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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漆黑,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滾了下來。 “省點力氣,喬伊?!卑矕|尼奧的聲音忽然從另一個方位傳來,甚至顯得有點輕松,“給我點時間?!?/br> 喬伊一個激靈。 眼淚還掛在臉上,她明明緊張到極點,卻噗嗤一聲笑了。 而在另一邊,安東尼奧卻遠沒有他所裝出來的那么輕松。 冷雨的腥味順著風灌進他的鼻子里,他提著燈沿著巖洞摸索,一邊走一邊集中精力回憶。 此前走進巖洞的路線在他大腦中形成立體的結構,每一處拐彎、每一個顛簸、每一處岔洞…… 在此基準上,是自然的作用——一切都是有規律的,只是規律極其復雜。 地球重力。 水對石灰巖的侵蝕。 巖層、植物和風的作用。 大腦飛速運轉,幾乎能聽見血流驟然加速的聲音。 他當初設計圣家族大教堂的結構時,似乎都不曾這樣高度專注地集中精力計算過……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喬伊終于不得不踩在石塊上,才能保證頭浮出水面。 還好,現在的水沒有剛才那么涼,估計是灌入了大量雨水,比不見光的地下湖泊水溫高,失溫的危險不會那么快到來。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按理說這一片巖洞上的拱面應該能儲存一定量的空氣,但水面卻依然在上升。 “安東尼奧?”她再次試探地喊了一聲。 她知道他在附近想辦法,位置一直在移動。 她時不時呼喚他一聲,有時他會回應,有時不會。 沒有回答。 她的聲音帶著模糊的尾音,告訴她剩下的空氣量——從最開始有回音,到回音漸漸與原音重疊,如今人耳已經分辨不出回音。 這說明水位上升剩余的洞xue空間越來越狹小。 喬伊打了個哆嗦,抱住自己。 這時,水中忽然涌起一片強力的水流。 被這股水流一帶,喬伊猝不及防地腳底一滑倒進了水里。 沒頂的恐慌驟然襲來。 她猛地嗆了好幾口水,慌忙揮動四肢想要浮回水面上。 可不知為什么,腳踩不到底,頭卻撞到巖壁上,可是依然掙不出水面,好像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水。 胸腔中火燒火燎地疼起來,身體卻涌上極度的疲憊與寒冷。 喬伊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覺得無邊無際的水冰冷刺骨,一切都沉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這時,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攬住她的腰,她貼上了一個堅硬卻溫暖的胸膛。 意識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刻,似乎有什么柔軟的事物覆上她的雙唇,一股氣流緩緩送入她口中。 那是瀕死的她最需要的東西。 于是,喬伊無意識地用盡全力抱緊了他,拼命試圖獲取更多空氣。 就像是一個絕望而窒息的深吻。 再然后,她后頸一疼,便失去了全部意識。 …… 喬伊再次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海藍色的波浪。 這是什么? 難道在死后的世界,大海與天空是顛倒的嗎? 視野逐漸聚焦,她才發現那不是大海,而是波浪紋的藍色天花板。 夏日午后的淡金色陽光暖暖地落在她蓋著的薄被上,金翅雀在窗外啾啾地鳴叫,微風送來野花的芬芳。 冰冷的湖水、滑膩的石壁、窒息的吻都消失了,洞xue中的驚險經歷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喬伊抱著被子,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哪里? 這并不是他們向索圖拉一家租住的房子,也不是安東尼奧剛剛建好的隨性居。 她去參觀過那棟房子,里面到處都洋溢著熱帶雨林蓬勃熱烈的氣息,不像這里沉靜而優雅的白藍色調。 喬伊支起身子,向窗外望去。 湛藍的天空一晴如洗,房子周圍到處繁花似錦。 藍色的鳶尾花在窗外喧鬧地開了一大片,三色堇和勿忘我舉起嬌小的花朵,如同華錦上的精致花邊。 錯落的花叢中,可以看見別墅庭院里一個別致的牙白走廊。 那是一連串懸垂肋拱組成的鏤空長廊,拱頂弧度優美,讓人想起月光下鯨魚浮上海面的圓潤脊背。 煙霞般絢爛的三角梅爬滿了長廊,為它織成一層華美的掛毯。 喬伊轉過頭,忽然愣住了。 不遠處的小山坡上,可以看見隨性居的紅彩釉屋頂、金色山墻與潔白的橢圓形溫室,綠色的馬賽克瓷磚上映著點點金色。 她知道,那是向日葵圖案——因為那里遍地生長著野向日葵,安東尼奧決定將這些燦爛的花朵放在這座房子上。 喬伊慢吞吞地轉動腦子。 這么說,她現在距離隨性居不遠。 但她不久前去看它時,從不曾注意過這棟房子的存在。 好奇的泡泡從心里冒出來,非要戳破不可。 喬伊下了床,活動一下身體——有些酸軟,喉嚨有點痛,別的似乎都挺好。 她到底是活下來了。 正要走出房間時,她余光看見墻面上一個精致的玫瑰浮雕。 似乎有些眼熟。 她好奇地湊上前去,忽然發現浮雕底下有一個小孔。 這小孔的形狀就更熟悉了,分明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