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134節
當然,紅妃已經是很多宴會的座上賓,單從走紅的程度來說也很難再更進一步。但在她如今大紅大紫的時候,又稱為如夫人,還是一件美事。這就像是‘錦上添花’、‘喜上加喜’,誰會嫌好事多呢! 事實上...紅妃自己雖然也想過早早成為如夫人的事,但事情真的發生之后,她沒有太大的感覺?;蛟S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比較順遂?反正她從沒想過自己二十幾歲的時候還不能成為如夫人。所以,真的成為如夫人之后,也只是高興,卻達不到驚喜的地步。 反而是她身邊的人,對此反應很大。 擷芳園上下在紅妃從宮中回來之后知曉了這個消息,幾日之內都在議論這事兒! “這下可好了,都知也算是萬事齊全了,今后只管穩坐釣魚臺便是?!瘪T珍珍吃了一塊果脯,對這批送來的蜜餞很是滿意的樣子,眼睛還瞇了瞇:“說起來,人與人真是不能比??!都知才多大啊,這兩年先是選花神,后又做都知,如今還有宮中的大娘娘點‘如夫人’,一個女樂能做的事兒,都知都做完了!” “是啊是??!人都說‘福無雙至’,我看不然!我們都知的福氣何止是‘雙至’,是根本停不下來??!”旁邊一個女樂也跟著捧。 這些都是愿意追隨紅妃,至不濟也是保持中立的?,F在紅妃情況好,這些人自然愿意說好話...不只是說話,關鍵是說話的聲音也比平常要大一些呢! 而除了這些說好話的,自然也有說‘怪話’的。 得知紅妃做了‘如夫人’,楊菜兒當時就摔了自己最心愛的茶具。 “老天爺太不公了!我們這些女樂,從小小宮人開始,誰不是小心謹慎、一點一滴積累!只她一個,做什么都如此輕松...呵呵,她是有些才華,誰都知道??稍捳f回來,做女樂的,有才華的難道還少?”楊菜兒想到自己從紅霞帔到如夫人,雖然已經比絕大多數的女樂強出不止一點兒了,但和紅妃根本不能比! 相比之下,紅妃實在是太‘輕松’了,輕松地她沒法不嫉妒。 “她偏生是有時運的人,誰能比她呢?”擰著帕子,坐在一邊的花柔奴也冷笑了一聲,隨著楊菜兒道。 她這話比楊菜兒還要‘真心實意’,楊菜兒和紅妃其實沒有什么真正的梁子。也就是當初楊菜兒想做都知,誰知被紅妃半路殺出給截了胡...這搶了都知之位,恨歸恨,當時恨得咬牙切齒,事后也能慢慢消散。 可花柔奴不同,她和紅妃是自小敵對的,長久下來,最初是因為什么這樣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已經成了花柔奴的執念了!紅妃境況越好,她自己的境況越差,這份執念就越深。 最終變成一份‘惡毒’,如果紅妃現在有什么意外,花柔奴就是立刻會拍手叫好的那一個——若不是兩人如今差的太遠,花柔奴現在用一些計策陷害紅妃也很正常。她現在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而越是做不到,心里就越想做,現在花柔奴見紅妃越風光,心里的怨毒已經讓她有些不正常了——她自己意識不到這一點,但身邊的人有感覺,比如提起紅妃的時候她會更加暴躁易怒。 又比如,她根本沒法和紅妃好好相處,哪怕是表面上都不行!這一點過去還沒有什么不好的后果,畢竟兩人一直以來關系就不好,但現在就有些麻煩了?,F在紅妃可是擷芳園都知,花柔奴不止避免不了和紅妃打交道,還要對她恭敬。 然而她怎么可能做到對紅妃‘恭敬’呢? 她常在紅妃面前有失禮之處,紅妃倒還好,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也就輕輕放過了。她一個年紀如此輕的都知,不好太過嚴苛...就算要殺雞儆猴,也不會挑花柔奴這樣境況不好的女樂,不然只會讓人覺得是外強中干呢。 但若是原則性的問題,那就公事公辦了。紅妃沒有因為花柔奴與自己關系惡劣就整她,但也不可能對她格外寬縱。 只是紅妃照章辦事,在花柔奴看來卻是公報私仇,因此心中怨恨更深了,常常同別人說紅妃的壞話,詛咒紅妃。 流言確實傷人,花柔奴放出去的那些話讓一些人對紅妃的觀感差了一些...但話說回來,人紅是非多,紅到紅妃這份上,她就是是非本身!真要說起來,無論是女樂、私妓,還是常常在行院走動的子弟,多的是背后不說她好的! 花柔奴這些話在其中,也就是一個水花而已。 紅妃也不是那等在意流言蜚語的人,在上輩子她見慣了網絡暴力,相比之下眼前這些連毛毛雨都算不上!只要不當著她的面說,她都只當是不存在。而當著她的面,哪怕是那些不喜歡她的人,面子上也會過得去,這是正常的社交禮儀。 相比之下,花柔奴本人可能問題更大——有人聽了她的話,或者信她,或者只是和她一樣不喜歡紅妃,總之和她同仇敵愾起來。自然就有人聽了她的話,根本不當回事,看透了事情的真相,覺得她不是個好的。 現在的情況是,不喜歡紅妃的人,至少面對她的時候,表面上要過得去。事實上,就算是楊菜兒,如今真的面對紅妃,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踢跳了!而對花柔奴看不上的人,卻不用做這種樣子,陰陽怪氣,甚至直接嘲罵都是有的。 這是地位不同的緣故。 在楊菜兒處坐了一會兒,楊菜兒借口說自己累了,花柔奴也就不得不告辭離開了。走出楊菜兒的院子,就聽到樓子那邊格外熱鬧——其實在楊菜兒院子里也聽得到那些,只不過剛剛她全心全意和楊菜兒一起罵紅妃,根本沒注意到而已。 她知道樓子那邊為什么這樣熱鬧...紅妃成了‘如夫人’,自然有相應的慶?;顒?。 女樂從宮人到紅霞帔,就有慶?;顒?,但這種慶?;顒佣际窃谧约涸鹤永?。但從紅霞帔到如夫人就不同了,會在樓子里舉辦歡宴慶祝,而且不只是升位的女樂本人邀請幾個要好的姐妹助力宴會,官伎館中的姐妹都會來。 楊菜兒和花柔奴沒有去,那是報了病假...生了病當然可以不去,沒有讓人帶病幫忙的道理。雖然人人都知道,她們其實沒病,就只是不想來而已。 就在花柔奴站在楊菜兒院子外,聽著樓子那邊隱隱約約傳來的樂舞聲、歡笑聲時,忽然注意到有人急匆匆地繞過廊子,背著過道往樓子那邊去。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姐妹’,花柔奴一下認出那是萬占紅。 想萬占紅這個時候去樓子那邊做什么?只是一瞬間,花柔奴就想明白了。 立刻叫住了萬占紅:“萬jiejie,且稍稍腳,jiejie這是往前面?這是去做什么呢...這幾日館中都圍著咱們那位‘師都知’打轉轉,捧得她好像是天上的仙娥下凡一樣。為了她這場‘夫人宴’,上下的外差都停了?!?/br> “jiejie這兩日也沒有外差了,此時出去,難道是私會情郎?”說這句話的時候,花柔奴的語氣略帶調侃,仿佛是閨蜜之間的調笑。但她眼神不是這樣說的,笑意只停留在表面——直直地盯著萬占紅,讓人很有壓力。 顯然,現在遇上的兩個人都知道,這就是個借口! 萬占紅到底是花柔奴的前輩,早早就是紅霞帔的人了,對著花柔奴這樣境況不好的女樂,心理優勢還是有的。一時被她盯住了,因為心虛的關系縮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堂堂正正道:“沒什么,原是前頭樓子里忙碌,我也去看看...說起來是都知升如夫人,如今都知這樣,我們擷芳園的女樂走出去也是臉上有光,去幫幫忙也是應有之義?!?/br> “這原是規矩?!?/br> 萬占紅和樊素貞關系不好,連帶著和樊素貞的死黨,也就是師小憐,有了齟齬。而師紅妃是師小憐的meimei,這一層關系在這里,師紅妃剛出來的時候,萬占紅自然看她不順...后來紅妃慢慢起勢了,萬占紅也還能穩住,畢竟官伎館里關系不好的女樂多了去了,這屬尋常。 但紅妃做都知的時候,她是有些動搖的。 識時務者為俊杰,縣官不如現管,人家都要做都知了,搞好關系才是正路??!真說起來,她和紅妃又沒有什么解不開的仇怨。 然而她到底舍不下面子,于是一僵持就僵持到了現在。 現在,紅妃又要做如夫人了...實際上,紅妃做如夫人,對萬占紅的影響遠不如她做都知,但這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總之,萬占紅終于做出了決定——她不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 “規矩?這時jiejie說規矩?原先我們jiejiemeimei好幾個,在楊jiejie那里是怎么說的?如今jiejie倒是見機的快...見人家那里好,就要往那處鉆營?”花柔奴心里有些怨毒,沒法對現在的紅妃發了,此時萬占紅撞槍口上了,竟一股腦向她傾瀉而去。 萬占紅一開始確實有些心虛,氣勢被花柔奴壓制住了,但這時候已經恢復過來了。聽花柔奴陰陽怪氣,當即也沒了好聲口:“你這孩子說的忒難聽!都知升如夫人,上下誰不去幫忙?別說是咱們擷芳園自家了,就是其他館,也有來的!按你這樣說,都是來鉆營的?” “再者說了,鉆營又如何?如今這年月,多拿些實惠在手才是真的!meimei若真那樣硬氣,自可以一直與都知對著干,jiejie我且看著你能得什么好兒!” 花柔奴沒想到萬占紅真能這樣‘無恥’,背叛也背叛地如此理所當然。臉色越發不好,罵道:“我好不好的關jiejie什么事兒?至少落個干凈!如今jiejie去鉆營,還要看人家要不要呢!” “三姓家奴,走到哪里都不得人尊重!” 這話聽起來很扎心,但具體到官伎館就沒什么說服力了,說到底萬占紅也是擷芳園的人!她和樊素貞關系不好,又不是和師紅妃本人有大仇...真要說的話,好多官伎館里,忠心于都知的官伎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呢! 眼下去紅妃那里投誠,也談不上三姓家奴...人家是正經都知,這最多就是受招安。 所以聽得花柔奴這話,樊素貞也知道她是無能狂怒,一邊離開,一邊冷笑著拋下一句:“這可不勞meimei費心...meimei也真是熱心腸,如今還替別人擔心,也不先顧好自己?上一季的花賬出來了罷?meimei入賬是多少?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女樂們無論是出去表演、出外差,還是在官伎館里接客,都是有收入、要記賬的,這本賬就是‘花賬’。每季會總一次花賬,然后發到館中每一個女樂手上——誰是‘花魁’,其實只看收入就知道了! 或許女樂們還有別的不入花賬的收入,比如客人送的各種禮物...但一個花賬入賬不多的人,很難想象她花賬之外的收入會多到哪里去。 這總出來的花賬一旦到手,排在前面的人自然風光,說話都能大聲一些!別看官伎館中大家比的是資歷,比的是如夫人、紅霞帔的位次,但說到底還是看‘業績’。一個女樂,資歷再深,地位再高,門前冷落了,一樣會不受重視,這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當初的花小小。 而排在后面的自然窘迫,就像是一個班級里的吊車尾...甚至還不如吊車尾。畢竟很多班級里的學生也不關心吊車尾是誰,而吊車尾本人也有可能不在意這個。但官伎館里的女樂不同,她們成天可就盯著這點兒事兒的! 真要是誰一季排在最末,那就是一個館里之后很長一段時間的笑話了! 第169章 無何有(1) “老爺,進城了!”一個做小廝打扮,一看就風塵仆仆的年輕男子,看到眼前高大的城門,激動地轉身走到馬車前稟報。 不一會兒,從馬車里鉆出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看著也有些旅途疲憊,但精神還好——他除了頗有些儒生氣外,舉止堂堂,有些當官的氣勢,這讓同樣等著入城的老百姓多看了他幾眼。 不過,也就是這幾眼罷了,在京師這塊首善之地,到處都是官員!大家時??粗喙珎凃T馬坐轎上朝,偶爾見到一個外地來京述職的官兒,根本不放在眼里!前幾日小報上還登載了個笑話,說是新到任的大理寺少卿儀仗經過大街,有個老翁根本不避。大理寺少卿遣人去訓斥,人家只說‘老朽便是相公都見得多了,你一個蚊子官兒也好意思叫人清道’。 這一時之間傳為了笑料。 大理寺少卿也不好和個老頭兒計較,事實上,這件事傳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讓這位心上人的大理寺少卿有了‘輕佻’之名了...雖然當官擺儀仗是應該的,可天子腳下,官員有多少?做到三公九卿那一級別,在京城也不見得能稱‘貴’。 這種情況下,那么多比你位置更高的人尚且沒有大擺儀仗,你先如此了...往外說起來,總有些不好罷。 馬車中的‘老爺’姓白,名叫白芳敏,京城人士,同進士出身。七八年前就已經外放做官了,歷任了一任知縣后,升做泉州通判。后來在泉州通判上也做得還好,如今正是要調職入京做京官兒了! 一則同品級之下,京官本就比地方官員尊貴,二則白芳敏本就是京城人士,如今算是回家了。有這兩重原因在,不論一路多風塵仆仆,此時白芳敏也是意氣風發,興致正好! 他也不止自己一個人回來,身后還有十來輛車。車上除了仆人、財物,還有兒子——他已經得了官身不錯,但多的是有了官身也娶不到貴籍女子的官人呢!白芳敏本身的出身很普通,后來三十歲做了進士,才能也不能說突出,自然娶妻這事兒和他也就無緣了。 好在他也不是非要娶妻的那種人,早年間就租妻過,后來做了官兒,也陸陸續續租了兩回妻。算起來,這幾次租妻,給他帶來了三個兒子,都是一直帶在身邊的。 入城之后,有早已等著接家主的仆人接住了白芳敏一行。此時白芳敏也不坐車了,而是騎著馬車一邊游覽京城街景,一邊往家的方向去。 無論什么時候,人都會懷念自己的家鄉。此時的白芳敏就更是如此了,要知道這里是京師!相對于其他地方,這里的繁華和樂要更上一層樓!哪怕白芳敏是在泉州做通判,見識了泉州這座港口城市的繁華開放,也是這樣覺得的! 泉州也很富庶,相比京師還要有活力的多,但在白芳敏眼里,泉州根本無法和京城相提并論!京城的底蘊,京城里就算是普通小民也具有的那種自如,泉州根本不能比! “數年在外,沒想到京中變化也這么大?!卑追济裘?,頗有些感慨的樣子。 給他牽馬的是今天來接人的仆人之一,聽自家老爺這樣說,見機就湊趣:“老爺說的是呢,京中乃是天下之首,匯聚的是各方風氣!人都說杭州是天下風氣之先,變化最快!可真要說起‘海納百川’、包容各樣風氣,還是得看咱們京里!” 白芳敏聽得微笑點頭,這話正對他眼下的心思。 而就在這時,白芳敏注意到前面街口經過了一頂異常華美的轎子...不只是轎子,那轎子前后有身著綾羅綢緞的小廝跟隨,后面還跟著數頂華麗女轎。再加上在后打馬跟隨的好事子弟,看起來排場非凡吶! 白芳敏本就是京城人士,見那些轎子的樣子,自然立刻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便道:“那樣的排場,不是當紅的娘子,決計是沒有的...七八載離京,京中風月事所知不多矣!也不知這是哪家的娘子,能不能稍后拜訪一番?!?/br> 白芳敏當年人在京城的時候,并沒有真正的老相好。畢竟他家世普通,讀書有很花錢,根本沒有太多錢在這種事上消遣。真正能在風月場上混,已經是他中進士之后的事了! 說起來,新科進士還是蠻值錢的,那個時候他和同年們把京中上檔次的人家都走了個遍,花錢也不多——就算是女樂,只是普通地侑酒、表演,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只不過女樂、雅妓這些人日程滿滿的,難以約到。 而新科進士的身份就是一塊敲門磚,讓白芳敏這些人可以順利插隊,成為許多行院女子的座上賓。 也就是那個時候,白芳敏算是‘知風月’了。 此后,他外放做官,做縣令的時候不說,做泉州知州的時候也算是常常出入風月場所的。泉州雖然只是一州之地,可那里是幾個對外貿易的港口之一,有大量海商、工廠主,還有市舶司一干狗大戶,自然能吸引周邊,乃至五湖四海的賤籍女子落腳。 得益于此,白芳敏人在泉州,也算是‘遍識群芳’了。 但在他眼里,還是在京城的時候,那些娘子們最好!一方面那個時候他剛剛考中進士,意氣風發極了,留下來的相關記憶自然也得到了無限美化。另一方面,泉州行院女子的做派確實和京中不同。 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歌舞伎町女招待,和銀座女公關的差別的。不能說后者的品質就一定勝過前者,但兩者之間確實有著不一樣的特質。 相比之下,泉州那邊是商業城市,一切當然是向錢看,男人如此,行院女子也是如此。另外,因為是面向海外的新興城市,那里的女孩子也大多活潑的多。京中則不同,這里本質上也是向錢看的,但又不只是錢。 或許有不少行院女子心里只在乎錢,但表現在外還是不能那么‘俗氣’。 京城里的行院女子,也講究雅量!真正的名妓,不喜歡的男子,千金萬金也不能叫她們動一下眉頭。而喜歡的男子,她們倒貼錢也不是問題——這不是說養小白臉,若行院女子已經有‘靠山’了,這種行為是不行的。另外,這個男子沒錢也得有拿的出手的東西,這樣傳出去才是‘佳話’。 總之,真正令京城里的行院女子真心結交,而不是拿你當提款機,你本人就不能是只有錢! 再者,京城里的風月場所還有與泉州全然不同的講究...這個說起來就更復雜了,但簡而言之,就是多了一種‘矜持’與‘規矩’,這是過去很多年慢慢積累起來的,同樣也是汴京作為京城的一種優勢。 眼下白芳敏才入城,就見到了一位當紅娘子的排場,心念一動,心思一下就飛到了風月場所。 聽到自家家主這樣說,牽馬的小廝也伸長脖子往街口看。不只是看,還豎起耳朵聽議論的人聲。好一會兒才道:“老爺,小人知道方才經過的娘子是哪一位了——是北桃花洞擷芳園的行首呢!” “擷芳園?這我倒是記得,昔年擷芳園的行首姓柳,我還曾在潞王的府宴上見過她一舞?!卑追济麸@然回憶起了當年剛剛登科時借著新科進士的身份,得到的優待。如今他再想等潞王這種層次的門庭,就不是當年那么容易了!即時他如今升了官,還要回京述職。 大家都很禮遇新科進士,可一個來述職的通判?呵呵,哪怕是通判任上做得再好,也只能平級轉任(從地方官到京官,能平級轉任,本身就是升職了),所以最多就是從五品。而從五品的官兒落在京中,一個水花兒都翻不起來! 牽馬的小廝笑著道:“老爺說的都是老黃歷啦!七八年前的行首,如今那還能做?如今做著擷芳園行首的另有其人,是一個年紀極小的女子,姓師,因她jiejie也在擷芳園做女樂,人都稱作小師娘子?!?/br> “生得花容月貌,楊妃再生不過如此。又跳得好舞,宮中貴人也是一再稱贊的!才十幾歲,就挑起擷芳園做了都知,最近又被宮中的大娘娘稱贊舞跳的好,點了她做如夫人,不得了了...如今好多子弟都愛她,常在擷芳園前面樓子里候著,就為了見一見她?!?/br> “才十幾歲?”白芳敏聽說這個,也是一驚。稍后平復下來才道:“既有這般威勢,其人身后少不得幾個撐腰的人...定然是數一數二的顯貴?!?/br> 這是非常正常的想法,女樂中突破資歷的限制,二十出頭,甚至十幾歲就做都知、做如夫人的也是有的。但舉凡這種女樂,一方面是奔著一代名伶去的,另一方面,背后必然少不得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