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75節
在短暫的沖擊之后,柴禟開始變得饒有興致起來...說真的,他很想見見‘師紅妃’。之前他雖然見過紅妃了,但那只是隨意看看,也沒有特別在意過。他現在就是想仔細觀察一番,看看這個女樂有什么特殊之處,能讓他的好舅舅為之破例到這個地步! 是的,就是‘破例’。 李汨不近女色、不愛浮華、性情恬淡,如非必要,也沒有成為他人談資的喜好。而如今,因為給紅妃鋪房,他是女色也近了,北桃花洞的浮華也經歷了,淪為滿城談資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說,一個小娘子而已,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讓他做到如此? 如果可以,柴禟還真想向這小娘子取經...要知道,作為從小被舅舅約束的大外甥,他對上自家舅舅還有些犯怵呢!李汨做李大相公那會兒,并沒有因為君臣之別就不敢管他了。反正無論怎么說,柴禟從來沒有在李汨那里得到‘破例’的待遇。 怎么說呢...有點不甘心呢。 李汨在柴禟心里是很有分量的,在柴禟年少時,他其實很大程度上扮演了類似父親、兄長的角色——李汨確實是風姿出眾、人品極佳、能力不凡,這樣的人還是自己的親人長輩,柴禟曾經真的希望過自己有這樣一個父兄。 更重要的是,他對柴禟沒有別人的那種畏懼,他對柴禟的愛護或許達不到‘深重’的地步,但他在拿柴禟當皇帝之余,也沒有忘記柴禟是他的外甥。所以很多時候他會保護柴禟的心靈,就仿佛他不只是九五至尊,同時也是一個孩子一樣。 這點真心對于‘稱孤道寡’的皇帝柴禟來說,可以說是彌足珍貴的——或許有的皇帝是天生的皇帝,可以無心無情,所以不在意這個。但柴禟不行,他做皇帝的天賦不好不壞,不過他少見的具有皇帝很難有的,屬于普通人的情感。 其實柴禟早就想召紅妃進宮獻藝,然后借機觀察他了,但因為李太后的關系,柴禟遲遲沒有搞這種小動作...其實李太后比柴禟更想見見紅妃。 不同于柴禟,李太后和紅妃接觸的多些,再者她也不在意紅妃有什么特殊,能‘迷住’自己的弟弟。她之所以想見紅妃,其實是想多拜托拜托紅妃...她終究沒有放棄將自己的弟弟拉入人間紅塵里,而在她看來紅妃可能比其他人更能影響到弟弟。 別人可不能讓李汨主動踏入花花世界。 在李太后看來,李汨親近紅妃,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有一就有二,他如今能為一個女樂破例,那為什么不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李太后是在考慮一番后,才最終沒有叫紅妃入宮的。這主要還是考慮到了李汨的想法,她擔心自己的舉動會提醒自己的弟弟,讓他覺得自己在其中施加了影響,反而使得好不容易邁出的這一步前功盡棄。 她沒有召見紅妃,自然也不會讓兒子召見紅妃。 本朝天子向來是比較親民的,宮里辦公的時候叫宮外小吃攤外賣、平常過節的時候與民同樂、開放皇家御苑給百姓...這些都是有的。所以平?!⒎皆L’,與一干內宦、班直在城里走動也是有的。 這一次,柴禟找到了李汨,兩人在北桃花洞的一家酒樓碰了面——他當然是故意的!他故意要看李汨神色,然而很可惜,李汨陪他到了北桃花洞,從頭到尾也沒有分毫色變。 柴禟與李汨相對而坐,柴禟想說什么,而不遠處擷芳園樓子里的特殊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從酒樓三樓的窗旁站起來,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擷芳園的彩樓歡門。柴禟看了一眼神色不變的李汨,忽然笑了,對旁邊內宦道:“去,打聽是什么事!師娘子如今在何處?!?/br> 內宦領命而去,不多時返回,將周夫人來擷芳園之事說了。然后道:“師娘子今日在樓子作場,好教官家得知,小人來時,周夫人正尋著師娘子哩!” “哦...難道師娘子與周舍人有甚干系?”柴禟真有點兒好奇了。 內宦用眼睛余光看了李汨一眼,咽了咽口水,道:“倒也不是,只是周舍人格外喜愛師娘子,師娘子卻只是淡淡的?!?/br> 這時李汨才開口:“師娘子性情孤高,人愛她,她不見得愛人...喜愛她的人實多,周舍人也只是其中之一?!?/br> 柴禟快要笑死了!旁人看不出李汨的情況,他難道還看不出!他這話看似沒什么,其實處處都有可看的——李汨好像很客觀地描述了一番,然而柴禟知道,李汨是有點兒高興的。 “原來如此?!辈穸K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雖然有些逗一逗舅舅,但到底李汨在他這里積威已久,臨到最后他也沒能理直氣壯地這么干。反而在李汨不躲不避的視線下,他忍不住道:“...余祥,你去擷芳園傳朕的旨意,只說令女樂師紅妃進宮獻藝,一會兒將人領來?!?/br> 站在柴禟背后的青衣內宦迅速站了出來,輕巧應了‘是’,這才退了出去,‘傳旨’去了。 紅妃是重新洗了妝、換了衣裳再來的,好在她妝容比起別的女樂要簡單許多,倒沒有讓內宦余祥多等。等到隨著余祥出了擷芳園,紅妃才發現自己不是要進宮。她坐在轎子里,撂開車窗簾子,道:“大人...這是往哪里去?” 余祥笑呵呵地坐在馬上,微微躬著身道:“師娘子坐好,官人御駕便在桃花洞,不須進宮!” 他的語氣很客氣,待紅妃簡直說得上‘和藹可親’。這一方面是他性格如此,在宮中一干內宦中就有‘玉佛爺’的諢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李汨,如今宮中哪個內宦見到紅妃都會表現的很好,仿佛宮中人都是這樣好,宮中一片和諧一樣。 誰不知道官家和大娘娘看重襄平公?而這位‘師娘子’得了襄平公青眼,那在官家、大娘娘那里就全然不同了...哪怕這位‘師娘子’得了官家寵幸,地位高的內宦也不見得有多在意,這樣的事外頭文官只會啰嗦打壓,到時候官家一時熱絡還好,等到熱絡勁兒過去,也就丟開手了。 只有襄平公,有襄平公看重——不管這看重能維持多久,總之在襄平公看重時,這位‘師娘子’就是‘貴人’無疑了。大家都是沒有利害關系的人,自然樂得對她友好一些,賣個好兒。 紅妃被帶進酒樓三樓閣兒里時,柴禟聽到動靜抬頭去看紅妃。此時閣兒里只有柴禟和李汨兩個人是坐著的,紅妃一來,李汨就站起了身,柴禟注意到李汨有意避開了紅妃的行禮...他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么,但轉念一想又說不出自己到底發現了什么。 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對紅妃和氣地笑了笑:“師娘子不必多禮,今日朕與舅舅微服私訪而已...哈哈哈,說來也是巧了,正遇上周夫人‘大發雌威’!曉得師娘子難為,舅舅這才請師娘子過來哩!” 其實是柴禟請的,但他這樣說,在場也沒人覺得有問題...其他人是覺得,如果不是李汨看紅妃與其他人不同,柴禟也不會做這種多余的事。左右就是個女樂而已,擷芳園那么多,剛剛尷尬場面中也不止紅妃一個難做人,為什么只有紅妃被領出來了,就是因為這個! 而在柴禟,他更加清楚,他真的只是轉達舅舅李汨的意思...李汨當然沒有說出來,但他就是知道?!举€上大外甥的自信.jpg 紅妃微微頷首,又向李汨多行了一禮,口齒清晰道:“奴拜了襄平公,多謝您費心!” 紅妃其實對李汨非常感激,不管李汨到底怎么想的,從鋪房以來他一直在幫自己是真的。且不論他沒有強迫自己,平日對她也多有照拂,就是這些不算,紅妃也是有沾他光的——因為李汨為她鋪房的緣故,原來在外行走時容易遇到的一些麻煩,如今都很少見了。 外人覺得他有李汨撐腰,又或者干脆視她為李汨的禁.臠,往常如郭可禎那樣仗勢欺人的,都偃旗息鼓了。 柴禟特別注意著李汨,驚訝地發現,李汨神色中并沒有出現‘愉悅’之類的情緒,反而眉頭微皺,飛快地闔了闔眼...李汨有一段時間專門給柴禟上課,那段時間柴禟習慣看李汨臉色揣摩,多少有些心得。 他知道,這不是李汨在生氣,這其實是他在為難。 面對柴禟有的時候的不配合,李汨身為舅舅、身為老師,應該拿出威嚴來管束。但他們兩人一個是君,另一個是臣,有些事不是那么簡單的。所以即使是李汨,在那等情境下,也是會為難的。 如今李汨又為難了這是沒錯的,但柴禟不明白的是,他在為難什么——眼前發生的事是明擺著的,師娘子感謝他而已。再者說,師娘子只是個女樂,還是李汨鋪房了的女樂,他對她有什么好為難的? 心里想知道,又不能直接去問,柴禟只能回頭與張皇后說起此事:“真古怪??!舅舅有甚可為難的呢?” 張皇后乍聞此事不懂,追問了前因后果,這才吃吃笑了起來。她人還年輕,雖是做了皇家的媳婦,卻也是比較活潑的。便對柴禟道:“六哥好不懂事!這正是舅舅動了真心了...師娘子生受他好意他才覺得歡喜,這般生疏客氣,才不好呢!” “??!”柴禟聽這話,覺得有些不對:“朕自然曉得舅舅看重師娘子,但......” 張皇后搖搖頭不說話了,他覺得丈夫根本不明白,他只是覺得自己明白了,然后推己及人。 而另一頭,柴禟回宮之后,李汨送紅妃回擷芳園。紅妃瞧著外頭的細細秋雨,道:“這樣近,很不必坐轎了,奴走著回去罷!” 李汨像是未聽懂紅妃的暗示一樣,從旁邊親隨手中接過了雨傘,朝紅妃微微頷首:“走罷?!?/br> 雨傘撐開后,李汨與紅妃是并立著回擷芳園的。這會兒擷芳園由周舍人夫妻帶來的風波早就平息下來了,紅妃和李汨從側門入,正遇上錢總管和陶小紅說話,因為之前周夫人的關系,陶小紅今日在小舞臺是沒法表演了,眼睛哭的紅紅的,一徑跑到了后頭。錢總管怕她年紀小小,遇到這種事心里想不開,生出事故來,便特別拉著她說話。 眼下安撫的差不多了,就見紅妃和李汨聯袂而來,喜的要不得:“紅妃見了官家了?襄平公送你來了...襄平公方才也在宮里?” 按照她想的,只能是李汨也在宮里,這才能送紅妃回來了。 紅妃不欲多生事,便只是‘嗯’了一聲。 錢總管將紅妃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笑道:“怎么回事,該讓轎子一路送進來才好,怎得半路走過來的!瞧瞧你這石榴裙,這般鮮艷的好顏色,好看是好看,卻是最不經染的!如今這般,再不能穿了?!?/br> 她以為是紅妃與李汨情意纏綿,為了能多相處一會兒,特別走路的...如今女樂可講排場了,有的時候兩個場子只隔了一條街,下一個場子就在街對面,也一定要坐轎子過去。紅妃這樣下雨天走路,又沒什么特殊情況,她肯定是要多想的。 至于紅妃那條紅艷艷的石榴裙,此時裙角一片因為雨水確實染的厲害,最下面一點兒還有些泥點子...女樂們的衣裙常見華麗的,紅妃又是去見官家的,選的裙子就算不至于拖地,也是能完全蓋過腳面的那種。 走在下雨的街上,她就是再有女樂的儀態,也沒法避免這種情況。 絲綢的料子本身就嬌貴,紅妃平日的衣裳洗過小幾次之后就只是半新半舊了!家常衣裳就罷了,她個人不是個奢侈的,那樣也能穿。要外出見人的衣裳卻不是那樣,往往最多浣洗一次(很多時候女樂也會注意那些昂貴的服裝,不讓其隨便染上污漬,回來換下后,沒有污跡也是不洗的)。 像紅妃這條石榴裙,料子好,顏色染的也好,這就意味著極其難伺候!搓洗是不可能搓洗的,如這般樣子可以斷定是‘沒救’了。 當然,錢總管也不是真的可惜這條裙子,女樂生活奢侈,一條裙子算得了什么呢!她另有目的在。 果然,第二日就有好些裁縫排著隊過來讓紅妃選料子做衣裙。 最好的料子做衣裙也就罷了,關鍵是來的裁縫有好幾家的,料子也大有隨便紅妃挑選的意思——按照這個意思,紅妃做衣裙的數量竟是‘上不封頂’了!要知道女樂們的衣裳是很貴的,平時女樂有錢,一件兩件衣裳不在意,但也沒有放開了隨便做衣裳的道理! 錢總管見到了這場面,便笑道:“早知襄平公格外心愛紅妃了,曉得紅妃壞了一條裙子,必然是要為紅妃補上的,只是沒想到襄平公恁的客氣?!?/br> 其實是有想到的,主要是李汨這段時間對紅妃太大方了。 和其他女樂一樣,紅妃從未主動向‘丈夫’要過什么,事實上她面對李汨更多的是心虛。別的女樂付出了身體,要這要那實際是交易的一部分...而她,和李汨其實是很清白的,比李汨每日穿的道袍還要清白干凈。 但即使是如此,李汨只是按照‘慣例’給她的,也叫館中女樂咬碎了一口銀牙,嫉妒的緊。 身為完成了‘鋪房’的丈夫,在關系存續期間,男客是要為女樂付生活費的。理論上說,這期間女樂的所有賬單,男客都要為其勾了。但這又怎么可能呢!女樂的賬單勾起來,有的時候哪怕是有萬貫家財,也是要手抖的! 若是讓她們知道所有一切都有人付賬,豈不更要下死力氣花錢?那就更不能承擔了。 所以,一般都是男客與女樂約定一個生活費額度,多的沒有頂,少的也至少兩百貫。至于‘生活費’之外,女樂能從‘丈夫’手上拿到多少額外的禮物,那又是一件各憑本事的事情了。 紅妃屬于極少數的,鋪房的丈夫將所有賬單都勾了的...館中逢年節開銷,眼下又是勾賬的時節,紅妃都沒有收到賬單!凡是她常去的店鋪,李府的管事都提前打過招呼了,賬單直接送去李府就是。 沒聽說李汨額外給紅妃什么禮物,但只是勾賬單這種豪氣,已經讓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而如今,錢總管特意在李汨面前提那一句,本意也不是圖幾件衣裳——李汨對紅妃的賬單來者不拒,要知道上次的賬單因為結的是成為正式女樂前后花費的賬,所以開銷格外巨大呢!就這樣,李汨也沒說什么。 如此,想也知道,紅妃可以隨便去做新衣服,到時候簽了花押,送去李府結賬就是。 她圖的就是今日的場面...李汨這樣的人送衣裳,總不會真的只是一條裙子,場面肯定頗大。官伎館就是最喜歡傳揚這種‘場面’,哪個女樂的男客格外舍得花錢、用情格外深,一擲千金如何如何,大家都喜歡說這些故事! 而這些故事里會暗暗透露出一個女樂的身價! 第96章 千千結(6) 周夫人大鬧擷芳園當日,李汨曾經親送紅妃返回擷芳園。臨到院門前,紅妃卻是忽然回首低聲道:“奴知今日是襄平公解圍...奴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會回報襄平公的?!?/br> 李汨為紅妃鋪房而對她一無所求時,未曾言及‘回報’云云,為紅妃勾掉不知多少錢賬單時,也未言及‘回報’云云。偏偏在這個時候說起‘回報’,這就是她的性情了——鐘鼓饌玉不足貴,她其實一直很清醒,甚至清醒的有些矯枉過正了。 她不知道李汨是怎么想的,會不會笑她‘不自量力’,他堂堂襄平公、官家親舅、國之柱石...一重一重的身份加在他身上,光環那么多。而她在世人眼里就是一小小女樂,她憑什么回報他?效仿古書故事里那些受了大人物恩惠的小人物,死不旋踵,用命去還嗎? 她總歸是想到就去做到。 她招來了幾個自己用的好的掮客,請他們為自己收購水晶。水晶在此時并不算難得,所有寶石里世人重玉石,其余都得靠后!而就算是在其余寶石里,水晶也不以名貴聞名。但紅妃要的是透明澄澈、不含一絲雜質的水晶,這就難得了! 所有的寶石,要求不含雜質,都是很難的,水晶自然也是如此。更何況紅妃要的是透明澄澈的水晶,稍有瑕疵就會格外明顯,根本無從掩藏雜質,于是更為難得! 但正是因為難得,才顯出這些掮客的本事。如果只是尋常寶石,紅妃又何必請人去尋找?東京城內,不知多少做寶貨生意的鋪子,紅妃常去的也有幾家,直接去問人家拿貨不是更簡單? 到底開封府匯聚了南北寶貨,一樣東西再名貴,只要世上有的,哪怕是千里之外來,也不至于找不著——所謂的找不著,大約只是錢的問題,而恰好紅妃并非缺錢之人,也不在意為此花了多少錢。 所以未等幾日,幾個掮客就帶著完全符合紅妃要求的水晶來了。 應該說,幸虧紅妃對水晶的大小要求不高——還是有大小要求的,但底線并不難達到。對比此時對大塊水晶的偏愛(大塊水晶非常難得),紅妃對大小的要求并不被掮客放在眼里。 對于這些水晶,紅妃照單全收,然后就是請寶貨行的熟人聯絡了兩位寶石作的匠人,而且要精于打磨的。這個更容易了,別說是寶貨鋪子本身了,就是街頭市面,這種工匠都很多,而且工藝大多精湛。 紅妃讓匠人先用有瑕疵的水晶磨鏡片,等到成品她滿意之后,再請他們用完美的水晶打磨鏡片。與此同時,紅妃又買了好玳瑁,請寶貨鋪子用玳瑁按她設計的做眼鏡架。等到鏡片打磨好,正鑲嵌上去,分毫不爽。 “二姐做的好古怪玩意兒,這是做什么用的?”師小憐也看到紅妃弄的東西,但她根本不知道眼鏡是什么。不只是師小憐,中間經手這些東西的匠人、掮客之流,也不知道紅妃到底弄得什么。 “襄平公幫我很多,此物正好回報一二?!奔t妃用一個小盒子裝了眼鏡,并未解釋太多。 師小憐也不知道這么個不知道用途的東西到底怎么‘回報’襄平公,但還是點了點頭——她未必不知紅妃的倔強冷淡,此時能想到回報李汨,其實是讓她松了口氣的。她不擔心紅妃有一日會耽于情愛,像一些癡女子那樣一生受苦,她擔心的是完全相反的東西。 紅妃之所以想到送眼鏡給李汨,一方面是李汨確實有些近視,這還是紅妃和他接觸多了才發覺的。大概是讀書用眼太多,自然而然如此的。不過并不算嚴重,大概也就是兩百度左右的樣子。 此時又沒有眼鏡,別說是這種不算嚴重的近視了,就是真的有高度近視,又能如何呢? 因為讀書人少,平時又沒有后世那么多耗費眼力的東西,此時近視眼比例和后世不能比。但比例再低,人口基數上去乘,也能有不少近視眼了,只不過沒有應對之法,大家也就將其當作不存在了。 兩百度出頭的近視眼,并不耽誤生活,但也確實看不到足夠清晰的世界了。紅妃自覺李汨什么都有,也不像耶律阿齊那樣有什么地方會需要自己幫忙...說實在的,李汨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落難,那也不是紅妃能救的。相比之下,送他一份能清楚看到這世界的‘小禮物’,倒是實用的多。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紅妃懂一些眼鏡制作的原理。 紅妃的一位表親是開眼鏡店的,人家原本是一家光學鏡片廠的銷售,有廠子里的人脈,出來做眼鏡店是很輕松的。配眼鏡這種生意,其成本很低,只要眼鏡賣出去了就是暴利!關于這個,那位表親是對紅妃炫耀過的。 紅妃曾經去這位表親店里打過一個月的暑假工,其實也不算正經打工,紅妃完全是為了學校里社會實踐的作業去的。完成任務寫個‘記錄’,讓后蓋個章而已...但一開始她確實出于好奇,有了解過怎樣給人驗光,怎樣配眼鏡,眼鏡的配置原理。 紅妃制作了一張‘e’字表,找到李汨測了度數,又測量了瞳距等數據,最后用簡易的手法確定散光(這個可能做的不太準確,但以當下的情況也只能如此了。說起來,眼鏡剛出來時怕是連些都沒有,可也一樣能用,至多沒那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