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相守這很難么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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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他失聲哭道,不知是壓到了還是眼淚燙到,忽然聽他重重一聲咳,嘴邊又不斷溢出黑紅的血。 他的眼皮有千斤重,抬不開,只有唇縫嘶啞地蹦出幾聲:“阿姐...是你在哭嗎......” 竇姀哭得眼前模糊,聞聲愣住,忙擦去眼淚,看見他微微睜開的眼。 “阿姐,別去找郎中了,不用這樣折騰,我現兒好累,只想睡一覺......一覺過去,也許什么都好了......” 見他說話,竇姀欣喜,本能地點頭。 卻聽到他說想睡,又連連含淚搖頭:“不、不!你不能睡,睡一覺醒不來的!你撐著...撐著等姨娘找郎中來......” “等她找郎中...” 竇平宴卻虛力地一笑,“你姨娘怕不能盼著我死,如何會找郎中呢?阿姐,你就是太輕信別人......” “姨娘不是別人......” 竇姀本想反駁,可聲一出口卻沒了影兒。他這話在理,姨娘想殺他,巴不得他死。 她突然后怕起來,“你撐著!我、我去給你找郎中!我這就出門!” 竇姀說完就要起身,垂下的衣袖卻被他倏而扯住。 竇平宴茍延殘喘,用最后一點力氣時不免牽動全身,猝不及防又咳出血。 他倉促擦掉,沙啞道:“別去...別去...我信她會找的,你就在這陪我會兒,讓我多看幾眼......” 竇姀原猶豫,忽然聽他開始劇烈的咳嗽,忙回去順他的背。 他咳出的血盡是黑的,她連看都不敢看,只覺一顆心堪堪要碎了,平生對他再大的怨、再大的惱頃刻化成灰燼,僅僅哭得哽咽,不停地求,求他撐住最后一口氣。 但竇平宴只是勉強笑了笑,手指艱難抬起,顫著撫過她的眉眼:“阿姐...我原以為...你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呢......原來你...” 他沙啞的嗓倏而一哽,“原來你也會這樣在意我,因我而哭...只是若有今日,何必當初要逃開我......只可惜我氣數將盡,再也見不到你這樣的情意,不能和你相守了......” 竇平宴望著她,胸口疼,可心里更疼。 不是被匕首扎破的疼,而是一絲一絲抽動的疼。一絲一絲抽盡他的氣數,抽盡他滿腔的情意,他想抱她,卻力不從心,怕嚇到她,吐她一身的血。 竇姀一怔,忽然見弟弟極吃力地撐起身子。 以為他要找尋什么東西,她連忙摻扶一把。 剛俯身想扶他坐起,低頭之際,額心忽然被他一親。 他甘心瞑目地一笑,隨后半身栽回草堆。抬起顫顫的手,撫過她滿是淚的臉,柔聲說道:“等我死了,你嫁你想嫁的,我名下的地契都在咱們小時候睡過的那間屋子里,抽出西面墻木桌后的磚。你回江陵去取,都歸你了,這些本就是給你的聘禮......你要好好活著......" “阿姐,你再答應我一事,我也就死而瞑目了......” 竇平宴望過來,嘆出最后一口氣,眼角竟滑出兩滴淚,怔怔凝望上空的屋梁:“百年后,把我和你葬在一處,死要同棺槨,好讓我下輩子還能找到你......” 這番話說完,那只撫在臉上的手忽然落下。 原本撐著,只為了和她說最后一句。 現在,再也沒有力氣了。 第65章 殺業 門砰的一聲推開。 在她嗚咽的同時, 魏攸匆匆領了個郎中進門。 這郎中是個兩鬢斑白的老漢,提著藥箱急忙過來。先瞧竇平宴,臉色一變,又摸他的脈搏。 摸完脈搏。 老郎中皺眉:“唇發黑, 服毒過甚, 脈象微弱,恐是一命難救。多數服用葫蔓藤毒之人, 即便救活了, 也可能醒不過來?!?/br> “醒不來......” 竇姀低喃,急問:“醒不來是何意?” 老郎中一默, 捻了捻胡子。抬眼看她:“你可聽說過有一種人, 叫活死人?” 活死人,竇姀曾經在鄉下見過。 有個佃戶就是摸黑下山時不慎跌落山崖。那山崖不高, 沒死成, 被人找到撿回家后高熱一場, 卻成了“活死人”。 這種人既非活人,也非死人,只能日日躺著, 麻木不仁。說他有氣, 卻不能說話。說他死了,卻又有神識。 她驚恐萬分,不想弟弟也變成這樣。 竇姀急急抓住老郎中的手,登時跪地:“我求您救他, 救救他,多少錢財都可以......” 老郎中見她哭成這樣, 心中不免一嘆,真真是郎情妾意, 一對苦命鴛鴦兒。 他想起自己早亡的老伴兒,悲從中來,恨天無情。 先讓她起身,說道:“救得太晚,半個時辰都過去了,三分有望七分險。我這兒倒有一味藥,叫保命丸,家中祖傳,可先讓他試著瞧罷。成事在天,一切都看他自個兒的命如何......” 老郎中說完,不斷翻找藥箱。最后翻出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丸子,眼珠大小,捏開竇平宴的嘴服下。 她太怕了,不知不覺中頭腦發昏。 就快暈倒時,手臂忽然被人一扶。 耳邊傳來魏攸擔憂的聲音:“你可還好?哪里不舒服也讓郎中來瞧瞧......” “我沒事,只是哭累了?!?/br> 她擺擺手。 魏攸尋思了下,說道:“屋子里太悶,到處都是血腥味,我扶你出去透透氣如何?你弟弟再讓老郎中照看,或許還有挽救之法?!?/br> 竇姀說好。 一出屋門,夜風襲來,她的胸腔頓時順透不少。 果然是血氣所致。 老郎中是魏攸找來的,比姨娘還要早找來。 可見那時候她一離開,魏攸就出門找了。 竇姀輕聲向他致謝。 “若再晚些時候,命就更難救了,我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會是什么樣?!?/br> 魏攸陪她坐在屋外的石階上。 無邊無際的深夜,一輪明月當頭。 天上沒有星辰,雙眼望去,浩瀚如江海。其實可見之處,不過天地下一方飛檐,四角蕭蕭林木。 魏攸聽著風動,轉頭看她: “其實我早就知曉你姨娘要殺他,并且在他碗中下了葫蔓藤的毒,這些都是你姨娘事先跟我說的?!?/br> “因為她覺得我會幫她,她要我在晚膳后先拖住你,哄你繡東西,好方便她去捅竇平宴幾刀,讓人死全。我明白這件事瞞不住你,即便現在不說,事后你也定能猜到?!?/br> “你會怨我嗎?怨我事先不告訴你,害得你弟弟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倏而長長一嘆,看向前方庭院:“我的確也想他死,盼著他死,所以我幫了姨娘?!?/br> 竇姀靜默少許,卻道:“不怨你?!?/br> 在魏攸的驚詫下,她慢慢說:“那時你問我,倘若沒有弟弟,我會怎么樣??梢娔惝敃r便悔了,后悔做下這事?!?/br> 竇姀再一看他,“那時你若不說這句,我的疑心便不會起得這樣早,也不會如此確切你們在做局殺他?!?/br> 魏攸一怔,沒想到她竟看透了自己,也說中自己的心事。 他當時猶豫,既想竇平宴消失在這世上,卻又怕事情敗露,她知曉后接受不了。 他平生沒犯殺業,也從未謀害過一人的性命......但為了和她在一起,卻在這一回走上歪路。 他沒像馬綾玉那樣拿刀殺人,然而生出自鄙之心,其實還遠不如馬綾玉呢。 馬綾玉她恨,她敢殺又敢擔,敢跟女兒認罪。而他的恨不比馬綾玉少,卻不敢殺。 既便想竇平宴死,卻也只能藏在馬綾玉的背后,縱容一切,借刀殺人。 可他終究,還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他自認一生秉承這個信念,但卻在這事上跌了坑。 竇平宴從未謀害過他的性命,而他心中卻生了歹念,想那人就死在馬綾玉的刀下,最好這一輩子也不被人知曉。 魏攸沉默著不說話,也不敢看她,沉沉垂下眸光。 長寂的夜,沒光亮的前路,兩人曾經執手走過很久。 久到雖未大婚,可她早將他當做命定之人。 她原想著,他們會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竇姀見他不作聲,半弓的背。 她太了解他,清楚他心中所想,再度輕聲說:“你不要自嫌自棄,我不會怨你,也不會怨姨娘。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好評判對錯,一個人的好壞?你惡念因我而起,卻終于自身堅守的善。我沒理去怪任何一人...” 竇姀這廂說完,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怨過的,只有竇平宴一人。 當初春鶯的背叛,大哥的侮辱,竇云湘的滿心算計,竇云箏那樣囂張,她都從未真真正正,厭惡過、恨過一人。她會反擊相抗,但她沒那么大的恨意。然而對自己的弟弟,卻是什么狠話都說過。 竇姀想起命在旦夕、垂死之際的竇平宴,忽而難受。 兩人并肩而坐。 魏攸聽她的寬慰,心里舒暢很多。 他們就像心連心,極相知的兩個人。 她不用多說,他也懂她的意思,他不在乎世人看她的污點。反過來,她亦是如此。 風吹葉落,也吹起魏攸心湖的漣漪。 柴門前的光倏而一滅,老郎中急急從屋里跑出來,說道:“燈油燒盡了,屋里還黑著,老朽看病也不好看。家中可還有火燭?再拿幾支來續上一續?!?/br> 竇姀聽話,忙起身去尋。 尋來遞給老郎中,他再揣著匆匆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