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你敢說不是聞家那邊授意?林俞臉色依然不好。 楚天向:這個確實是聞家那邊的意思。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雖然我是因著聞家的關系才能有今天。但我和遠山是自小長大的交情,當年他們夫妻二人出事時我遠在外地,回頭想找他們留下的孩子時,發現他已經住進你們林家了。經過打聽,我也自覺林家遠比跟著我好,恰巧那年聞家在上邊的關系緊張,幾乎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聞老太爺親自給我來的信。 信里的內容簡單明了。 保證遠山唯一留下的孩子好好長大成人。 這是林俞第一次真正聽見聞家除了他哥以外的人。雖然上輩子他哥后來的人生一路開紅,但他回想過去的點滴細枝末節,偶爾也能從林柏從和楊懷玉的交談里想起那種深切擔憂。 拿命在拼,背負聞家的命運。 這樣的內容讓林俞至今對聞家都保持著一種警惕,加上上輩子林俞最后一次見他,也不曾在他的眼里看見人生成功的欣愉,不曾發覺幸福生活該有的印記。 聞家過去的不聞不問對林俞來說反而是好事,直到他無意中發現了楚天向這人的存在。 甚至到了今天,林俞才決定直面這個事實。 他眼中的戒備和懷疑深深傷害了一個難得愿意對著初中生吐露心聲的老男人的心,楚天向苦笑:我說認真的。聞家這兩年形勢稍微好轉,在西川也漸漸有了活動,不然我哪兒敢這么明目張膽地讓你哥跟我接觸。 信息一,聞家當年不是故意不找聞舟堯。 信息二,聞家在西川背景不淺,甚至惹上了不小麻煩,以至于這么多年處事小心翼翼。 信息三,聞舟堯是知情的。 目前來說,還算安全。 至少楚天向被放在建京,于聞舟堯來說不像是利用,更像是在鋪路。 林俞相信他哥不是什么不理智的人,吃虧的可能性本來也小。 那這次找我哥那些人怎么回事?林俞問。 被質問半天的楚天向再次轉頭對著聞舟堯說:我算是看出來了啊,你小子今天就是故意帶著人來討債的。 聞舟堯勾了勾嘴角,突然伸手將林俞拉到自己身前,低聲開口說:好了。 林俞睜著眼睛看向他哥,你確定? 重點都還沒問清楚呢。 楚天向說到這里也有些咬牙切齒,這事兒其實簡單,這間俱樂部是幾年前我從別人手里盤的,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全盤接手,坐了個二老板的位置。他說著蹲下來攪了攪鍋里的菜,最后用筷子點了點聞舟堯對林俞說:你哥剛來這兒的時候可是驚艷四座,憑一己之力拉動了我這里不少生意,合伙人眼紅,故意讓他那個侄女接近過他。 結果可想而知,侄女拉攏失敗愛戀卻成了真,還因此甩了自己男朋友。 而當初因為戒心還不算重,無意中跟合伙人透露過聞舟堯父母早已離世的楚天向,成了這場上門鬧事的罪魁源頭。 林俞靠在他哥旁邊,看著蹲在地上罵罵咧咧的男人,問聞舟堯:最后怎么處理的? 崩了。聞舟堯沖楚天向抬了抬下巴,笑著和林俞說:在你來之前,他剛上演完一出謀權篡位,自己踹人做了老大。 林俞終于覺得姓楚的順眼了。 他上前兩步在冒著熱氣的鍋邊邊蹲下來,看著楚天向說:我也餓了,吃的能分我一半嗎? 楚天向隔著蒸騰熱氣,看著對面神態自若的漂亮小孩兒,大方道:當然能,隨便吃,管飽! 林俞就真的搬了個小凳在旁邊坐下,接過楚天向遞來的碗筷,伸進鍋里撈出一大筷子東西吃了起來。 楚天向吃東西口味重,鍋上面還鋪著紅紅的一層辣椒油。 林俞吃了兩口鼻尖就冒了汗,起身去隔壁拿水。 楚天向見人走了,視線轉向岔腿坐著,正彎身,手肘撐在膝蓋上慢條斯理擦著手上一把從靶場順過來的步槍的聞舟堯,開口唏噓說:我還真第一次接觸他,不是說林家人最溫和不過,這個怎么這么厲害? 他哪兒厲害?聞舟堯掀了掀眼皮。 楚天向自己笑了一下,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剛剛被問得居然真的冒了汗。 那是你本來就心虛。聞舟堯不客氣道。 你們在說什么?正說著的時候林俞拿水回來了。 楚天向開口道:說你哥呢,這次的事兒連累你受傷,他心里窩火,來我這兒可沒給我一個好臉色。 林俞心想我哥也沒給我好臉色。 聞舟堯隨手把手里的東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站起來走到林俞旁邊,拍了拍他的頭頂提醒:少吃點,別忘了傷還沒好。 沒事,一頓而已。林俞說。 聞舟堯直接上手拿走了林俞手里的碗筷,擰開一瓶休息間里預備的核桃奶,塞進了林俞手里說:回去給你重新做。 林俞: 不過他也沒強制要求聞舟堯把碗筷還給自己,自從出事以后人權什么的都是浮云了,他的狀態就是基本上他哥給什么他吃什么。 尤其是因為有傷,吃這方面聞舟堯管得很嚴。 他可以很溫和的提醒你,但一旦他覺得過頭,下手會毫不手軟。 楚天向看著真的喝飲料的林俞,沖著聞舟堯說:我以前一直不敢在你面前提寄人籬下這幾個字,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這他媽要是寄人籬下的地位,他也想去林家住。 虧他剛剛還在他面前夸小孩兒厲害。 丁點兒不爭氣,楚天向想。 林俞并不知道自己的威懾力在楚天向這兒一落千丈,那天下著雨,他坐在凳子上聽他和聞舟堯提起當年和聞遠山在外的日子。 他們部隊所在地條件艱苦,吃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當然樂趣也很多。 聞舟堯偶爾應和詢問。 林俞聽著火鍋沸騰的咕嘟聲和窗外淅瀝的雨聲,稍稍有些走神。 離開林家,離開雕刻,這種周圍的一切都和聞舟堯相關的感覺,意外讓他覺得格外平靜。 這是聞舟堯的世界,只要林俞想,他可以隨意進出這里。 這是聞舟堯給的特權,林俞感受得到。 見完了楚天向,林俞不再覺得他是威脅。 而背著家里在外養傷進行得很順利,一直到那天林爍林皓上門之前,林俞都覺得不會出任何問題。 那是下午六點,有人敲門, 林俞還以為是他哥忘記帶鑰匙,打開門正要說話,見著倆快成年的大小伙子堪堪閉嘴。 你們怎么來了?林俞皺眉。 林爍最先擠進來,伸手捏著林俞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說:還好嘛,看起來也不怎么嚴重。 林俞拍開他手,這都好幾天了,再看起來很嚴重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回家? 你現在也最好不要回。林皓擠過來說道。 緊接著他背著手,學著林柏從的樣子說:膽子是一天比一天大,就知道他哥和小姑不忍心拒絕就給我到處胡來!等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爸到底怎么知道的?林俞奇怪。 小姑啦。林皓不可謂不是幸災樂禍,今天早上吃飯,大伯說你跟哥去外地也不知道傳個信,不像話,然后小姑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林俞扶額,行吧,那我今晚回去認錯。 大不了再跪一回祠堂。 暫時不用。林皓制止他說:大伯最后也說了,你有主意不算壞事。不管你打算在外面待多久,隨你,但你最好在回去之前想到合理的借口。 林俞終于有種自己被放養了的感覺。 當初去師傅林德安那兒不算,現在林柏從才像是真的某種意義上的放手,或許是做父親的也意識到,他開始長大了。 林俞一時間有些怔愣。 最后還是坐在沙發上的林爍拉回了他的思緒,他大爺似的把腳往桌子上一搭,看了看周圍說:大哥可真不厚道,居然悄悄帶著你就出來住了。 大哥不是一向偏心他嘛。林皓搭腔。 林俞對這對像是小媳婦兒拈酸吃醋的兄弟無語好半晌,然后問:你們今天來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們也要住這兒。林皓說:不能大哥帶著你跑了,留下我們在家里受罪吧。 林俞心想林皓這孩子以前也不這樣啊,多老實一孩子,準是被林爍給教唆的。 林俞面無表情:我們這里就一張床。 我們不介意,都是兄弟,擠擠嘛。 林俞咬牙:你倆是不是有毛??? 兄友弟恭,林家祖訓。林爍一錘定音,把上門的兄弟攆出門這種事你也干得出來? 晚間聞舟堯從外面回來,見著這倆兄弟除了最初有點意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還說林柏從那里他會去解釋。 林爍和林皓見著聞舟堯以后就老實多了,林俞甚至聽見林皓偷偷和林爍說,要不回去算了,大哥雖然沒說什么,但見著他,他還是有點害怕。 被林爍罵沒出息。 最后還煞有介事地添了一句,大哥對林俞不也這樣,怎么沒見他怕? 林俞心想這倆絕逼故意來給他添堵的。 晚上這睡覺就成了大問題。 兩床被子四個人,床雖然很大,但畢竟都不是小孩兒了,擠是真的擠,需要側躺,何況林俞對自己和別人睡一張床本就有巨大的心理負擔。 我就說你倆鐵定有病。林俞一晚上八百遍抱怨這話。 歧途是沒了,這倆混球簡直神經病一樣。 林俞和他哥蓋一床被子,腳都得貼著腳。后背不記得多少次被林皓的手碰著,他跟炸了毛的公雞一樣立馬彈起來,抬腳就踹:能不能安靜睡著?! 靠!林俞,你才有病吧? 出聲的卻是林爍,因為他睡在另一邊的邊上,被林俞踹過去的林皓直接給擠下床了。 下一秒啪聞舟堯按亮了房間里的燈。 林俞不出聲了,他哥明天還得去學校,這都什么破事。 就在林俞還沒有回神之際,他哥突然攔腰抱著他一個翻轉,將林俞換到了邊上,而他自己背靠著里邊挨著林皓。 他直接伸手將林俞的腦袋按到自己頸邊,腿壓著他的雙腳,抬手關燈,說:都睡,誰再出聲我就把他扔出去。 第20章 林俞的鼻息間一下子填滿了他哥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獨屬于聞舟堯的氣息。他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貼著他哥的脖頸處小聲張口:哥。 那是氣聲,小到另外兩個人絕對聽不見。 聞舟堯下巴蹭了蹭他的太陽xue,是個安撫的動作。 林俞果然自動消音。 這個姿勢對他來說考驗度真的太高。但他知道聞舟堯絕對不會往那方面想。只要有了這樣清晰的認知,一切不自然都自動化為湮粉。 可是內心躁動不安漸濃,他知道這不應該,卻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種狀況。 身體的僵硬騙不了人。 黑暗中林俞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自己小刷子一樣的睫毛以同樣的頻率在他哥的脖子上一直掃一直掃。 直到眼睛上附上來一只手。 林俞突然發現他哥往下挪了一點,氣息吐在他耳邊:安分一點,想被扔出去? 林俞半邊身子當場就麻了。 聞舟堯明明是在威脅,但林俞內心就只有一個我完了這樣的念頭。 哥。林俞囁囁嘴,被蒙住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好了。聞舟堯的手從林俞的腋下穿過,像小時候那樣拍拍他的后背出聲哄:沒人挨著你,哥在呢,睡吧。 林俞的確還是個孩子,但也是大孩子了。 何況他有一顆成年人的心。 這樣一下子倒退回五歲左右的光景,讓林俞內心的罪惡感又深了不止一層。 他最后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睡著的,被聞舟堯氣息包裹的感覺讓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就處于放松狀態,迷迷糊糊最后還是睡過去了。 意外的是他做夢了。 忘了夢里是怎么開始的,身體里流淌著一股揮散不去的熱潮,當過成年人的林俞并非真的懵懂無知。他知道這種反應是什么,但是在夢里,一切并不能用正常邏輯來判斷。 他發現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入目能及的地方是一間非?,F代化的臥室,但是中央的那張大床上卻罩了層層淺色帷帳。 里面交疊的身影和字不成句的曖昧喘息同時傳來。 林俞不自覺靠近,然后發現那是他哥和自己。 林俞如遭雷劈, 就在這時候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依然很安靜,他很久很久都沒能醒過神。 他做夢了,和他哥? 林俞動了動腿,身下的感覺很明顯。 林俞已經忘了上輩子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具體夢到了什么內容,只大概記得第二天楊懷玉一臉了然的笑意和自己氣急敗壞沖出門的樣子。 只不過這輩子,打死他都沒想到這一幕。 他的腿只要輕輕一動就能碰到聞舟堯的膝蓋,這讓他不得不以一個曲起腿的窘迫姿態稍稍讓自己往外挪一點,還得避免不把他哥吵醒。 窗外天色剛剛泛白。 床的另一邊傳來模糊的聲音,是林爍:我去,老子背要折了,幾點了? 他在拍旁邊的林皓,林皓被吵醒,翻了個身:不知道,自己不會看啊。 你睡得跟豬一樣,腿還搭我身上呢,怎么看? 林俞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 一陣窸窣的聲響過后,林皓當場床上坐起來,驚叫:七點半了?!快快快,都起來都起來! 被子被拍得啪啪響,林俞微微往被子下鉆了一點,打算裝死到底。 結果他躲在被子下,睜開一只眼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正低頭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