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子是要拿回來的。

    大領導這話，明顯是偏向自家員工了。

    沈妍不悅，剛想說些什么，挨著領導的那人，也是個男人，戴著眼鏡，大腹便便，一身西裝，看上去有點精明。剛剛放下手機，連忙上前來，說：沈妍？沈家大小姐？

    沈妍倒不知道他短短時間內經歷了什么讓他忽然變了臉色，但現在別人湊過來奉承，她也沒有推卻的道理。

    沈妍溫和地笑了笑，沖著四眼男點頭。

    您是？她禮貌地問。

    大小姐不認識我是應該的。男人笑了笑，趕忙介紹道，之前您奶奶對我多有幫助。先前才聽說大小姐的名字，還想著什么時候見一見。這不，也才剛知道大小姐過短時間要辦成人宴會的事情，還想著呢，那個時候還能見上。沒想到啊，今天倒是先見到了。有緣啊有緣啊。男人如是說，說完了估計是為了不讓自己感到尷尬，哈哈笑了兩聲。

    我可是很久都沒參加過老太太親自準備的宴會了呢?，F在啊，都是托您的福，有機會見識見識。四眼真心誠意地感慨。

    沈家家底豐盛，早些年，老太太喜歡搞這些宴會，總是能搞個盛大而奢華的，有排面。他還記得，他當時第一次進京城的時候，老婆拖著他去參加沈老太辦的中秋宴會，那上面的吃食酒水，都精致得不行。

    老派貴族，果然有老派貴族的作風。

    那場面，跟什么結婚請酒吃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愛熱鬧，于是常常有這種機會，雖然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但偶爾沾沾光去看一圈，也覺得長見識。

    現在估計老太太也是人老了，歇了那心思，清靜了好幾年，沒辦過什么社交宴會。

    大家有的時候會談論呢，說，老太太這手段一停啊，反而有點不習慣。

    畢竟不少人，可指望著在老太太辦的宴會上結成良緣。

    不管是男生和女生的婚姻緣分，還是為名為利的合作伙伴，參加沈老太的宴會，總能讓你在人脈這件事上大有收獲。

    他估計，這沈家大小家的宴會，也必然是如此。而且多年沒有，想來大家都卯足了勁頭，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發揮。

    沈妍勾了勾嘴角，從他的話語中算是摸清楚了情況。

    男人剛剛不動如山，估計也是沒認出她是誰，后來一聽她名字覺得耳熟，這發短信出去問了問，才知道她背后的家世是什么情況。

    沈奶奶不久前才往圈子里發了沈妍成人禮的邀請函和消息出去，這男人能知道，估計也是在京城里身居高位的了。

    還能被西柚的大領導這么捧著，想來工作跟文化這一塊是沾邊的。

    沈妍心中乾坤萬千而過，面上絲毫不顯山露水，客套地推脫：哪里的話，您是長輩，要是有緣，這話也該我說。

    四眼哎呀一聲，說：大小姐真會開玩笑！

    他說，剛剛什么情況我都弄明白了，這樣吧，大小姐，要是下面的位置不好坐，那什么，我們去上面坐坐？

    四眼說完這話，看了一眼領導。

    領導現在早就面如死灰，之前一直沒聽說沈家認這個大小姐，于是也沒當回事，任她在娛樂圈囂張也就算了，本還想著到了西柚的地盤，讓她看看誰才是老大。卻沒想到事態變化這么快，沈家小輩里，他可聽說沒一個人有能耐讓沈老太太親自cao辦成人宴會。

    這沈妍，是頭一個。

    這下可好了，下馬威沒給成不說，還一腳直接踢到鋼板上，腳趾頭都撞得烏青流血了，顏面盡失，還不得不賠笑，一張嘴，直說：何局長說的是，說的是啊。上面也挺好的，包間還有呢，大家上去就是了。

    沈妍笑了笑，只說：這不太好吧。

    談田田哼了一聲，說：我們不配呢！

    小孩子脾氣，現在就想找回場子。

    領導難堪，為了發泄怒火，立刻把矛盾轉向那個工作人員：你怎么說的話呢？你怎么能說這種話？

    狗咬狗，咬得很起勁。

    沈妍挑眉，側身問隊友，想去上面還是就在下面？她說，反正站著是不行的。我擔心西西的腿。

    叫言自西的昵稱西西，也是跟著她們學的。

    西西。

    田田。

    悅悅。

    妍妍。

    好一個疊詞大家族！

    言自西說：我沒事。但她現在腳趾頭是有點疼，站久了，就有一種被壓住的感覺。

    略微有些難受。

    禾悅說：你別逞強啦。

    談田田說：我倒想去上面看看！她伸著腦袋往上面看，什么也看不到，就看了個寂寞。

    沈妍其實不太喜歡上面那種獨特的位置，有點太特殊。

    讓他給我們道個歉吧。沈妍說，這事就算了。

    我們一會要上臺表演，就隨便在這后面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排一下。

    聽見了嗎？領導眼一橫，背后踹了一腳男人，跟你說話呢？

    男人哎喲一聲，趕忙彎腰，直說：對不起對不起，沈小姐，是我們工作不周到，出了失誤。

    沈妍說：跟我隊友道歉。

    男人臉一僵，討好的笑容掛住。

    沈妍指尖繞著自己手上戴著的戒指，黑色的，像是一條小蛇，溫和卻緊密地纏繞著上面。

    男人被逼不得已，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但話里有多少真心實意，就難說了。

    接下來趕忙有人來安排座位，商量哪一排的位置是能夠空出來四個的。趁著有些明星還沒入場，調整位置，搞了大概幾分鐘，終于有人來說，位置確定下來了。

    何叔，再見。沈妍向四眼說。

    何四眼連忙誒誒應了這個稱呼，能被沈家大小姐叫一聲叔，他怎么就覺得自己的身價能往上高個好幾倍了。

    沈妍她們幾個人跟著別的工作人員去現場臨時安排好的位置，略微靠后，那工作人員還一直道歉，說抱歉，現在的確是別的地方找不到四連坐的位置了。

    沈妍沒當回事。

    怎么說也不是這小姑娘的錯誤，她怎么回會去刁難一個小姑娘？

    就坐著吧。她說。

    有了她的話，言自西和談田田還有禾悅三個人，就立刻入座了。

    言自西一坐下，就立刻動了動腳踝，暗自活動了起來。

    談田田好奇地問：姐，你剛跟他說什么??？

    她剛剛明明看到，沈妍走之前，跟那個男人說了一句什么，但聲音太小，加之周圍太嘈雜，背景音樂一直響動，她想偷聽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干脆就這么直接地問出來算了。

    沈妍把戒指慢悠悠地轉回原位，說：沒什么，給他提個醒而已。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自己才是那只狗。

    禾悅轉頭去看剛剛她們待過的地方，領導和那位什么局長已經上了樓，那個不愿意解決她們問題的男人，已經不在位置上了。門的那邊，有一個新的和男人類似打扮的人出現，頂替了男人的位置。

    所以說，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實的世界。

    權或者名，你總得有一個。

    娛樂圈里，你要是個小透明，八成就沒人搭理你。

    其實大家都只是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完成屬于自己的工作，做好自己的份內事情就好了，何必去管別人的三六九等呢？偏偏有人卻覺得自己趾高氣揚，更高一檔，做什么都透露著一股看不起別人的模樣。

    這樣的人，未來不會好到哪里去。

    三人行必有我師，就連沈妍，都對身邊人抱有學習的心態。

    言自西的舞蹈，談田田的rap，禾悅對于可愛風的掌控能力。這些都是她可以學到的東西。

    沈妍想事情的時候，另外三人也暗自下了決心，談田田更是直接了當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氣死我了，一想到就生氣。

    也不知道他們拽什么拽？

    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巨星的！就superstar你知道吧！到時候，他還能讓我直接站在一邊去？不可能吧！

    言自西一巴掌打在她的腦袋上，壓低聲罵她：二百五，你說話這么大聲？要不要再給你找個話筒？

    談田田嘿嘿一笑，自知理虧。

    禾悅小聲地說：我們可以做到嗎？

    被所有人看見，再也不用蝸居在這一片小小的黑暗里，被人忽視，連一個帶自己名字的座位都沒有。上車都有人尊老愛幼，她們來這，深什么都沒有。

    禾悅知道，今天要不是沈妍在，估計她們就得站在一邊或者坐進后排。這邊的位置都是提前確認好的，如果沒有規劃到她們的位置，要臨時規劃，還有四個人的，那肯定是會影響到很多別的事情，比如別的位置，別的人的情況，等等等。

    要真是站著或者坐進后臺了，那明天報道上全都是這些內容。

    #知名女團出道第一場通告受冷遇#

    等著落井下石的家伙，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現在兜兜轉轉，起碼有個能坐的地方，也算是好事一件。

    行啦行啦。沈妍像是這個團隊的主心骨，她抬手輕輕鼓掌，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搶過來，說，距離一會表演還有兩個小時，提前一個小時去后臺做個熱身練習。前幾天的彩排都沒忘記吧？

    也是。

    今天受到的冷遇并不是此次之行的目標。

    她們的目標，是以此為第一舞臺，去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前，讓所有人都看到，她們的存在。

    言自西收了心，認真地點了點頭，主要是一會燈光開了以后，大家別跳晃眼。特別是禾悅。言自西看了眼禾悅，禾悅前幾天彩排的時候老容易犯錯。她好像還沒有習慣劇烈的燈光照射在眼前的時刻，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的模樣。

    禾悅咬緊牙關，認了下來，是的，我會注意的。

    沈妍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別緊張，上臺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們準備的舞臺，不過一首歌，再加上雜七雜八的對話和前后的串詞，在舞臺上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

    禾悅點了點頭，但內心始終沒有放松下來。

    談田田活動了下筋骨，一副要沖到哪里去干架的模樣。

    咔嚓咔嚓，脖子動出了聲音。

    他媽的，我等會就要讓那個人看到，什么叫唱歌跳舞的！她氣呼呼地說。

    少說臟話。沈妍敲打她。

    私下這么說話沒關系，可要是以后被人聽到了，被當作什么污點丟到網上去，隨便一抹黑，那公關宣發的工作量就不可預估了。

    長點心吧孩子。

    談田田對上沈妍就是老虎變病貓，乖乖點頭，黑發柔順，一雙眼干凈又澄澈，好滴，姐，我聽你滴。

    言自西坐在沈妍的右手邊，癟癟嘴，說：今天的狗叫怎么這么別扭。

    禾悅撲哧一聲笑出來，講：要是被人聽到，只會傳我們隊內不和。

    言自西和談田田一聽，隔著沈妍，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哼了一聲，看向相反的方向。

    沈妍眉開眼笑，知道這是熟悉了以后才會有的相處模式。

    要真是放到之前，言自西和談田田，絕對不會這么順利地拌嘴。

    所以，也算是某種進步啦？

    沈妍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長輩看倆小孩打鬧但是小孩關系融洽的感覺。

    忽然有人走了過來，身邊還在工作人員，沈妍一抬頭，看著那一頭彩色的頭發，上面還墜著的銀色的絲線，編織進去的，于是她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安娜？沈妍驚訝地說。

    自從比賽結束以后，兩個人幾乎沒有見過面。

    有的時候會在微信上聊天，黛絲安娜用蹩腳的中文和沈妍進行著溝通，約了好幾次要和她出來玩，但沈妍的時間都排不開。于是也不了了之。她還以為黛絲安娜已經離開中國，卻沒想到今天會碰到她。

    談田田、禾悅、言自西，多少都有點見到自己老師的后遺癥，趕忙起身，鞠躬喊了一聲老師好。

    黛絲安娜不在乎這些，擺擺手，看著沈妍，笑容燦爛，說：驚喜，見到我吧！

    啥玩意兒？談田田忍不住用東北話吐槽。

    她真沒聽懂。

    言自西繃著一張臉，不敢想，她發現談田田這人真是人間利器。對內的時候能把你氣到想嘔血，可是對外的時候，那也能把別人氣到嘔血??！這人就是自走武器，不分敵我，一致性攻擊，也挺好。

    禾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夠參與的戰場，于是猶豫了下，干脆坐下。

    坐著吧。沈妍招呼自家小孩別老站著，她瞪了一眼言自西，說，腿不要啦？

    言自西心里暖暖的，面上說：要的。她一屁股坐下。

    看她們都坐下了，談田田猶豫半天，問黛絲安娜：老師，你說我能坐下嗎？

    黛絲安娜哪里cao心這個，連忙說：還有位置嗎？

    談田田：？

    黛絲安娜又說：田田，我的座位在前面。她手指了指第一排，你想去嗎？

    談田田：？

    合著等著鳩占鵲巢呢？

    她雙手一抱，屁股蹲往后一靠，立刻坐下。

    那一旁的工作人員看了著急，溫溫和和地提醒這位大牌明星，你的位置應該在前面。

    黛絲安娜可不樂意，為什么她們可以坐在這里呢？

    工作人員心想：因為她們現在糊啊。

    雖然沈妍一時名聲大噪，但團體的確是沒作品，過去兩個月除了團綜，也沒別的消息，跟滿場別的明星比起來，的確不算什么。

    我要坐這里。黛絲安娜斬釘截鐵地說。

    工作人員欲哭無淚，心想，什么時候這種糊逼專屬位置也能夠搶手?。?！

    天殺的。

    黛絲安娜是此次的重頭戲嘉賓，直播的時候肯定希望能夠多帶到她的鏡頭，所以才安排在了前面?，F在她一屁股要是坐后面，那機位根本顧不到這邊角落，就算拍到了，也只是模糊一片。圖啥呀。

    工作人員糾結死了，問：那個，要不，你們想去前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