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呀，當然可愛了。

    要被可愛暈過去了。

    要知道黛絲安娜在外人看來可一直都是酷女孩的形象，叛逆少女的代表，人狠話不多，說的就是她。唱歌都唱得狂霸酷拽，老娘有錢，老娘最拽，男人算個屁。沒想到有一天，老娘會對她說這種話。

    工作人員兩眼一抹黑，只覺得是祖宗眷顧。

    才讓她有了神仙工作，看到了神仙偶像，問出了神仙問題。

    大早上被叫起來拿咖啡外賣的悲傷都被抹去了。

    她能打工！

    她還能繼續打工！

    沈妍回到房間，卻沒想到門里有個人跟她打了個招呼。

    是個鵝蛋臉的少女，兩個梨渦可愛，笑起來的時候，天然無公害。

    沈妍，你醒真早。她說。

    你是？真不記得了。睡一覺，腦子里除了那些飄揚的裙擺，昨天參加選秀比賽的人，沈妍幾乎一個人的名字都沒記下來。有的時候顧著看臉了，名字也忘了記，全然沒往腦子里過。

    少女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說：禾悅，我昨天唱了《小情歌》。

    很高興認識你。沈妍完全跳過禾悅拋出的那個話題，因為她唱歌的時候，她大概是睡著了。

    禾悅笑嘻嘻地說：昨天我不小心踢開了你的鞋子，對不起呀。

    沈妍是說，她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著自己的鞋襪，總覺得不對勁。

    破襪子已經丟了，節目組發了換洗的，因為穿鞋子的時候，需要露出襪子上的商標。

    沒關系。沈妍說。

    禾悅補充，你的襪子好像破了個洞哦，要記得換一下。她小聲地說，但這個音量，足夠錄進去。

    沈妍這才知道這人為什么忽然熱絡地跟她說話了。

    她挑唇一笑，你觀察真仔細。

    她漫不經心地說，襪子破了洞可以換，倒也沒關系。大家都一樣。

    差的人，也能夠在節目里，隨時被替換下去。

    沈妍和禾悅對視，你說呢？

    禾悅一怔，倏爾笑了起來，當然。

    第12章

    第二天，按照流程，每個等級的班都領到了屬于自己的主題曲舞蹈練習任務。

    這是被稱為練習生初舞臺的一關，A班在二十四小時內學會歌曲和舞蹈，B班在四十八小時內學會，以此類推。

    沈妍看著熒幕里播放出的畫面，試跳的人笑容燦爛又可愛，動作嬌俏，穿著一身粉色，短裙飛揚。她一想到自己要做這樣的動作，就覺得有些難為情。

    從心理認知上來說，她還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步入中年的女人的。

    想到自己要做這樣的動作，故作可愛，就跟讓她七老八十去演十八歲青春美少女一般叫人別扭。

    所以她覺得難，要過心理這一關，更難。

    負責B班的班主任是荊希，她見了沈妍，就兩眼放光，覺得這是個好苗子。荊希的人生路途中，受到了許多老前輩的幫扶，因而她如今走到這一步，也總是心善地想著要幫幫她看得上眼的后輩。

    沈妍那天一展歌喉，便入了荊希的眼。

    她覺得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沉穩。連她都知道，現在的世道，如果不在鏡頭前都多表現自己，很難有出頭之日。因而荊?？偸莄ue到她，給她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

    主題曲的唱歌部分對于沈妍來說不是難事，也不知是不是這年輕人的腦子總是靈光和好用許多，一首歌聽那么個三五遍，沈妍就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將詞曲記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在心里怨懟地想著，明明有一個好腦子，怎么就記不住關于自己的事情？搞得她到現在，人都在錄節目了，除了她叫沈妍，今年十七歲，正在參加選秀，以前夢想成為一個偶像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荊希的區別對待太過明目張膽，以至于有人眼紅。

    于雅寒，B班成員，沈妍的室友。

    昨天那一處和破襪子相關的鬧劇，也是她大呼小叫引起的。

    休息時間，于雅寒走到沈妍的身邊，坐下，手里拿著一瓶冠名播出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往嘴里一灌，感嘆，真羨慕你啊。

    入行十多年，什么彎彎繞繞沒見過？

    于雅寒眼珠子一轉，沈妍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一個小姑娘罷了，又能有多少高明手段。她輕笑一聲，不屑于和小姑娘玩勾心斗角的游戲。羨慕什么？她問。

    于雅寒說：你記性真好呀，哪里像我，總是記不住。而且你唱歌也好聽，就連荊希老師都夸你呢。你在哪里學的呀？

    沈妍拽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脖頸間的汗珠，勾唇一笑，比起羨慕我，可能多練習更適合你吧。

    一句話說完，她直接起身，步入練習的人群里。禾悅走過來，站在她的身邊，和她交換眼神。

    禾悅蹙眉：她找你干嘛？

    沈妍眨眼：我也不知道。

    呼。

    好吧。

    禾悅回過頭瞥了一眼于雅寒，沖著于雅寒燦爛一笑。

    于雅寒覺得莫名其妙，剛剛跟沈妍聊天，什么話沒套出來不說，還莫名其妙被懟了一頓。

    不過，于雅寒心想，觀眾應該很討厭沈妍這種傲慢的人吧？

    有句話叫做，天猜地猜，觀眾的心思你別猜。

    因跟言自西走得過近而從一開始就備受矚目的沈妍，在采訪片段放出之后，被席卷進一波罵戰里。

    視頻中，少女目光灼灼卻坦誠，直言自己的想法和目標，以及參加節目的緣由。

    有的人的關心重點在于選個秀居然還有違約金，而有的人則覺得她大放厥詞，不尊重偶像。

    偶像是用來販賣夢想的。

    這幾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連參加《中國好聲音》，也有人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的夢想是唱歌。

    夢想兩個字，因為與大家的現實生活太過遙遠，且常有人不能實現，所以大家總是格外想要看到追夢的幻象?？吹絼e人揮灑的淚水，看到別人握住果實，以此來激勵頹廢的自己，再堅持一天，繼續堅持一天。

    偶像也承載著這樣的期待。

    大家來選秀，似乎都是為了爭那一個鏡頭，一個舞蹈，以及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沈妍的態度，卻和眾人背道而馳。

    單獨發布她采訪視頻的那條微博下，罵聲一片，當然，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半糖暖暖：雖然但是，這很真實。

    小甜甜不吃甜：沒關系，meimei，我們不給你投票，你也可以退休。違約金還不用交，一舉兩得doge。

    小老虎阿田：就憑她這個采訪，別想出道了好吧？

    今夜有雨：妹拽，我喜。

    嗷嗚一口：為什么我就想送她出道看她不能退休的樣子呢？我有病否？

    西西最可愛：想退休當時干嘛報名？非要當了婊.子來立牌坊？最討厭這種人了。

    今天又相親了： 1，好惡心。不想參加就不要報名，難不成還有人逼著你來？

    要是沈妍看到了這評論，定然會嘆一口氣，說，是啊，那可不得是她重生了才被逼著來參加這選秀了嗎？

    微博熱議，還真有一小撮人有著逆反心理，抱著好玩的心態，打算送沈妍出道，叫她離夢想中的退休生活，越來越遠。

    北京，朝陽。

    景玉傳媒公司。

    七樓，總裁辦公室。

    秘書kelly正在電腦上偷偷刷微博，戴著airpods，播放著一段采訪。她看得太過入迷，以至于高跟鞋啪嗒啪嗒走過的聲響，都被她忽視掉。

    直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看向屏幕，電腦上投下一片陰影，kelly才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她一把扯掉耳朵上無線耳機，像小時候上課偷偷看課外書被老師發現似的，刷地一聲站起來，身子筆直。

    斐，斐總。kelly沒什么底氣，小聲地說。

    被大boss抓住上班摸魚，她這狗屎運，也真是沒誰了。

    kelly正腦子想著該怎么辦時，就見大boss沉吟一聲，說：鏈接發我。

    kelly腦袋一頓，??？

    斐凝細長白皙的手指向屏幕，那里，沈妍正面帶笑容地笑著，回答問題。

    kelly點了點頭，目送老板進辦公室，再次看向屏幕，只得感嘆，這娛樂圈又要變天了。

    她雖然才跟在老板身邊半年，但也是頭一回見她，對一件事，真正感興趣。

    第13章

    二十四小時沒到，言自西已經輕車熟路地學完了主題曲。

    她以一己之力向所有成員展示了，什么叫首A的實力。

    從她登上那個節目開始，就有人斷定，節目和組合的C位，是她，也只能是她。

    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言自西也沒閑著，主動找到沈妍，要幫她訓練。

    沈妍的動作其實也練得大差不差了，該會的都會了，還沒學到精髓的，就是那沖著鏡頭撒嬌青春靚麗的勁兒。

    言自西恨鐵不成鋼，自己站在鏡子前，屁股一扭，手一抬，立刻變成小可愛。

    沈妍瞅著她，總覺得她付出也太多。

    想當初兩個人第一次打上照面，在機場，這位姐可是酷得像個從戰場上剛剛走下來的特種兵，結果現在抬臀扭胯，乖笑眨眼，信手拈來。音樂一停，言自西的表情一收，轉頭看向沈妍，懂了嗎？

    她比沈妍大六歲，今年她已經二十三了。蟄伏多年，今年走紅，她分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裝可愛對她來說，已經比她經歷過的其他困難，要簡單輕松許多。

    沈妍還小。

    言自西想，她這個當jiejie的，總是要開導她。

    你選擇了這一行，就必須按這一行的規矩走。言自西就地坐下，對著鏡子整理著頭發，參加了節目，也要遵從節目組的規矩。她抬頭看著鏡子里的沈妍，沈妍有些怔愣，阿妍，當偶像沒有那么簡單。

    沈妍知道言自西是什么意思，只是沒想到她一個老阿姨，也能被小姑娘勸到。

    這兩人也真是好笑，彼此都把對方看作小孩子。

    其實，相比言自西的勸誡，沈妍更往深想了一層。

    重生了，也有重生的規矩。

    她看著鏡子里的人，是她，又不是她。面容更勝過去的她，滿臉的膠原蛋白，一雙眼明媚如霞，縱然氣質是略顯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淡定，但青春賦予她的天分，也未有削弱半分。她沖著鏡子，甜美地笑了下。鏡子里的女孩是好看的。

    像一顆水蜜桃，粉粉嫩嫩。

    之前捆在沈妍胸膛中的心結散開，她盯著鏡子，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她裝起可愛來，也是真可愛。

    看到這么可愛的自己，她詭異地有一種看女兒的感覺。

    自己把自己當女兒養，也不是不行。

    言自西發現了她的變化，勾唇笑了下，拿起手機，晃了晃，說：再練一次？

    沈妍點頭，言自西手往地面上一撐，站起來，立在沈妍的身邊。

    她輕數：一、二、三。

    手機按下播放鍵，前奏響起，沈妍和言自西看向鏡頭里的自己和對方，兩人皆是一改當初，面帶笑容。沈妍呈現出的可愛與性感，竟然不輸言自西半分。

    她學東西太快了，言自西一邊自豪，一邊再次感到心驚。

    她真切地體會到，C位，似乎變得沒有那么穩穩當當地落在她的掌心。

    沈妍看出言自西瞬間復雜的神情，略一想就知道小姑娘心里的心思，她嘆了口氣，把這支舞跳完，心中卻下了決定。

    就在這時，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過來，叫沈妍，說有人找她。

    沈妍走過去，蹙眉，詢問，誰？

    何千遇？

    可是這節目不是不允許探望嗎？

    工作人員似乎很是緊張，小聲地說：你到了就知道了。

    沈妍討好地笑了下，說：你就告訴我吧。

    她學以致用，信手拈來，嬌撒得人心都化了。工作人員是個正當年齡的男孩，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蹦出來兩個字：家屬。

    她哪里來的家屬？

    沈妍跟著工作人員往外走，到了一個隱秘的會客廳，這一處，沒有攝像頭，門口還站著兩個穿西裝的黑衣男人，有個女子在等待，見了她，眼前一亮，忙主動過來打招呼。

    沈妍，你來了。女子拉著她的手，我叫kelly，是斐總的秘書。

    斐總，但凡帶個總字，總是個大人物。

    只是沈妍上輩子見這個總那個總見多了，就連最高領導人，也在頒獎的時候見過。實在是提不起什么別的心情來。

    某總和街邊的小王，大家一樣都是人，何必分出高低貴賤來。

    沈妍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沖著kelly笑了下，禮貌地說了聲你好，自己推門進去。

    門內燈光溫暖，有個女人坐在待客的沙發上，見她進來，抬眸，不怒自威的模樣，盯著沈妍看，一句話也不說。

    因為占了別人的身子，又沒有了記憶，沈妍實在是心里有點打鼓。

    她不開口，女人也不開口，氣氛很沉默。

    沈妍想著剛剛工作人員說的家屬二字，認真地思忖了半天，試探地開口，.....媽？

    女人皺眉，冷笑一聲，我要是你媽，我現在就把你腿打折了。

    好兇哦。

    沈妍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把這茬給圓回去。

    她干脆實話實說：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女人沒信，嗤笑一聲，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出門被撞了，在家里被鬧鐘砸了，扶老奶奶過馬路摔了？

    沈妍蹙眉，只說：你能好好說話嗎？

    斐凝一噎，沉默了。

    少女還在坦然地控訴她：成年人了，可以心平氣和地溝通嗎？

    斐凝盯著她，半晌，拿起手機，說：kelly，找個醫生來。

    kelly有點緊張：斐總，你身體不舒服嗎？

    斐凝瞥了一眼沈妍，我沒事。只是叫個醫生，給我小侄女檢查檢查身體。

    侄女。

    沈妍端詳著女人的臉，覺得腦子有點痛痛的，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在作祟，心臟也緊緊的，有些難受。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喊了一聲，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