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運煮點米粥,米湯盛出來,再放屜子熱包子。

    檢查身體很慢,梁好運也沒等他們，喝一碗粥,吃個包子,米湯也不燙了,梁好運就把米湯倒奶瓶里，伺候兩個“小祖宗”。隨后和發面。

    和面這活兒不熟練的人很慢，熟練的人幾分鐘的事。

    梁好運和好，在面盆上蓋上鍋蓋，等著它慢慢發酵,就去洗衣服。

    搬到這邊梁好運就買了洗衣機，只是這個天兒的衣服薄，用不著洗衣機。老兩口每晚洗好澡，張爺爺就把自個的衣服洗了。所以梁好運只需洗她和張躍民的就行了。

    幾件衣服剛晾好，梁好運就聽到說話聲，朝外看去，張躍民把車停在了門外，正扶著老人家下車。

    “沒啥大問題吧？”梁好運問。

    張爺爺擺手：“啥事沒有?！闭Z氣特別輕松。

    只要不是要命的大病，在老人家看來都是小事。梁好運可不信他的說辭，眼神詢問張躍民。

    張躍民：“小毛病不少，不過比去年好點?！?/br>
    “那怎么還拿藥？”梁好運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

    張躍民：“給奶奶拿的，以防萬一?！?/br>
    以前梁好運總擔心老太太一覺睡過去，這兩年老太太精神頭不錯，梁好運一時都忘了她三年前病歪歪的樣子。

    “還沒吃飯吧？”梁好運問。

    張躍民點頭：“醫院附近的東西太貴，瞧著也沒街角早餐店賣的好吃?！?/br>
    “那你們去洗手?！绷汉眠\包的包子是rou包子，所以今兒早上就沒再煮雞蛋。

    一人一碗粥，一兩個包子，吃飽了，粥沒了，蒸的包子也沒了。

    有包子做飯簡單，于是梁好運又去買些rou回來，跟香菇木耳一起弄包子餡。不過剁包子餡料的是張躍民。

    張躍民一邊剁還一邊嘀咕，“芹菜豬rou，茴香餡料的最好吃?！?/br>
    “那是包包子嗎？”梁好運反問：“那是餃子餡?！?/br>
    張躍民：“差不多，都是用面皮包?！?/br>
    “你少廢話，趕緊的！”梁好運瞪他一眼，就去做饅頭。

    張躍民撇一下嘴，朝外面喊：“爺爺，燒火。奶奶，包包子?！?/br>
    “這么一點我們一會兒就做完了，你能叫多少人？”梁好運皺眉。

    張躍民：“他們閑著也是閑著?！?/br>
    張爺爺和張奶奶拎著小馬扎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句。

    張爺爺不由得想起張躍民說的那句話，于是還給他：“是我親孫子，否則也不能這么孝順?！?/br>
    “知道就好?！睆堒S民看他奶奶，“您老洗手了嗎？”

    張奶奶沒有。

    農村雜事繁多，一會兒喂牛一會兒牽羊，一會兒掃地，一會兒燒火。每干點什么都洗手，手非洗禿嚕皮不可。長年累月下來，只要手上不臟，就想不起來洗。

    老人家跟梁好運他們住幾年，習慣了飯前洗手，上廁所洗手，可是依然不習慣明明也沒上廁所，也沒招貓碰狗，還要洗手。

    張奶奶道：“我的手啥也沒碰?！?/br>
    “那也要洗洗，乖啊?！睆堒S民跟哄小孩一樣，張奶奶氣笑了，頓時不好跟他計較，乖乖的去洗手。

    張爺爺忍不住說：“咋跟你奶奶說話？”

    “奶奶都沒生氣，你急什么?！睆堒S民往餡料里加點醬油，禁不住感慨，“還是加了醬油的餡料好吃。我們學校做餃子的師傅也不知在哪座廟修煉的，芹菜便宜的時候做芹菜豬rou餡的都不加醬油。芹菜味兒快把豬rou味兒蓋住了，他還覺得自個做的不錯。要不是現在到處是下崗的，找個工作不容易，我真想投訴他?！?/br>
    張爺爺：“不許人家南方人愛吃？”

    “一看你就不了解南方人。申城是南方吧？濃油赤醬他們的命。他們能喜歡才怪?！睆堒S民想了想，又去拿雞蛋。

    梁好運連忙攔?。骸安辉S加！你見過哪家做包子，木耳里面加雞蛋？”

    “我們加就有了啊?！?/br>
    梁好運瞪眼。

    張躍民老老實實把雞蛋放回去。

    張爺爺：“該！”

    張躍民瞪他一眼，朝外走去。

    “干嘛去？”梁好運問。

    張躍民：“剁一身汗，我去換件衣服?！?/br>
    張爺爺小聲嘀咕：“瞎講究?！?/br>
    梁好運想笑，難怪張躍民喜歡跟他們嘚啵。老的不讓小的，小的咋可能讓老的。

    “爺爺，我回頭熱幾瓶八寶粥，咱們中午就吃包子喝八寶粥吧?！绷汉眠\補一句，“弄好這些，我不大想做菜?！?/br>
    八寶粥買來好多天，張爺爺想起來就拿出來看看，很好奇卻一直沒喝，就是不好意思。八寶粥在老人家看來是零食。他這么大年紀的人，再吃零食可不合適。

    張爺爺一聽可以正大光明的喝，道：“躍民沒意見就行?！?/br>
    “他不敢?！眱晌焕先藙偝赃^飯沒多久，梁好運就先蒸饅頭后蒸包子。待包子蒸熟，差不多都餓了。

    梁好運把燙熱的八寶粥倒碗里，張爺爺迫不及待地喝一口，很驚訝，“比咱們自己做的好喝？”

    “加了糖?！睆堒S民解釋。

    張爺爺：“難怪甜絲絲的。好運，這里面還有蓮子，加這么多東西能夠本嗎？”

    “不能我干啥賣啊?！绷汉眠\笑了，“您有所不知，不論蓮子還是其他東西都比咱們平時買的便宜。再說了，我們走的也是薄利多銷路線。站穩腳，名氣打出去，我可以在其他方面賺回來?！?/br>
    張爺爺好奇：“比如？”

    “我可以再弄一種方便面賣貴一點啊?！绷汉眠\道。

    張奶奶問：“還是干脆面嗎？”

    梁好運仔細回想兒時吃的干脆面，“干脆面也可以做好些口味。方便面也行?；仡^再弄兩套機器，我就再做兩種口味?！?/br>
    飯畢，張躍民偷偷問梁好運：“還有錢？”

    “向東出錢?！?/br>
    新廠從建房到買機器都是用梁好運跟張躍民自個的錢。每年劉向東還能分三成。這個三成可比劉向東的批發市場三成多。畢竟他批發市場的忙季跟食品廠淡季差不多。劉向東拿這個錢就不大好意思。

    梁好運登上報紙，劉向東也看了，報紙上梁好運提到手里沒錢買設備，劉向東就打電話問梁好運需要多少錢。

    劉向東這兩年手里攢了不少錢，梁好運也沒同他客氣，直言要弄兩套設備。再說了，規模擴大，到年底劉向東也能多分點。

    梁好運解釋給張躍民聽，隨后補一句，“老三那兒還有我二十萬?！?/br>
    “他找你借錢？”張躍民皺眉，“他的錢呢？”

    梁好運：“估計快收上來了。也有可能忙忘了?！?/br>
    段老三的電腦公司的業務是他去談，有些人很痛快，有些人很磨嘰，比如人民報社的馮會計。梁好運的食品廠找不到像模像樣的會計，段老三的電腦公司就更招不到了。進貨送貨還要他來安排，千頭萬緒，段老三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張躍民剛幫梁好運收拾好廚房，就接到段老三的電話，幫他的客戶修電腦。

    開著梁好運的車抵達段老三說的地兒，張躍民笑了，正是人民報社。

    報社小年輕覺得自個會開機關機四舍五入也算懂電腦，當時段老三把電腦送過去，報社就沒讓張躍民幫忙。結果被幾個小年輕整癱瘓了。

    段老三也就會死機重啟，拆箱檢查這種他搞不來，只能找張躍民。

    張躍民當真“久病成良醫”，到報社三分鐘就幫他們搞定。

    人民報社每天一期，雖然是周末，主編也沒敢回家。主編看到張躍民三下五除二，很是輕松的就把電腦修好，忍不住說：“專業的事還是得找專業的人?！?/br>
    張躍民笑笑，交代用電腦的小年輕幾句，就要走人。

    主編連忙提醒：“修理費！”

    “包修。不過也就一年?！睆堒S民道。

    主編詫異，只因在他看來電腦跟冰箱之類的差不多，他們家的冰箱都不包修，電腦居然包，“怪不得小馮說，你們家的電腦比人家的貴，買你們的也值?！?/br>
    段老三也在，禁不住說：“馮會計就沒說，我們家的貴是因為貨真價實，人家的便宜，里面的東西都給你換了?！?/br>
    “還能換？”一群電腦盲好奇。

    張躍民點頭：“比如電腦主機里的東西，都是原配就能用好幾年。他們把里面的好東西換成次品，三個月就歇了?！?/br>
    “怪不得?！敝骶幓腥淮笪颍骸拔揖驼f那些便宜的不可能賠錢賺吆喝啊?！?/br>
    張躍民：“賠錢賺吆喝也得吆喝值?！?/br>
    段老三點頭：“比如好運食品公司在報紙上搞抽獎，看起來是賠錢賺吆喝，其實也是為自己打廣告。只是把打廣告的錢變成抽獎實物?！?/br>
    “對！”主編點頭。

    段老三：“有事您打我公司電話。不過修電腦只能周末。我們工作日得去人家單位裝電腦?！?/br>
    張躍民沒自報家門，段老三仗著主編不知道他是張躍民，就拿這話糊弄他。主編不疑有他，還把兩人送到門口。

    張躍民坐上車就忍不住搖頭：“明兒馮會計上班，跟他同事一說，你公司唯一會修電腦的人是我，現在還沒畢業，平時得上課。那個主編今天對你多客氣，明天就有多煩你?！?/br>
    段老三道：“一臺電腦能用好幾年，下次再跟他們做生意，豈不知我還干不干，管他高不高興。說不定沒等電腦用壞，這主編就退休了?！?/br>
    張躍民：“這也不是個事。我給你介紹幾個人吧?！?/br>
    “你同學？我可請不起?！倍卫先s忙說：“再說了，他們也看不上我那小廟啊?！?/br>
    剛恢復高考那幾年，大學不收學費，學生還有補貼?，F在帝都大學一年學費就能把一個普通家庭掏空。

    張躍民就發現他好些同學師弟師妹一天三頓饅頭咸菜白開水。年輕人自尊心強，張躍民有心幫一把也不敢貿然開口。

    張躍民：“暑期工?！?/br>
    段老三沒聽懂。

    張躍民：“只是暑期或周末在你這兒，工資你看著給怎么樣？他們主要想積累一些社會經驗，不需要太多，一天五塊錢，包吃?！?/br>
    段老三打量他一番，“帝都大學五塊錢？你小子逗老哥哥玩呢?！?/br>
    “他們還是學生。畢業后你一天五十，人家也不見得來?！睆堒S民道。

    張躍民算了一下，一天五塊錢，一周來四五次，他師弟師妹一個月的生活費就出來了。暑假干倆月，下學期就不用管家里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