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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手上筆不停,語氣甚至有一點愉悅:“說說看?” 少年被激怒了。 他霍地站起身,雙手撐在他的環形工作臺前:“都是男人,你那點心思還需要說出來么!” 他湊到安東尼奧面前,一字一頓地發狠道:“我警告你,認清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建筑師,蓋房子就老老實實蓋房子。你要敢對我姐有什么非分之想,有你好看!” 安東尼奧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沒有比工作臺高很多的“男人”,好心提醒道:“變聲期不要大吼大叫,不然等你長大成人,會后悔的?!?/br> 隔壁的弗朗西斯科就是青春期的時候喝酒抽煙整日嘶吼著唱歌,結果之后成了一副沙啞的煙嗓。 就在少年要惱羞成怒之時,遠處的鐘聲響了。 當當當,驚飛一大片白鴿。 少年臉色一變,“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我得走了。以后還會見面的。記住我的話!” 他急匆匆地出門去,又急匆匆地折返回來,丟下一句:“還有,不許告訴我姐我來找過你!” 奇怪的少年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安東尼奧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覺得這個小男孩有點意思。 那種感覺很難說明,但作為一個建筑師,他本能的覺得,如果把身體和靈魂比作房子和住客,這座房子和里面住的人不搭調。 就像是一座外面閃著陰森寒光的鋼鐵堡壘,里面住的卻是一個喜歡在半夜坐在屋頂上,抱著枕頭看星星的小王子。 喬伊和她的弟弟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至于“非分之想”……? 他咂摸了一下這個表述,有些好笑地伸手隨意畫幾筆,一個插著腰,氣勢十足的少女倩影躍然紙上。 喬伊當然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子。美貌、魄力、智慧、見識,每一項都讓她在這個時代的貴族少女中顯得與眾不同。 除了盯著他不讓他摸魚的強度比真正的客戶古埃爾伯爵還嚴苛,其他都無可挑剔。 至于她身上的秘密?每個人都有秘密,這是他們獨一無二的特征。與他和他的設計無關的東西,安東尼奧向來不在意。 所以,這是一個非常令人愉快的甲方伙伴。哪怕她并不準備付自己設計費。 ——當然幸運的是,這筆錢現在能從說話算話的達尼先生口袋里掏一部分了。他可以設計一扇很貴重的門。 傍晚濕潤清涼的風吹動了窗簾,一朵小小的紫藤蘿打著旋兒落在他的桌上,就像是來做最后的告別。 紫藤蘿的花期就要過了,淡紫色的花瓣已薄得近乎透明。安東尼奧捻起這朵花,對著陽光看了看它花瓣上細密的脈絡,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另一種淡紫色的花。 番紅花。 記憶中的一角飄散出來,他曾經跌倒在番紅花叢里,淡紫色的花瓣簌簌飛揚,落了一身。 指尖忽然被燙了一般蜷縮一下。 似乎殘留著一個女孩身上的溫度。 淡紫色的花瓣在回溯的記憶中漫天飛舞,一個披著燦爛陽光的女孩跌進他懷里,就像是抱住了地中海畔的春天。 …… 另一邊,剛被乙方在心里夸贊過的甲方爸爸喬伊在熱鬧的舞會上,卻笑不出來了。 她發現,茶包是真的賣不出去。 當她優雅地為聚在身邊的幾位賓客示范完茶包方便快捷的使用方式后,大家都十分捧場地贊揚了幾句,“多么奇妙的發明!”“神奇極了!” 但是沒有人想買。 到最后,喬伊不得不腆著臉直接問:“難道各位都不想擁有這么方便的茶包嗎?出門旅行帶著,只需要一個杯子、一點熱水、幾分鐘,就可以得到一杯熱騰騰的茶了。各位名下如有餐飲行業,餐廳和咖啡館里也可以配置上這樣的茶包,這樣可以提高后廚的效率?!?/br> 求生欲擴展了她的舒適圈。此刻的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十九世紀歐洲上流社會版本的線下微商。 一位小姐扭捏說:“我不出門啦?!?/br> 一位紳士面露難色:“呃,其實我不太愛喝茶。我太太也不喝?!?/br> 另一位夫人面露疑惑地揮了揮扇子:“雖然是很方便,但我平時有傭人煮茶,又不會自己動手。既然我給傭人發工資,那么我想喝茶的時候,就算麻煩一點,那不也是他們該做的嗎?” 擁有好幾家飯店的馬丁先生給出了充足的理由:“餐廳本來就是注重優雅享受的地方。大家比拼的都是美味的食物和舒適的服務,能把茶泡得快一點又有什么用呢?食客們愿意等,泡的茶更香才是我需要的?!螞r喝茶的人并不多?!?/br> “費爾南德斯小姐!原來你在這兒呀!”一道夸張的女聲響起,“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br> 德莫夫人梳得高高的發髻上裝飾著染成亮粉色的鴕鳥毛,配上一身墊高了胸脯的桃粉色絲光綢裙,讓她看起來像一只亮閃閃的粉色鴕鳥。 “聽說你要從羅德里格斯的專利權官司里賺一大筆了。真是幸運的姑娘??!”她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一下子引得很多人看了過來。 喬伊是真不想見到她。 第一次參加伯爵的舞會,德莫男爵夫人挑釁自己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在知道喬伊其實是公爵之女后,她像是神奇地完全遺忘了當時的那段記憶,每次喬伊出現在舞會上,都要湊到她跟前來說幾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