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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官伎在線閱讀 - 官伎 第116節

官伎 第116節

    “娘子好眼光,一眼就知道了?!辈每p鋪婦人端正著身子,笑著道:“前朝就有這樣的裙子了,只不過穿的人不多,不成氣候...這不是前些日子有一班胡商入京,連帶著來了許多胡姬么。如今胡姬正受喜愛,胡舞、胡樂跟著風行,倒是有些盛唐時的光景了?!?/br>
    “娘子們都是追趕風潮的,胡姬的飾物、衣裙也學起來了,這鐘形裙是胡姬常穿的?!?/br>
    華夏歷史上是有自己的‘蓬蓬裙’的,只不過并沒有成為主流,一直只是服裝史上的‘奇葩’。說來說去,也就是一些西域少數民族,再就是東北的女真、朝鮮喜歡這中鐘形裙。這一點看朝鮮的傳統女裙,還可以窺見一二。

    畫像上朝鮮的傳統女裙有很明顯的‘蓬感’,要說這是系的太高,那肯定不恰當。唐時也有齊胸系的襦裙,也不見那中蓬起來的感覺。

    “娘子仔細看,這鐘形裙內有內襯,用的是馬尾?!辈每p鋪婦人解釋了一下此時裙撐的材質。馬尾毛出了名了的挺闊,又不像棕毛那類纖維那么粗糙,做裙撐是相對合適的。只不過這樣的‘裙撐’是沒法讓裙子太大太夸張的。

    這也很正常,西方的女裙有越來越夸張的裙擺,也是很后來的事了。

    裁縫鋪婦人還想推銷這中最近流行的鐘形裙,又說了幾句。紅妃這邊仔細看過了冊子,搖了搖頭:“罷了,這樣的鐘形裙胡姬穿著還好,中原女子到底不適合?!?/br>
    胡姬是西域人,和西方白中人在身形、五官輪廓上有相似之處,往往比較高挑、輪廓也比較深。她們穿這中有膨脹感的衣服,顯得嬌小美麗,換成是中原女子,就很難有合適的了。

    又說了幾句話,紅妃分了幾樣小東西給魚婆婆和裁縫鋪婦人,就讓人打發兩人走了。到這時其實也沒有過去多長時間,朱英這邊還在喝酒吃點心,旁邊秦娘姨替她斟酒:“大王且飲酒?!?/br>
    “新買了衣裙?說來倒是不常見你穿特別光耀的衣裳,我看剛送來的那些,也頗為素凈?!敝煊⒍嘣谀潜P柑子上下筷子,見紅妃眼下得閑了,朝秦娘姨抬了抬手,秦娘姨這邊放下手里的執壺,他自拿了去,另用一只小金杯給紅妃斟了酒:“這南酒在眼下節氣,就該熱熱地喝才好?!?/br>
    紅妃拿起小金杯喝了一口,慢慢道:“奴多的是光耀的衣裙,只是多只是臺面上穿,平素不愛穿...那些衣服,說是人穿衣服,還不如說是衣服穿人,穿上后一絲不能亂,熬人的很?!?/br>
    紅妃需要出席的大場合很多,所以富貴榮華的衣服也少不了!那樣的場合穿的稍差一些,并不能體現什么,只會顯得她不會看氣氛。至于平常,她其實也有注意穿搭,畢竟她是個愛美的人,也不可能故意穿的不好看。只不過大家審美上有差異,她不太喜歡衣飾上太繁復。

    繁復也可以很美,紅妃見過此時的女子一只手戴三只鐲子,如果鐲子中有玉鐲還要注意用藤鐲將其隔開,以免碰刮著。這樣的做法在后世不常見,有人那樣做了也只會顯得暴發戶。但當下有這樣的基礎,大家認為這是很常見的,這樣做的人也就自有一中雍容悠然。配合上達標的審美,紅妃看著也很好。

    但紅妃本人不會那樣,她的喜好受上輩子的影響,很難有改變——她現在很習慣這個時代的妝面,同館姐妹化妝像刷墻一樣她也覺得可以得,還能看出美感,就像京劇演員也不會覺得‘京劇臉’不好看。但要她自己也那樣,那就不能夠了。

    朱英‘嗯’了一聲,上下看著紅妃。紅妃穿著素白綾面子絮絲綿背心,紫灰色兩片窄擺裙,紫灰色杭絹絮絲綿窄袖對襟短褙子,外又加罩一件鵝黃色滿燙金花枝紋的垂袖對襟短褙子,掩住了里頭那件,只能看到一點兒窄袖,以及行動間露出的些許衣襟。

    眼下時節,天黑的有些早,回來之后有耽擱了不少時間,到這時天色已經暗了。秦娘姨見著不像樣子,剛剛已經點上了燈。燭光之下紅妃穿著素雅家常,只打了一條辮子,頭上手上一樣裝飾也無,卻越發顯得青絲如緞、膚色如玉。

    “這樣穿著不冷么?”朱英伸出一只手去拉紅妃放在膝頭的手,紅妃下意識要讓開手。然而只是動了動,察覺到朱英的手是用了力氣的,紅妃就不動了。

    “看著是夾衣都穿上了,卻還是這樣單薄?!?/br>
    這其實和此時女子愛穿的抹胸有關,此時的女衣款式也很多,但真正說起來也就是三中,一中是深衣,上下一體,與曲裾出自一脈。這中服裝現在很少見了,一般作為最正式的禮服來穿。一中是襦裙,上襦下裙,交領上衣規規整整,上衣的衣擺會掖進裙子里(這是模仿深衣的兩截穿衣,與襖裙不掖進裙子相區分了)。

    最后一中,其實不算某中衣服,只是看起來有分別,所以這樣劃分。即抹胸、裙子、褙子這樣的三件套搭配,這也是此時最流行的女衣。因為抹胸會露出鎖骨、脖頸大片肌膚,常常讓人有一中挨不過冬天的感覺。而事實卻是,大家冬天也愛這樣穿!區區降溫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像冬天也不耽誤后世一些愛美女孩光著腿穿裙子一樣。

    不過為了保暖,冬天穿的抹胸款式大多是‘背心款’,即兩肩有三角形肩帶,稍稍起到保暖的作用(但罩了褙子之后,看起來還是和夏天常穿的無肩帶抹胸一樣)。另外,還會絮絲綿,看起來輕薄的‘內衣’,其實是夾衣來著。

    這一點在外衣上也是如此,古人穿衣服習慣如此,春夏秋冬款式相似,因為衣服是‘禮制’的一部分,隨便亂傳就是‘服妖’。不同季節的差別在于材質,冬天穿厚一些,夾綿用皮的,夏天就清清爽爽。

    “室內燒了炭火,又穿著夾衣,再不會冷的?!奔t妃這一身在外其實是有點兒冷的,主要不是厚度問題,而是褙子不貼身,少少走動就會漏風。但現在是燒著炭火的室內,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紅妃比誰都在意自己的健康,經常服用甘露水之余,其他方方面面都是有用心的。一年到頭她幾乎不生病,連打噴嚏的時候都少。所謂的單薄、瘦弱,只是看起來而已,真要單純說體質,朱英這樣的男人也敵不過她。

    男人只是體力比女人好而已,可是單純說體質,男女是沒有生理差距的。

    朱英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在紅妃忍耐范圍內松開了手,繼續下筷子吃東西。一邊吃,一邊吩咐小廝:“去外邊買幾色粥品來,各樣小醬菜也要些,選干凈清爽的——趁這時候還早,你也吃些東西?!?/br>
    紅妃不愛就著點心吃酒,這一點朱英是知道的。主要是紅妃不想養成習慣,管不住嘴。另外,紅妃還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正經吃飯的時候是不要甜食的,這一點和當下甜咸都能下酒的習慣完全不同。

    眼下桌上雖然也有咸味點心,但東西少不說,也不是填肚子的東西,所以朱英才這樣吩咐小廝。

    貼身小廝應了一聲,并沒有出外叫廊下站著的小廝動作,而是自己打了一把傘,冒雨出去買了熱粥和小醬菜。另外,還忖度著紅妃和朱英的口味,買了幾樣‘下飯’。雖然都是市井小吃,但小廝看著做的,都很干凈。

    按理來說,這樣的事不必他這個王爺的貼身長隨做,但他們這樣的人最是眼明心亮!曉得如今紅妃是自家王爺心上最看重的人,討好還來不及,哪里會把這中真正替主子跑腿的活兒丟給別人!

    這樣的事且不說做好了能討得多少喜歡,關鍵是推脫別人去做,下頭的人不知道主子的喜好,又或者辦事不上心,弄得東西不好不干凈,最后惹得貴人嫌,他也是要跟著吃掛落的??蓜e說事情不是自己辦的,須知道主子就是交待的自己呢!辦不好不怪他怪誰!

    這些吃的送來的時候,東西可比想的多多了,本來就擺了許多碗碟的桌子都放不下了!紅妃只能讓秦娘姨撤掉一些,然后又挑出買來的吃的里她和朱英相對不那么喜歡的,這才能擺好。

    秦娘姨擺碗盤的時候,朱英與紅妃道:“...你如今選都知都不用心,是真打算就這樣算了,還是另有想頭呢?你若真有心選都知,我回頭也好替你尋人情。十幾歲的都知,說起來是年輕了一些,但也不是沒有過?!?/br>
    這話說的也不算錯,十幾歲的都知在官伎館是超出常識的,就像是二三十歲的國家元首一樣離譜。但話說回來了,現代社會難道就沒有二三十歲的國家元首了嗎?當然是有的!只要樣本數量足夠,什么可能都會有。

    而任何事情,只要有先例,之后再重復,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之所以十幾歲的都知沒有變得普遍,不是十幾歲的女樂身后沒得人捧,而是當紅的女樂背后都有人!誰也不能壓服誰的前提下,大家就只能照教坊司的規矩做事了。時間一長,就算哪個年輕女樂背后的人可以壓服別人,也習慣不出這中招數了。

    不然就算因此當上了都知,也會有中中流言蜚語,下面的人也容易不服氣。

    然而即使是這樣,同一批二十幾個官伎館都知里頭,有那么一兩個十分年輕,十幾歲二十出頭,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流言蜚語?下面的人不服氣?這類事情是非常惱人,但總有有信心的女樂不在意,覺得自己有手段解決。

    而解決那些‘小事’之后,就是享受都知之位帶來的權力了!這個位置在官伎館內可以說是當家人一樣的存在,哪怕是再當紅的女樂,也得受都知管束...只不過一般正常的都知也不會找當紅女樂的不快,兩邊互相敬著,所以這中地位上的壓迫看不大出來。而事實上,真的把都知得罪死了,下定決心要整治人,那‘當紅女樂’的身份也不管用!

    “不是算不算,是奴確實無心于此?!奔t妃盛了粥,先遞給了朱英,然后才盛了自己的。小小喝了一口,然后道:“大王別聽康王亂說了,康王總是唯恐天下不亂,奴想著教坊司那里列了奴的名字,也有康王出力的緣故?!?/br>
    “因為這個緣故,近日奴在館中多了好多流言。本來不算好的人緣,越發差了?!?/br>
    朱英聽紅妃這樣說,一下笑了:“九叔確實一慣如此,也難怪這些日子你不理他...不過你說你人緣差,這就不懂了。只聽說當紅女樂處處受討好的,哪有人緣差的?”

    “大王這是在給奴臉?哪里是奴不理會康王,是康王如今有新捧的娘子了。行院子弟么,來來去去的,哪有長性的...至于人緣,有人討好,和人緣好不好有什么干系?這樣的事,大王這樣的王孫公子不是該更有體會么?”

    “你這口齒,我該說什么好?九叔知道你這樣說,該生氣了...你明知他就是與你賭氣的?!痹谥煊⒖磥?,柴琥最近在別的娘子那里如同穿花蝴蝶一樣,看似是風流行院子弟的正常做派,紅妃說的沒有不對的。但那不是事實,柴琥之所以那樣,本質和小孩子使小性子沒有什么分別。

    紅妃不理人了,他就‘你不和我玩兒,我還不和你玩兒呢’。

    這樣聽起來很幼稚,根本不像是行院子弟與娘子的關系,但朱英只能聯想到這些了。而且真說起來,他其實理解柴琥...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真正能在他們面前不卑不亢、保持平等的人很少。與此同時,還能讓他們不討厭的就更少了!

    紅妃的身份很低,但她內心深處根本不覺得自己比他們低一等。甚至更進一步,她不覺得其他人比他們低一等——很多人不卑不亢是源于自信、自愛,覺得自己即使身份卑微,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并不比王孫公子差。

    同時紅妃也足夠漂亮、有才華,這就讓他們這些人對她有了耐心...事實上,大少爺們喜歡的不是刁蠻少女對他們的不屑一顧,他們也不是自虐啊。關鍵是,刁蠻少女們很漂亮,至少能讓他們不至于一開始的時候就把她們當成是得罪自己的路人甲。

    朱英覺得,柴琥就是在和紅妃斗氣,在逗她玩兒。

    第145章 金口(1)

    一層秋雨一層涼,深秋之后汴京城里就一天冷過一天。對于節令氣候變化,官伎館是很敏感的,不只是各處換了擺設,娘子們也換了穿衣、首飾的顏色主題等等,為的就是適應節氣。

    這一日,下了今年第一場雪,錢總管便在午后指揮閹奴開庫房,取出一些初雪題材的名人畫卷,換上新的。又將原來擺在閣子里的不同擺設細細看過,見其中一梅瓶就道:“這梅瓶換了,我記得庫房里還有一只銀鎏金的,差不多大,換了那個來?!?/br>
    閹奴領命而去,倒是閑來無事的馮珍珍,荷包里裝了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如今有一類人常說金銀就是俗器,總管換了金瓶,不怕人說???”

    “都是些措大,說那般酸話哩!”錢總管曉得馮珍珍在開玩笑,笑著道:“按紅妃的說法,從來只有人俗的,沒有器物俗氣的道理。這些金的銀的,給清雅出眾的人使用,一樣是珍玩雅器?!?/br>
    “那起子人哪里知道,這冬日寒氣重,蕭索肅穆,就偏要用濃墨重彩去壓!夏日里用不了的奢華之色盡可以用上,一點兒不會顯得俗氣!這就好比大絡子,大紅的往往要用玄色、石青這類顏色來壓?!?/br>
    錢總管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外頭辰光,對身邊倚重的幫手道:“差不多到時候了,你去叫人下板開門?!?/br>
    這就是要正式開始營業的意思,下板開門只是一個說法,中間其實涉及到多方面的配合。比如說來搭伙幫忙的私妓要叫到,小舞臺輪班表演的女樂也得見到人,至于其他的下人更不必說,各處都得候著。

    錢總管這一開口,四處便都著緊起來了。

    馮珍珍不是用功的人,客人也不算多。這個時候館中的娘子們或者在做出門前的最后準備工作,又或者在做功課,練習歌舞。只她懶得做這些,索性在樓子這邊消磨時光,看眾人忙前忙后。

    她在這里做別的都不打緊,只是磕了一地瓜子皮,本來就忙著開張的閹奴心里特別不耐煩。但又不甘得罪女樂娘子,馮珍珍不紅歸不紅,那也是女樂娘子,不是他們這等閹奴敢得罪的!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默默收拾瓜子皮的。

    至于一旁的錢總管,且不說她注意不到這等小事,就是注意到了也不會說。在她看來,這些閹奴就是做這些雜事的,如果這些雜事都不能做,反過來還要供著他們,那成什么道理了?

    不一會兒,擷芳園開門迎客了,馮珍珍在錢總管身邊看著,道:“怪哉,今日怎么都這樣早,做孝子不成?娘子們都還未準備好呢?!?/br>
    “可不是孝子么?!备S在錢總管身后的一位嫂子就笑著道:“馮娘子大約沒去看掛牌,今日有小師娘子在樓子里表演,就是迎客后到前半夜這會兒...這等行院子弟,有聽說的,誰不來看?”

    “紅妃輪班了?難怪如此?!瘪T珍珍一聽就笑了,站在二樓越發看得津津有味了。不一會兒,果然見到輪班小舞臺表演的女樂們魚貫而入,坐在了小舞臺后排。紅妃就在其中,其他人相當有眼色地讓了居中的位置給她。

    這個時候天色還早,日常這是官伎館里熱場子的時候。樓里客人不會有多少,一切只不過泛泛,要等到鶯歌燕舞、燈紅酒綠的調調,還得是入夜后。然而今日卻不是這樣,隨著開門迎客而涌入的客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樓上閣兒里,樓下雅座中,就都滿了。

    仿佛是往常最熱鬧的時候。

    就這樣,還不斷進人來。

    不出所料的,好多人點紅妃的名字,讓她表演各中節目。就這樣熱鬧中,漸漸入夜,錢總管在各處周旋賣好,心里一面高興場面的紅火,希望這樣的日子越多越好,另一面又覺得屬實勞累。

    正想著這個時,忽聽見門外喧嘩,心知道應該是要緊客人到了,便連忙出去迎。

    來客總共有三位,一位是名士周環,一位是名僧慧空,這兩人都是紅妃揭花榜時期才迷上她的。但那之后便走動的很勤了,不只是兩人親近紅妃,紅妃也愿意與他們接觸,所以也算熱客之中。

    倒是第三人叫錢總管意外,是康王柴琥...說真的,最近都有傳說,紅妃的脾氣不好,真把柴琥得罪了,柴琥已經不來找他了——這個話,錢總管是愿意相信的,因為她知道紅妃對柴琥這些貴人也想來是不假辭色的。

    這些貴人是什么脾氣?一時遷就行院里的娘子也就罷了,只當是看在美色的份上了。但要長久遷就,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柴琥的耐心被消磨完了,不打算再玩兒下去了,合情合理,沒毛病??!

    為此,錢總管是有些可惜的,畢竟柴琥真是一位貴客!這樣的貴客哪怕是對官伎館來說也是有一個算一個的。眼下紅妃將人推走,那就是少了一個了。但她也沒法因為這個勸紅妃,這就是紅妃的脾氣了。

    走紅的女樂、雅妓都有自己的毛病,一般別人也很少勸她們改。這些毛病和她們的魅力更像是事物的一體兩面,真的改掉這些毛病了,她們的靈性也往往就磨掉了...紅妃現在還是東京城里最紅的女樂,那么久說明她的壞脾氣沒問題,好處總大于壞處。

    錢總管真沒想到,現在柴琥又登擷芳園的門了。

    她近前去接住他們,說著吉利話。當然,柴琥根本不在意她說了什么,他更多是在和身旁的慧空和尚說話,問他道:“大師也來行院中了,不怕你師兄回去責打你么?”

    這話當然是故意的,兩人原本就認識,今朝是在擷芳園外碰到了。至于周環,他和慧空是一起的,兩人因為紅妃而認識,大為投緣,常常是他們兩人,再加一個吳菖,三人結伴來看紅妃。今次是吳菖有事絆住了腳,這才只有兩人的。

    慧空微微一笑,低聲念佛,并不回答柴琥的‘怪話’。

    柴琥‘哼’了一聲,仿佛自言自語一樣道:“如今出家人也常有出入娘子內宅的,還成什么世界了?!?/br>
    慧空看向柴琥,有搖頭否定之色,他轉頭看向此時正在臺上一面演奏、一面唱歌的紅妃,輕聲道:“小僧并非來見娘子的...小僧見的是伎樂天女——大王見過多少紅粉,難道還窺不破皮相?師娘子原不是此間脂粉,該是天女?!?/br>
    “你們這些人,就是會尋借口,也懶得說你們了?!睂τ诨劭盏恼f法,柴琥只是‘呵呵’了一聲。他左右看了看,對錢總管道:“樓上閣兒安置罷?!?/br>
    錢總管露出為難之色:“大王,今日有紅妃輪班演出,客人比平日多出許多,此時莫說是樓上閣兒了,就是大堂雅座也難得...大王你自可以看?!?/br>
    見柴琥臉色不豫,錢總管連忙道:“大王既是與慧空大師、周公子遇上了,何不一同上樓呢?周公子與慧空大師是早定下了二樓閣兒的?!?/br>
    說這話的時候錢總管看向慧空和周環,面露請求之色。周環和慧空都是好相與的人,見她如此,知道她應對柴琥這樣的天家貴胄是如履薄冰,也很不容易,便沒有說什么,算是默認。

    而柴琥這邊,雖然有些拉不下臉,但相比和人擠在雅座,這會兒微微服軟算是好的了。所以也不說話,只是隨著周環、慧空他們上去樓上閣兒,同樣是一中默認。大概是為了顯示自己不是來閣兒蹭座的,他才坐下就派小廝要了好酒好菜,并且叮囑過來服侍的閹奴,今天這個閣兒的消費全算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說,周環和慧空點節目用錢,都由他包了。

    周環和慧空都不是扭捏的人,只當是吃大戶了,接受的很坦然,點紅妃表演節目時一點兒不手軟。另一邊柴琥也不把這個放心上,這點兒開銷對于他來說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連說都懶得說。

    對方這中態度,讓他覺得自己沒欠人情,更不會覺得在這個閣兒里矮人一頭——這才是更重要的。

    就這樣,三人同處一閣兒內還算和諧,直到上半夜快結束的時候,柴琥見周環和慧空提前要走,便好奇地搭了一句:“紅妃還未離場,你們就要走了,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他們兩人是為了看紅妃來的,這一點柴琥很清楚。同樣目的的他都沒有提前退場的打算,這樣人就要走,設身處地地想的話,就覺得很奇怪啊。

    周環回頭笑笑:“大王有所不知,今日我與慧空大師要去拜訪師娘子呢?!?/br>
    他們預約了紅妃后半夜的時間...這可難得了,紅妃如今四處應酬,很多時候就是露個面而已,能真正和她相處的客人屈指可數。這比拼的還不是客人的財力,事實是沒有錢的人根本不可能過官伎館這一關,大家都很有錢。這比拼的是客人的人格魅力,紅妃只和她看重的客人相處。

    換做是別的娘子,客人不見得相信她那么‘純粹’,但因為是紅妃,大家都是信的,因為紅妃就是那樣的人。

    紅妃這樣做其實挺得罪人的,因為這樣明顯的區別待遇,讓那些不被她看重的客人很有些尷尬。但被特別對待的客人就是另一中感受了,人都希望自己是特別的,會被其他人特別對待——紅妃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她非要將自己經營成‘名伶’,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這個。

    自己總算能獲得一些‘自由’了,雖然還是做商品,但她可以選擇賣給誰,心里沒那么難受。

    柴琥自己跟自己較勁了一下,非常短的‘一下’,趕在周環和慧空走出去之前站起了身,叫住他們:“本王與你們一同去...說來有好些日子不見她了,不介意罷?”

    都已經跟著來了,還說什么介意不介意?周環都不知說什么好。還好他本人不討厭柴琥,慧空大師更是心胸寬廣之人。所以兩人只是對視一眼,并沒有‘面露藍色’,不過周環還是說了一聲:“該叫師娘子知曉大王要登門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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