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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始終沒有得到解答,他還不經意察覺了她的一個秘密,但這都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是她的建筑師,她是他的贊助人。 時間的力量是可怕的。他從未追求過陪伴,卻也慢慢地習慣了這種常態,甚至下意識地覺得,她永遠都會是他一個人的贊助人。 直到今天,他作為旁觀者再次看到她的爆發,才驀然驚醒。 她就像一枝玫瑰。 一朵真正有生命的、根扎在土里的玫瑰。 美麗的花朵面向朋友,尖銳的刺扎向敵人。 但這些都是“別人”。 而在深深的地底,那些沒有人看得見的根系,只屬于她自己。 如今他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與他站在一起。 ……但她又有了一個朋友。還會有一百個朋友。 甚至,她今天表現出的那種義憤填膺,是她以前維護自己時,他不曾見到過的。 這份劇烈的情感,她給了一個見面不過幾天的畫家。 一股莫名的沉悶感涌上心頭。 這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此前,除了對作品的極致追求,他從不覺得世上有什么事情能夠影響自己的心情。 但此刻,他的心里長出了一塊石頭。 常年與石頭打交道的安東尼奧知道,如何用這些厚重又溫柔的家伙創造出最夢幻的詩篇??尚睦锏倪@塊石頭,只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他還未跟那位畫家打過照面,但此刻搜索腦海,似乎確實想起來了一些不經意的記憶碎片。 艾達一邊打掃屋子一邊嘀嘀咕咕抱怨:“那位梵高先生,簡直把苦艾酒當水喝,??!還老抽煙,熏得小瑪麗直咳嗽,??!邋里邋遢,我要忍不了了!” 心頭沉悶的感覺又多了一絲酸澀的沮喪。 ……他究竟是為什么,連一個酒鬼都比不上? 安東尼奧糾結了許久,終于在中場休息時,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約瑟夫,我是不是應該鍛煉一下酒量?” 說起來,他可能還不如喬伊能喝。 “???”約瑟夫歪過頭看他,一頭霧水:“為什么這么問?” 安東尼奧皺著眉頭:“我覺得,可能是我酒量不太行,一個……女孩子,她對另一個男人比對我更欣賞?!?/br> 約瑟夫差一點又“噗”的一聲把酒噴出來,幸好這次他忍住了。 音樂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什么都能催發出來。 “哎呀,”他一臉高深莫測地拍拍安東尼奧的肩膀:“她是不是因為酒量而更欣賞另一個男人,我不知道?!?/br> “我只想知道,她是誰?” “喂,別走??!” 直到中場休息之后人們再次從舞會廳坐進包廂,約瑟夫還在扯著安東尼奧喋喋不休,想要從他口中打聽出那位神秘的小姐究竟是誰。 沒辦法,按照包廂分配的座位里,夫妻家人會坐在一起,而其他的男賓和女賓們都分別安排了單獨的包廂。 剛跟家人吵了架的約瑟夫和安東尼奧一起,坐到了古埃爾伯爵為他們安排的包廂。 可任由他怎么說,小建筑師都擺出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我聽不懂你說什么,親愛的朋友。不是我喝醉了,就是你喝醉了?!?/br> 最后,約瑟夫終于放棄,轉而去看曲目單。 他頓時眼前一亮:“喲,接下來是維瓦爾第的《四季》!音樂會上的常青樹!” 活力過剩的家伙馬上不計前嫌地捅了捅小建筑師,“安東尼奧,你喜歡里面哪個部分?我最喜歡冬!特別有激情,就像是上戰場一樣鏗鏘有力?!?/br> “噓,要開始了!”旁邊有人制止道。 “???”安東尼奧心不在焉,耳朵里回放了一下剛才的問話。 ……那么,春? 和煦的春風吹過,十幾把小提琴一起奏起長弓,仿佛百花盛開,風笛聲繞過潺潺的溪流。 Primavera。四個抑揚頓挫的音節,舌尖與唇瓣有節奏地碰撞。 這個從發音到內涵都美不勝收的詞,仿佛吹起一陣風,卷起記憶深處的玫瑰花瓣。 玫瑰花瓣從窗外飛進來,被他攥入手心。 那是一年前的春天,她坐在桌前,對著厚厚的稿紙寫計算公式。而他站在她身后,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俯下身去,“你這里算錯了?!?/br> 那一瞬間,他們離得很近。 或許是他的錯覺,她身上有一種很淡很淡的清香。不是貴族女人喜愛的那種濃郁香水,倒讓他不由得想象,面前的少女剛剛從玫瑰叢中穿花拂葉而來。 剛下過一場雨,嫩綠的樹葉上掛著水珠。點點滴滴地落在窗沿之上,好像頑皮的小孩叮叮當當敲響埃拉鋼琴的象牙鍵盤。 透明的陽光從窗外探進來,她的黑發灑上了融化的金子般細碎的光點,精致的鬢發下露出白凈小巧的脖頸。 他一低頭,繾綣的微風吹亂了她后頸窩新生的碎發,就像是吹亂雛鳥的絨毛。 鬼使神差的,安東尼奧忍不住滾了滾喉結。 他立馬下意識看了看旁邊。 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之中。 可他坐在黑暗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演出大廳里忽然卷起一陣喧囂的漩渦:“這是首演的曲子嗎?” “是首演!是薩拉薩蒂自己作的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