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婢(重生) 第77節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三津:“世子……屬下有急事要稟告?!?/br> 二人之間變的奇怪迷眩的氣氛被立馬打破。 胭雪害怕的躲了躲,她跑不了,腳腕處被上了漆黑的枷鎖,襯的她的小腳皮膚白的似雪,一動上面就會有鈴鐺晃蕩,一步一響。 她怕謝猙玉會在這時讓人進來,這樣她此時衣不蔽體的樣子就會被看光了去。 三津沒得到回應,又叫了一聲,人影在屋外晃動。 胭雪緊張的看向謝猙玉,他眼神深沉而又復雜的轉頭望了她一眼,直起腰身往門口走去。 謝猙玉出去了,這間屋子里瞬間只剩下胭雪一個人。 她的精氣神一下垮了下去,摟著自己惆悵的呼了口氣,摸到身上還殘留有火辣辣的感覺的痕跡,臉色紅了又白,無助的癟了癟嘴,抬手擦掉快要涌出來的眼淚。 也不知道發現自己不見了的舅母和舅舅現在怎樣了,又叫他們擔心,讓胭雪心里沉重,很過意不去。 將心比心,誰真正待她好,她還是明白的。 看他們說話語氣,眉眼神態,看他們為自己的一些小事不曾忽略忘記,處處為她著想打算,憐惜她受過的苦,氣她遭過的罪,就足夠了。 也就是想到鐘聞朝和沈懷夢,胭雪才彎了彎嘴角,只是很快又恢復了。 有人再次敲門,胭雪驚慌的回過神來,就聽外面道:“小姐,世子讓奴婢送衣裳來?!?/br> 屋外可以聽見里頭鈴鐺在響,女子嬌柔沙啞的聲音過了片刻之后才聽見,小心翼翼的,“進來?!?/br> 婢女受過調.教,并未亂看,即使看見了胭雪身上的情況,也沒有面露任何異樣,像會動的木頭,只專注于為胭雪換上衣服。 腳踝上的鎖也被奴婢打開了,胭雪驚訝的看著她,那奴婢在給她解開枷鎖,穿戴好之后也沒說什么,轉身去開門。 就見謝猙玉站在門外,背對著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胭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還以為今日就要回不去了,先前還以為謝猙玉想讓她死呢,現在他居然讓人給她解了鎖還換了衣服。 身處險境久了,面對突如其來的出路,她竟然一時不敢踏出去,生怕這是謝猙玉為她布置的另一個陷阱。 直到謝猙玉背對著她冷冷道:“出來?!?/br> 胭雪這才從恍惚防備中醒神,她走的慢,每一步都能想起今日在謝猙玉手里遭受的一切,面對著刑房她不肯再多看一眼。 胭雪:“世子要帶奴婢去哪?!彼碇室氯A服,用詞卻卑微恭敬。 謝猙玉不理她,一路都沒同胭雪說話。 胭雪只有跟在他身后避免被落下,然后就隨謝猙玉到了這座私宅的門口。 她頓住腳步,難以相信的看著謝猙玉,他竟是要送她回去。 胭雪坐上馬車后還沉浸在謝猙玉這么輕易就放她走的事實中,就聽謝猙玉說:“這事還沒完?!?/br> 胭雪揪著裙擺的一角,雖然感到為難,卻還是悄悄松了口氣。 能叫原本打算留下她折磨個夠的謝猙玉陡然改變主意,那應該是什么要不得的事。 罷了,他想怎樣便怎樣吧。 馬蹄聲在街巷響起,鐘府的下人趕忙進去通傳,在主廳安耐不住鐘聞朝騰地一下起身,就要去尋同僚幫忙找人時,下人急急忙忙道:“郎君,小姐被端王府世子親自送回來了?!?/br> 鐘聞朝在門口接到了胭雪,謝猙玉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沈懷夢匆匆趕過來,把剛剛落地的胭雪拉到身后,防馬背上的謝猙玉跟防賊一樣,目光充滿敵意,然后背對著他,對胭雪一陣緊張的觀察打量詢問。 鐘聞朝發覺了謝猙玉落在妻子和外甥女那處的視線,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道:“夜色深重,本官就不請謝世子登門做客了?!?/br> 鐘聞朝沒問謝猙玉把胭雪帶去了何處,做了些什么,謝猙玉整個人氣勢陰鷙,如同有一層灰霾籠罩在他身上,五官冷漠,他察覺到此時應當不是質問的時機。 他也不想在家門口與他多糾纏,只要胭雪平安回來,無恙就好,他巴不得謝猙玉快些走人。 至于他把人掠走的事,之后再同他算賬,并不急于一時。 面對鐘聞朝趕客的話,謝猙玉沒有過多的表示,他默默的將目光瞥向被沈懷夢擋住的胭雪,馬背上還是能將她半張臉看個清楚的。 謝猙玉不說話,也沒當即就走,鐘聞朝眉毛越擰越緊,他正要再次趕人。 謝猙玉看見胭雪終于敵不過這樣的氣氛,朝他望過來。 只一瞬,胭雪又把頭低了下去。 謝猙玉手握馬鞭,他深沉漠然的盯著她剛剛的動作,身下的烈馬已經在動了,蹄子感受到他的氣勢,有躍躍欲試離開的趨向,“等著,來日方長,我耗得起?!?/br> 鐘聞朝驚的聞言回頭看向胭雪,不知道他們到底又發生了什么事。 沈懷夢攬著胭雪,同鐘聞朝道:“先回屋再說?!?/br> 謝猙玉送胭雪回來,這動靜已經引起了周圍人家的注意,他來去匆匆,鐵骨錚錚的背影同下屬一行消失在鐘府眾人的視野里。 沈懷夢明眼的發現,胭雪身上穿的不是今日陪她做客穿的衣裳,在屋內她一眼就發現了不同。 “可嚇死我了,他把你掠去何處,對你做了什么,可有欺負你?” 揮退了婢女,此時房里只剩沈懷夢和胭雪兩人,鐘聞朝是舅舅也是男子,不好問胭雪的情況,只有讓沈懷夢問她今日發生的事。 胭雪想到那間刑房和謝猙玉馴服的手段,難以啟齒,“舅母……” 沈懷夢看她臉色就知道,“不方便說?” 胭雪緩緩點頭,神色微露疲累,精神不太好,“謝世子他,不過是找我算賬罷了,在我那里受了一時之氣,想找回場子,等他從我這里順了那口氣,時間一長,應當就不會再找我麻煩了?!?/br> 胭雪沒說那些會讓自己更難堪的事,她不想再給鐘聞朝和沈懷夢添麻煩了,謝猙玉勢大,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不如想法子應對。 也不知那些情意能撐多久,只等消散殆盡那日,她與謝猙玉的糾葛才算真正結束吧。 她不愿說,沈懷夢也不逼問她,只確定胭雪身上有沒有受傷,便吩咐人備熱水,伺候胭雪沐浴。 沈懷夢回去了,應當是和鐘聞朝去說事了。 水抬了進來,胭雪借口她想自己洗,把人都趕了出去,褪下衣服,身上有不少到現在還沒消退的紅痕,腳踝上還有一點小傷口,是被堅硬的鎖環磕著,弄破皮了。 手腕處也有些青紫的指印,是謝猙玉拽她時力氣太狠,才導致的痕跡。 這些,她哪敢給沈懷夢和照顧她的婢女們看見呢。 晨日。白露滋潤了石階縫隙中的青苔,蒼翠盎然,胭雪避開它,走上園子里的石橋,要同伺候她的春月含山婢女到主廳去。 在謝猙玉送她回鐘府后,胭雪也頗為膽戰心驚了幾日,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時候還會再來找她麻煩。 她夢里也夢過他好幾回,謝猙玉要同她不罷不休,胭雪醒來一身茫然的酸楚,情況多了,也就麻木習慣了。 要將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割舍,那是真不容易,尤其她還為謝猙玉懷過一個孩子,這對彼此二人都是終生難忘的事。 胭雪起初也不知道怎么辦,她在鐘府也渾渾噩噩過一段日子,是鐘聞朝和沈懷夢同她談心談話,悉心照顧,才讓她緩過來。 “我非鐘家親生兒子,雖有親戚關系,但你祖父祖母待我卻與親生的無異,他們教我的,我也都將教給你。鐘家門風、骨氣,你是女子,你照樣但得起!” “避他是一時,你還有一世,要想真的做個了斷,不僅要狠得下心,還不能逃避,他是豺狼也好,是虎豹也好,你莫怕,大不了舅舅與他拼了,也好報了父親母親待我的恩情?!?/br> 胭雪被嚇住了,她哪里需要讓鐘聞朝做到這一步,親人家世身份她來之不易,不想輕易失去,也不想讓自己連累他們。 是以一直記著鐘聞朝的話,胭雪才挺過來,但她很多習慣和認知都已經改不過來了,雖然笨,卻也是她這么多年自己茍且偷生間獲得的經驗。 就像她朝謝猙玉低頭那樣,恢復她以前卑躬屈膝的樣子又如何,也是一種方法。 她真的不希望因為她的事,導致鐘家與王府作對,尤其是她漸漸知道了鐘聞朝的官職,還了解到了他在京都扎根不深,不能輕易犯錯的事。 好在謝猙玉送她回來后,不知道是不是要事纏身,反正一直沒有動作。 而日前她竟然收到了來自趙清婉和徐娉的拜帖,想到鐘府做客,與她見面,趙清婉想向她當面道歉,那日她給謝猙玉做借口的事。 胭雪猶豫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收這樣的拜帖,還去問了沈懷夢,將她與趙清婉、徐娉認識的事情說了出來。 沈懷夢:“你既然來問我,又沒有直接拒絕,心里定然還想和她們結交的?!?/br> 胭雪默了半晌,承認的“嗯”了聲,“趙小姐雖與之前的事有關,但都不是她有意而為的,她心善,卻并不泛濫,貴女像她這般都是正常的。徐小姐……她好嬌蠻,我曾經也好羨慕她的嬌蠻,如今亦然。她為難過后,也替我解圍過,到底未曾真正害過我。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有好有壞,沒有盡善盡美,只要她們沒有害我之心,都可以交得?!?/br> 沈懷夢點頭,確實是這樣的道理,與人相交總不能一味的要求旁人如何,而該時刻自省,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只要對方不是那等品行不端惡劣之極有不軌之心的人,都可以來往,至于是否深交還是要取決于自己的判斷。 胭雪遲疑的是,“我當真能同她們做朋友嗎?” 她感覺這一次登門,應當是趙清婉和徐娉朝她投來的橄欖枝,要問胭雪想不想,她自然是想的。 都不知道她有多渴望也有像趙清婉那般的閨中好友,她從記事起就沒遇到什么真心待她的人,更別說朋友了。 她讀書識字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讓自己擺脫大字不識,膚淺鄙陋的認知、處境、貧瘠的內心,叫自己變的更好。 交朋友也代表著她被同為女子的趙清婉徐娉接納喜歡了,她能踏入貴女的圈子,這不好嗎。 胭雪猶豫只不過是長期以來的自卑意識,讓她擔心自己會與她們相處的不好,怕將這一切都搞砸了。 她從來都不夠從容,因為得到的少,所以步步都小心翼翼的,怕抓不住,最后落得個自欺欺人的下場。 沈懷夢懂了她的心意,鼓勵她,“你不妨試一試,就讓她們到家里來,我陪你招待她們?!?/br> 沈懷夢還說:“你瞧,她們是主動給你拜帖,而不是邀請你去她們府上,或許是那位趙小姐的意思,由她們登門做客,你在鐘府是主人家,你也就不用擔心害怕了。這是為了讓你安心,倒是挺貼心的?!?/br> 于是胭雪細心的回了帖子,她寫了不下十幾個帖子,才終于寫出讓她自己看著順眼,應當不會丟人的字跡。 主廳一到,胭雪就見到了登門的趙清婉和徐娉,沈懷夢坐在主位,朝她招手,“阿胭,來見客?!?/br> “雖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怎樣的變故,成了鐘家的貴女,這其中定然有原因,但是我還是要向你道歉,那日不夠慎重,莽撞的答應謝世子,以我的名義請你出來說話?!?/br> 趙清婉被沈懷夢找上門時也是頗為驚訝,不曾與這位夫人交際過還想她找她做什么,沒想到這是還真與她脫不了干系。 后來不懂胭雪與鐘家的關系,問了她阿兄趙榮錦,也沒能從他那兒探聽到什么消息,似乎在胭雪與謝猙玉的事情上,有什么事就是不方便說,她阿兄的嘴閉的死緊。 錯了就是錯了,趙清婉便為自己做錯的事來道歉了。 至于徐娉,她知道后反倒是也鬧著要同她一起,趙清婉同她說自己不僅是上門道歉,還抱著想與胭雪交好的意思去的。 徐娉吃驚,“你同她交好做什么?”同是婢女,趙清婉知道徐娉在想什么,無非是她們是貴女的身份,哪怕胭雪現在身份也變了,可她曾經是奴婢也是事實,同她交好,無異于有些落了自己的臉面。 趙清婉:“我覺得她可交?!?/br> 徐娉:“你怎么這般篤定,她有什么能耐???” 趙清婉回憶道:“我有件事忘了你同你說,我第一次見她,是在許府,太尉生辰壽宴上,她當時在被吏部令書……哎,現在的吏部尚書段大人的夫人教訓呢?!?/br> “這受教訓的奴婢多的是,你怎地就憐憫起她來?”徐娉還是不懂。 趙清婉搖頭,“你怎地就不明白,不說她身份身世如何,你沒覺著她同那些婢女都有些不同嗎?!?/br> 徐娉:“什么?” 趙清婉嘆氣,“那些下人渾渾噩噩一輩子就那樣過去,一輩子都是奴才,她不同,她清醒的很,眼里有渴望,卻不貪婪。一看見她,我仿佛就坐在云上,看一個人在紅塵底下掙扎,起先覺著好奇有意思,后來就覺得,她這人你不覺得韌性好的可怕嗎,大概她自己也不自知吧。心性也不壞,性子也挺好的,我上回因為紅霞阿姐,幫師雯慈做局牽連了她,她倒也沒記恨我,這回因為謝世子,我又當了推手,還挺對不住她。我同她交好,就還挺欣賞她的,她既然已經是鐘家的女兒,就別再去在意她的身份。你愿不愿意去,就看你自己,若是不能放下成見,你這回就別同我一起登門了,也別讓我難做?!?/br> 徐娉不是個經的起激的,“誰說我不能?”她便跟著一起來了。 再見胭雪,這回倒是仔細的好好的將她上上下下,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番,就連趙清婉同胭雪說話時,也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