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埋頭整理會議紀要的rita抬頭看了一眼，黎清和她對了一個眼神，又匆匆別開，有點心虛。但轉念一想，他也沒做什么壞事，嚴肅拒絕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年輕人的追求，這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嗎？他明明是做了善事。

    李縝蔫頭耷腦地去點外賣了，黎清心情很好。

    好玩。

    就像老師在上面講課，學生在下面傳紙條，又像老板在開會，和同事在下面說別人壞話。一種很隱秘的同盟感，很新型的上班摸魚方式。

    黎清輕輕敲了桌子，說道：“回神了，趁外賣沒來之前，過一下下周活動的流程?！?/br>
    kitty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上下眼皮就差一毫米就要合上了，雙手機械地敲著鍵盤，rita偷偷朝他翻了個白眼。

    【作者有話說】

    一些雞飛狗跳的日常

    第4章 我要回去遛狗

    夏至日的活動不在本市，是和b市的一個創意品牌合作的。

    主題雖是“夏至”，但如今已近十月，他們所在的a市已經在一早一晚露出早秋的馬腳，略帶涼意。但b市是濱海城市，想必那里還是陽光明媚的夏，就像是夏至日的殘響。

    活動流程已經過了很多遍了，如今出問題的是活動展廳中央的裝置。

    原定是個兩米多高的品牌吉祥物，黎清反對了很久，覺得那個吉祥物和活動主題并不契合，甚至顯得突兀。來來回回和合作方吵了幾輪，最后換成了品牌標志形狀的燈光裝置，美則美矣，和主題還是沒有太大的關系，只能說美術風格統一了。

    黎清坦誠道：“我不喜歡這個?！?/br>
    kitty打著哈欠說：“我也不喜歡?！?/br>
    rita說：“我也不喜歡，但問題是，來不及換了，也沒有什么好點子?！?/br>
    他們在討論的時候，李縝正好左手一袋右手一袋拎著外賣上來了，按照著大家點的單，將一份份飯放到大家面前。他把腦袋湊到黎清的平板上看了一眼，說道：“我有點子?！?/br>
    所有的腦袋齊刷刷地轉過去盯著他。

    黎清離他最近，抬眼就是他的左邊臉頰，奇怪的是，他不笑的時候那個酒窩完全沒有痕跡，臉上的皮膚平整而有光澤，鼻梁直挺，眉骨凸起，不笑的時候線條冷厲，和笑的時候判若兩人。

    kitty問：“什么點子？”

    黎清如夢初醒，鸚鵡學舌道：“什么點子？”

    李縝輕快地跑出去，從自己的工位上把平板拿過來，點開圖冊，翻了又翻，找到一張圖展示給他們看。那是一個用銀色金屬片焊接起來的奇怪東西，整體成上寬下窄的螺旋型，半人高，跟合作方的品牌標志的外輪廓形狀很像很像。照片里有一個光源，光打在方向各異的金屬片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黎清一看，眼睛就亮了。

    “還有別的照片視頻嗎？發給我，我再看看?！崩枨逭f。

    李縝在平板上劃拉著，頭也不抬地說道：“好呀，微信通過一下，我發給你?！?/br>
    黎清：“……好?！?/br>
    李縝興高采烈地給黎清發了一大堆小狗表情包，其他人都回工位上工作去了，會議室里只剩下他們倆。黎清點開李縝給他打包發過來的圖片和視頻，越看越喜歡，他已經能想象到這個金屬玩意兒掛在活動展廳里的樣子了。

    現在唯一頭疼的就是時間。

    “活動在下個月初?！崩枨逭f道。

    李縝想也沒想，說：“沒問題?！?/br>
    黎清被他的爽快嚇了一跳，皺眉說道：“這個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說定了要更換，那就一定不能開天窗。不僅是錢的問題，前期工作做得很辛苦。kitty熬夜做了很久方案，要是搞砸了，她第一個殺了你?！?/br>
    “沒開玩笑，”李縝說，“可以在原本的基礎上改?！?/br>
    黎清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好吧，那你今天出個方案給我看看，可以的話我再去交涉?！?/br>
    李縝答應了，撈起平板就往外跑，走出去兩步又轉回來，認真地說道：“微信不可以刪掉哦?！?/br>
    “無聊?！崩枨迨?，朝他揮揮手讓他趕緊走。

    接下來的半天，李縝除了上洗手間，動都沒動過，也沒人去打擾他。茶歇的時候，黎清特意給他拿了一份抹茶可露麗，但他直到下班時間到了也沒吃，就那么放著，整個人專注起來就像魔怔了一樣。

    一整天都昏昏欲睡的kitty到點了準時關電腦準備下班，都走出去幾步了，又回過頭來看沉浸式工作的李縝，震驚地問rita：“我司給實習生開的工資很高嗎？”

    rita問：“不下班嗎？來，把這……”

    “走了，拜拜！”

    rita轉過去看還不下班的黎清，調侃地問道：“我司給您開的工資很高嗎？”

    黎清問：“不下班嗎？來……”

    rita往自己嘴巴上拉上拉鏈，一溜煙跑了。沒一會兒，辦公室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安靜得很，只剩下電腦運行時的白噪音。李縝正在畫圖，筆戳在屏幕上的聲音很規律。突然，他一下站起來。

    黎清問：“搞定了嗎……”

    李縝一口把那個可露麗吃了，塞了滿嘴，匆匆忙忙、含含糊糊地說道：“我要回去遛狗！遛完再做，十二點前發給你?！?/br>
    黎清原本還想請他吃個飯來著，當然是出于上司對認真工作實習生的關愛，沒有別的非分之想。養狗人遛狗有多重要，邊牧有多需要遛，黎清還是很明白的，他也不提吃飯這茬了，麻利地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李縝簡直聰明得過分，馬上察覺了黎清的言下之意，急忙說道：“可以一起吃飯嗎？就在那個咖啡廳旁邊，離你家近，可以帶小狗的?！崩枨宥歼€沒反應過來他是怎么猜出自己想請他吃飯的，也沒反應過來是哪個咖啡廳，也沒反應過來李縝為什么會知道他家在哪里，李縝就單方面和他說好了，火燒屁股似的跑了。

    沒有五分鐘，李縝就發過來一個餐廳鏈接，黎清一看地址，就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咖啡廳了。他的交友軟件上的頭像就是在那個咖啡廳門口的位置上拍的，還拍到了遛狗路過的李縝。那李縝又是怎么知道那里離他家近的呢？

    想不明白。

    黎清一邊想一邊收拾東西，慢慢悠悠地回家，換了一身舒服的居家服，揣上手機鑰匙，在黃昏的微風中慢慢悠悠地踱步五分鐘走向約好的餐廳。遠遠地，他就見到了坐在門前的李縝，他的金發特別顯眼，還有他那只邊牧，也乖乖坐著，吐著舌頭大喘氣。

    走近了才發現，李縝也熱得幾乎要伸舌頭大喘氣了。

    “跑著來的嗎？”黎清調侃道。

    沒想到李縝居然點頭，說道：“五公里而已，消耗一下它的精力?！?/br>
    黎清心想，邊牧主人真了不起啊。

    【作者有話說】

    本文包含了一些對邊牧的刻板印象（鞠躬道歉

    第5章 它減肥

    李縝的邊牧叫“sunday”，黑白色，狗毛油亮亮的，眼神機靈，一直緊緊盯著黎清。很難有人能抗拒小狗這樣的眼神，黎清禮貌地向主人申請撫摸小狗。

    “你可以先給它聞一聞你的手，再去摸它?！崩羁b說。

    黎清蹲下來，朝小狗伸出手，sunday用他黑漆漆的、濕漉漉的鼻子拱到黎清的手心里，很認真地聞，尾巴不停地左右掃來掃去，黎清摸了摸它的腦袋和下巴，毛柔軟干爽，一點味道都沒有。

    “它還會握手呢?！崩羁b說道。

    都說到這份上了，黎清也就伸出了手。

    李縝說：“握手?！?/br>
    sunday仿佛被家長在過年的飯桌上被迫表演才藝的小孩，不情不愿的，眼神來回在客人和主人身上掃來掃去。

    李縝叫道：“sunday——”

    小狗認命地把左前腿放在黎清手里，然后又放下去，不等下一個口令說出來，又將右前腿放上去，急急忙忙地結束整個“表演才藝”的流程，黎清仿佛幻聽到了它無奈的嘆氣聲。

    “好狗狗?！崩羁b揉了揉它的毛腦袋，從褲兜里摸了一粒狗零食給它，它的尾巴甩得像直升機的螺旋槳。

    黎清覺得心都要化了，也跟著摸了摸它的腦袋。

    李縝說：“哥，你先進去吧，我再歇五分鐘，太熱了?！?/br>
    這時候如果因為狗狗太可愛了邁不動步的話也太丟臉了吧。

    黎清沉穩地“嗯”了一聲，進餐廳里去了。店員引他坐在了窗邊的卡座，給他上了茶水，遞上了菜單。黎清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目光時不時透過玻璃看向窗外。

    李縝的存在感實在是不容小覷。

    他的外型本就凸出，一頭的金發，比夕陽還要耀眼。因為是帶著狗跑來的，換了無袖的灰色t恤，手臂肌rou緊實，線條好看不夸張，他笑起來還有酒窩，更別說旁邊還牽著一條機靈小狗，那就是天然的搭訕素材。

    僅僅在這五分鐘里，就有大概兩三個人上前攀談，四五個人躊躇不前。

    黎清搖了搖頭，心里嘖嘖嘆道，禍水。

    李縝歇夠了五分鐘就牽著狗進來了，倆人飛快地點了餐。因為是寵物友好餐廳，所以李縝常來，菜單上還有兩三個專供給小狗的菜品，李縝熟練地給sunday點了一小份零食。

    “吃這么少嗎？”

    黎清問的是狗。

    李縝看了一眼端莊地趴在地上的狗，說道：“它減肥?！?/br>
    sunday仿佛聽懂了，抬眼瞥了一眼主人，下巴搭在前爪上，黎清仿佛又聽到了它在嘆氣。

    “你怎么知道這兒離我家近？”黎清突然問道。

    李縝說道：“因為在這兒見到你的時候，你穿著拖鞋，也沒背包，感覺是步行溜達過來的?！?/br>
    黎清睜大了眼。他還以為李縝和他出去看電影是因為看見了他的頭像，覺得有意思才應約的。原來在看見頭像之前，遛狗路過那時候就看見他了。

    李縝笑瞇瞇的不說話，左邊臉頰上酒窩淺淺的，只看得見一點點。

    黎清知道李縝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知道，所以他不接招了，平淡地“嗯”了一聲，埋頭認真地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沙拉。李縝吃起飯來風卷殘云的，和他的狗速度差不多，光盤程度也差不多，食量大概是黎清的三倍。

    “喝咖啡嗎？”李縝滿懷期待地問道。

    黎清慢慢悠悠地把沙拉里的生菜都吃完了，反問道：“你方案寫完了嗎？”

    李縝拍了拍自己隨身的運動包，說道：“平板帶出來了，做完了再回去。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他的語氣很坦蕩，就好像學生時期放學了問同桌要不要一起去打球。面對這么坦蕩又澄澈的眼神，黎清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污濁的成年人，哪怕拒絕一點點都顯得自己別有用心，于是他只好答應了。

    “嗯，喝一點，順便透透氣?！崩枨逭f道。

    結賬的時候黎清打算一起付了，李縝怎么都不愿意，最后黎清只好妥協了，把小狗的那一份付了，李縝沒有意見。他們挪到隔壁咖啡廳去，太陽已經下山了，時近夏末，坐在外面的位置也不算熱，他們占了一個桌，李縝埋頭寫寫畫畫，小狗安靜呆著，黎清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咖啡發呆。

    不遠處有個小公園，很多小孩子在那里練習滑板，遙遠的歡笑聲隨著風飄過來。黎清工作很忙，很少有這樣停下來的時間，停下來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趁李縝正專心，黎清咬著吸管抬眼看他。

    他真的很專心，劉海被風吹亂了拂過眉心他也只是向上吹開。

    很養眼。

    說不開心是假的，被這樣的年輕帥哥追求誰不感到開心呢。黎清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但這太折騰了。他已經過了對戀愛還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年紀，與其折騰，還不如別麻煩了，所有的戀愛都走向兩個結果——一直在一起或者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