一下子勁兒使大了，在水里失去平衡，歪了一下。

    李縝的動作飛快，彎腰俯身，一下子抓住了黎清的手臂，將他扶穩。李縝用的勁兒很大，抓得黎清手臂疼，黎清自己都還愣著，驚訝地回頭，卻見李縝瞪圓了眼，嘴唇緊抿，在這暖熱的水霧中，人人都被蒸得滿臉通紅，就他臉是煞白煞白的。

    “怎、怎么了？”黎清茫然地問道。

    李縝如夢初醒般，打了個寒噤，趕緊放開了手，黎清的手臂上是他留下的指痕，紅紅的幾道。明明黎清用手撐一下就能保持平衡，李縝卻一副黎清下一秒就要淹死的樣子。

    其他人隔得遠，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么事，紛紛詢問，黎清忙說道：“沒事?！?/br>
    李縝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黎清在水里捏了捏他的小腿，小聲說道：“要不咱們先回去休息一下？”

    他雙手蓋住臉搓了兩把，笑了笑：“沒事，想泡就多泡會兒，還這么早?！?/br>
    黎清微瞇著眼打量他，看他實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便大聲朝大家說道：“泡著泡著有點餓了，李縝陪我去吃點東西，你們先泡著，別玩兒太晚了，明天睡過頭?！?/br>
    大家紛紛應了，黎清又招呼小狗：“sunday，回了?！?/br>
    sunday剛剛接住了毛宇給它拋出去的球，正玩得高興。這么多給它拋球的人里，除了它主人，它最青睞毛宇。毛宇有耐心，拋球出去之前還會逗它玩，每次丟的方向都不一樣，sunday玩兒得不亦樂乎，有點兒不愿意走了。

    李縝招呼它：“回去了，球給我?！?/br>
    sunday雖然乖乖地叼著球過來了，但還是有點鬧情緒，甩了甩頭，把球給甩出去了，球直接落到池子里頭了，在黎清面前不遠處的水面浮著，sunday怕水，嗚嚶嗚嚶地哼著，兩只前爪嗒嗒嗒地往地上踏小碎步。

    “我來撿?！崩枨逭f。

    黎清會游泳，雖然泳技一般。他說著便輕輕一蹬腳朝球的位置劃出去，但不知道是因為坐太久沒換姿勢，還是因為泳技生疏，劃了兩下水竟沒保持住平衡，小腿也有點麻麻的使不上勁兒。

    溫泉池水才齊腰深，黎清便想著站穩了緩一緩，沒想到竟沒站住，在水里撲棱了幾下，還喝了口水。

    kitty隔著大半個池子，看不清楚狀況，大聲問道：“這是怎么了？這也能......”

    幾乎是她說話的同時，黎清聽到了“撲通”的一聲，濺起了很大的水花，然后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李縝，濕淋淋的，在這樣暖融融的溫泉池子里，臉色卻是煞白的，眼眶都是紅的。

    李縝的手緊緊的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腰，都很用力。

    黎清咳嗽都被他嚇停了，愣愣道：“怎、怎么了......”

    李縝臉上有不住滑落的水珠，整個人驚魂未定，茫然地看著黎清，嘴唇發著抖，小聲說道：“我、我以為......以為你......”

    【作者有話說】

    你們是不是以為溫泉會有瑟瑟！猜錯啦！

    第31章 界線

    大家都被他倆嚇到了，全部都圍了過來。

    李縝的手抓得很用力，黎清有點痛，想讓他松開，回頭看他，發現他幾乎全身都在抖，整個人定定地立在水中，像站在懸崖邊上似的，仿佛一步之遙外就是恐懼與絕望，動也不敢動。

    “沒事，”李縝主動安慰大家，“嚇到了而已?！?/br>
    黎清發現他居然還能笑，但他的慌張無措騙不了近在咫尺的黎清。黎清將手蓋在李縝的手上，好似四兩撥千斤，又像羽毛拂動了萬鈞巨力，黎清輕輕地就將李縝用力得關節發白的手從自己身上捋下來了。

    “餓著肚子被熱水一蒸有點暈了，我先回去了?！崩枨宄蠹艺f道。

    借著水霧的掩護，黎清的手順著李縝的小臂一路滑下去，沒入水中，握住他的手，牽著他往岸邊走。有眼色的都沒說什么，唯一一個沒眼色的kitty被rita支開去買雪糕去了。

    在水里走路的感覺很不舒服，走每一步都要付出比平常多一倍的努力。

    李縝可能是因為怕水，從未這樣在水里走過，走起來跌跌撞撞的，好像剛剛學步的孩童，幸而黎清牽著他。他是穿著衣服直接跳進水里的，所以渾身都濕透了，黎清拽著他，趕緊走進室內，生怕他著涼了。

    “趕緊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崩枨逭f道。

    李縝馴順地點頭答應。

    黎清窩在房間的單人沙發上，聽著浴室里“嘩啦啦”的淋浴聲，發起了呆。剛才李縝在水里朝他沖過來時的樣子，仿佛在他腦海里定格了，很難忘記。sunday挨著沙發蹲坐在地上，腦袋放在沙發上，眼睛水汪汪的，很失落，因為李縝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摸它。

    黎清伸手摸摸它，撓它的下巴。

    浴室里的淋浴聲停了，但李縝好久都沒出來，黎清看著時間等了又等，還是放心不下，上前敲門。

    “李縝——”黎清叫道，“洗完了嗎？”

    里頭沒人搭理，黎清又敲了幾遍，還是沒人搭理，他有點急了，說道：“那我開門了??？”

    黎清都做好打算要打電話給酒店前臺了，幸好門沒鎖，他一壓門把手，門就開了。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李縝在里頭對著鏡子用毛巾搓腦袋，見到黎清進來了，一臉驚訝。

    “怎么叫你都不搭理的？”黎清皺著眉頭數落他。

    李縝無辜地說道：“我正擦頭發呢，沒聽見啊?！?/br>
    黎清沒好氣地說道：“你那頭發就一點點長，擦啥啊?！?/br>
    李縝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伸手捻起自己的頭發給他看，笑嘻嘻地說道：“長長了一點點呀?！?/br>
    還是那個標志性的酒窩，在李縝英俊的臉上特別討喜。黎清也說不出什么重話了，邊說著“快點”邊關門出去了。這一次，李縝很快就出來了，穿著灰色的家居服，重重地躺在床上，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對黎清說：“你去洗吧?！?/br>
    黎清將信將疑地看他幾眼，但又不好提剛才的事情，只好進浴室洗澡去了。

    李縝那件濕透了的浴衣扔在了臟衣簍里，黎清看著出神了好一會兒。洗澡的整個過程里，他都在猶豫，猶豫該不該開口問剛才的事情。對于黎清來說，這不是問一句這么簡單的事情，問了，就等于他打算越過那條界線，問了就要管，管了就很難放。

    一開始，他并沒有把李縝的剖白當真，即便是他有過許多心動的瞬間，但因為李縝界線分明，他一直沒有讓自己做好投入這段關系的準備。

    是的，李縝看上去就像熱情的小狗一樣，誰摸摸他的頭，都可以被他熱情歡迎。但黎清清晰地感覺到李縝畫在他們兩條中間的那條線，越相處越清晰。

    無論是那個拒人于千里的房間，還是沒有一起過夜的那晚，都是那條線的一部分。

    黎清很理智，也很在乎所謂的“成年人的體面”，不過，也有可能是還不夠喜歡。

    如果足夠喜歡，就會有對等的失落與不忿，那么那天晚上在車上的那通電話，黎清就會直接問他“我可以留下在你房間里過夜嗎”，而不是不咸不淡地刺一句“你回房間睡吧”。

    黎清自動自覺地退回到線后，這會兒又要主動跨過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雖然想了很多，但黎清洗澡的動作還是挺快的，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李縝。他推門出去的時候，李縝正盤腿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外頭黑漆漆的院子。sunday趴在他旁邊，外面下雨了，幾點雨絲被斜風吹到玻璃窗上，留下水痕。

    李縝的臉半明半暗地映在玻璃上，水痕就好似他臉上劃過的淚痕。

    聽到開門的動靜，李縝馬上轉過頭來，笑著說：“下雨了?！?/br>
    黎清定定地站在原地，sunday“噠噠噠”地跑過來，在他腳邊繞來繞去，小狗尾巴來回掃在他光裸的腳踝上，癢得難受。

    李縝歪了歪頭，問道：“怎么了？”

    黎清深呼吸一口氣，問道：“你為什么怕水??？”

    李縝似乎沒想到他會問，笑容僵住了，抬手搓了搓鼻頭，又聳了聳肩，像得了多動癥，半天才輕巧地說道：“小時候有一次溺水，有點童年陰影?！?/br>
    合情合理，說得通。

    黎清的心好像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一下子又漏氣癟掉了。

    “行吧，睡覺?！崩枨迕鏌o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