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68節
既覺得表演的時間剎那而過,眨一次眼睛表演就結束了,剛剛表演的東西問他是什么他也說不出來。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醒后很難去復述。又覺得表演時,時間過的很慢很慢,他在一首曲子、一支舞里經歷完了春夏秋冬、喜怒哀樂、得失聚散,再回首真有一種世事都陌生了的感覺。 品味著剛才感受到的滋味,趙循忽然就笑了——很多人不解,他一個過去不近女色的人,怎么突然捧起女樂來了。而且這一來就是‘來勢洶洶’,都有些超過界限,往行院子弟的路數去了。 簡直就是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 不少人背后懷疑他是經歷的少了,如今被個女樂耍手段迷住,才像是老房子著火一樣,燒的轟轟烈烈...這些人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他在面對紅妃時的感覺,他并沒有居高臨下地看紅妃,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紅妃才是更具優勢、占據主動位置的那一方。 趙循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沒有愛上紅妃,永遠也不會愛她,他真的只是被她的才藝弄得不能自已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離奇:這樣的才情,真的是該出現在這世上的嗎?真的可以這樣嗎? 紅妃整個人對于趙循來說都是奇跡!就像是不該降臨于此世的珍寶因為種種原因降臨了,讓他覺得不真實之余,又有一種受寵若驚。 至于說設想紅妃若是個男人,自己會不會愛她...一開始的時候趙循還想過,但現在的他已經很久沒想過了。他甚至有些慶幸紅妃是個女子,如此反而能讓他更純粹地欣賞從紅妃身上逸散出的、近乎奇跡的才情。 “妙音!佳曲!”趙循就這樣笑著走上前去,分開了人群,然后又指著紅妃對眾人道:“嗯!這也是十分的難得了,不如我等以此妙音佳曲為題,填一闋詞罷?” 如今聚起來搞活動,無論是什么活動,最后都有可能變成文學集會。紅妃剛剛演奏了好曲子,寫詞贊一贊也有利于傳播么。 今次在場的肯定沒有文盲,哪怕不是文學素養滿點的士大夫,那也是從小讀書,國學教育沒落下的。而填個詞而已,在當下的社交環境中可以說是基礎一樣的存在,對于這些人來說就更沒有什么好推辭的了。 眾人都笑著應下了。 不一會兒,便有奴仆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眾人各自拿了紙筆,有的人是一揮而就,有的人稍微遲滯些,但也不耽誤最后拿出作品。 作品收了一沓,眾人一一品評著,紅妃在其中也算是個做評判的人,畢竟是她拉的曲子么。 等到這些詞作品評的差不多了,這場木樨會也真正進入到了氣氛正好的時候。有一個今次第一次見紅妃的人忽然笑著道:“女樂常以文采勝,比之正經讀書人也是不差的!如今恰逢其會,師娘子何不也填一闋詞?” 趙循是知道紅妃的,紅妃基本功不錯,讓她寫詩作詞沒有問題,但要說水準有多高,那就只是‘平平無奇’而已了。平常和士大夫等交流是足夠的,可要在眼下這種局面中,創作高水平作品,為她剛剛的表演增光添彩,這就是不能的了。 而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別顯露這一‘短板’...其實也不是短板,而是紅妃才藝方面太強,襯得別的方面就成了短板了。 趙循真的對捧紅妃的事很上心,此時都考慮到了早早暴露‘短板’會導致眾人降低對她的評價的問題,想要上前岔過這個。 但紅妃已經開口了:“寫詩填詞,奴是不精的,此時也不必獻丑...若要為諸位官人助興的話......” 紅妃像是思考了一下,才道:“不如奴把山園社一位先生所填《畫堂春》背出來,這闋《畫堂春》原來也是聽過此曲后所作。諸官人聊聽一闋詞,正好以此‘下茶’?!?/br> 此時待客的茶水已經送上來了,紅妃所說的‘下茶’其實是化用的‘下酒’的典故。華夏文人自古以來就有‘以文下酒’的傳統,類似‘痛飲酒,熟讀離sao’‘《漢書》下酒’向來是美談。 此時有茶無酒,紅妃以詞佐茶,冠以‘下茶’之名,也是引得眾人輕輕一笑。 在這種頗為輕松的氛圍中,紅妃回憶著那首她極喜歡的《畫堂春》,慢慢背誦:“‘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呀!好一個‘一生一代一雙人’!”幾乎是紅妃話音剛落,就有人叫好喝彩起來。無他,實在是納蘭性德這闋《畫堂春》過于出色了!特別是開篇劈頭蓋臉便是‘一生一代一雙人’,在座的不說能不能寫出這種水平的作品,至少品評個中三味是沒問題的。 而紅妃之所以附會這首《畫堂春》,則是因為詞中有‘相思相望不相親’一句,正合著《一生所愛》里‘相親,竟不可接近’——其實這樣苦情非常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情緒上的重合之處。 所以紅妃現在說這闋《畫堂春》是聽《一生所愛》有感而作,也沒人覺得哪里有問題。 眾人得了一闋絕妙好詞,正好一起討論、品味,眼見得這場面的盧紹禎也是嘖嘖稱奇,對身旁的李汨道:“這位師娘子真不一般??!瞧瞧方才子徽的樣子,有了那位師娘子,旁人他都看不到眼里了!” 是的,今次李汨也來了...盧紹禎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月圓會當晚,李汨沒有否認他會參加‘木樨會’,而這其實就是‘不置可否’的意思。當時盧紹禎還以為是自己搞錯了什么,恍恍惚惚就回去了。而今天,真的在暢秋園見到李汨,他連借口都沒法找了! 李汨是真的出現在了木樨會...可他是為什么???這是盧紹禎最不解的。 李汨確實認識趙循,但兩人的關系就是很尋常的那種,不到李汨為趙循撐場面的份上。 相比起盧紹禎的滿頭問號,此次‘木樨會’的其他受邀到來者反倒沒有那么多疑惑。主要是他們對李汨的了解不深,此前也不知道李汨要來,乍一見到李汨也就來不及多想其中的不合常理了。 再看李汨從頭到尾都表現淡淡,便只當他是和盧紹禎一起的,來暢秋園更像是順路。 盧紹禎正隨口評點著,忽然眼神一錯,‘咦’了一聲——李汨來了之后并未和其他人一起,也沒有給其他人打擾他的機會,告知了趙循這個主人之后,他就上了樓。舉辦木樨會的這個院子旁有一座露臺,站在露臺上,將整場木樨會納入眼下是很輕松的事。 也是因為遠離眾人的這個舉動,其他人更確定李汨不是來參加木樨會的了。 盧紹禎和李汨是一起的,就站在露臺邊緣。他其實發現了趙循和紅妃先后離開,驚訝那一聲就是為了這個...說真的,這本身也不是什么驚天發現,趙循和紅妃都是這次木樨會的主角,他們前后離開,哪怕只是一小會兒呢,也是瞞不住人的。 但人家就是不在意,而眾賓客顯然也不在意。 費大力氣捧女樂的人和女樂私下走的近一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很多人捧女樂,也就是圖這個??!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盧紹禎沒這么淡定了。 很快,他們隔壁傳來一陣腳步聲,中間還有說話聲——盧紹禎很快判斷出了來者的身份,正是趙循和紅妃。 主要還是現在的房子普遍隔音差,再加上這座建筑為了減輕重量,從而建的高些,大量采用了木制墻隔斷,這就更談不上隔音了...大概也是因為露臺不會用來起居,暢秋園最初的主人才沒有想過要解決這邊的隔音問題。 而眼下,因為隔音問題,盧紹禎甚至不敢邁出步子,躲開人家的‘秘密見面’——木質結構的建筑,保養得再好,走動起來的聲音都是無法忽略的!他動一動,豈不是告訴隔壁這邊有人? 這種事,一開始沒忍著尷尬站出來,后面就更不好站出來了。 盧紹禎偷空還瞥了一眼李汨,見他始終神色如常,心里只能嘆息‘不愧是他’。 此時,隔壁的說話聲隱隱傳來,雖有些不清晰,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只聽一個女聲道:“趙副使,奴便開門見山說了...鋪房之事,奴欲求助于趙副使!” 第88章 雙絲網(4) 盧紹禎在為一墻之隔的對話玩味再三時,趙循作為當事人,驚訝卻是不比他小的。 “師娘子...你這...”如果是別的女樂說這話,趙循不會當回事??蛇@話是紅妃說的,趙循就不得不詫異了。 新人女樂尋找鋪房對象本來就是一件難事兒,出于對美人的迷戀也好,純粹只是想要借此炫耀自身財勢也罷,想要為女樂鋪房的人很多,但經過篩選之后真的合適的人卻是很少的。 既要有一定身份地位,又要舍得為女樂花錢,同時憐香惜玉的心腸也不能少——一些選擇余地比較大,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女樂,對于鋪房的‘丈夫’還有年紀、風度、容貌上的期待,這就能難了! 所以遇到合適的,主動出擊也是一種策略。 可紅妃并不需要如此,趙循對此知之甚多...就他所知的,紅妃如今的追求者實際是有些過多的。對于現在的紅妃來說,困擾的應該是從這么多追求者中選出最合適的那個。且不說他本人在這些追求者中并不算合適的,就算他合適,紅妃也不必開口請求。 這本錢下的太大了,須得知道,女樂的矜持本來就是她們的珍貴處之一。一旦女樂和妓.女們一樣主動、直接,哪怕她們的美貌和才藝不變,‘價值’也會大跌。 故事書里曾經描繪過這樣的故事:一個男人在街道旁遇到一個女子,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只是一眼就被對方迷住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方走,看著對方提起裙擺跨過積水的水洼,露出纖細漂亮的小腿。 那個時候,耽溺于此的男人甚至會想,只要能與這個漂亮姑娘在一起,他愿意去死。 但當這個女孩子轉過頭來看他,告訴他只需要幾塊錢他們就能共度良宵時,面對唾手可得的美人,男人卻選擇了離開。 那一瞬間,愛情沒有了,一見鐘情的神奇魔法也消失了。 紅妃原來并不是下定決心就不拖泥帶水的人,但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很多時候她不得不讓自己果決些。 所以眼下,她亦是毫不猶豫道:“奴不要什么‘鋪房’,‘夫婿’什么也十分可笑...人都知道那是虛妄——奴曉得趙副使喜歡的是男子,對女子并無思慕之意。鋪房之事也是紅妃任性...既不想有個‘假夫婿’,也不能壞了女樂慣例?!?/br> 趙循漸漸明白紅妃的想法了,說實在的,這有點兒離經叛道。但如果是紅妃的話,他又覺得理所當然了,似乎她一直是這樣,總與他人不同。 紅妃早早就想過鋪房的事情了...女樂這種存在,即使說的再好聽,在紅妃這里也只是‘玩物’的一種。而尋找鋪房、鋪床之人,正是‘玩物’這一特征的集中體現。 只要想到她要和一個她不愛,但是會給她很多很多錢的男人發生親密關系,并且這段親密關系還會保持...她就受不了,會渾身起雞皮疙瘩、惡心反胃,還伴隨著難以抑制的眩暈。 上輩子的紅妃是個能一覺睡到天亮,沒有什么憂愁的健康女孩,對精神衰弱、心理壓力過大之類的事并不了解,聽到這些也是從影視劇里、小說里。事實上,她很難想象那會是一種什么感覺,精神狀態影響到身體又是怎么回事。 而現在,她知道了。 紅妃知道自己是躲不過的,她不能反抗一個社會既定的規則,只能在既定的規則里?;?。 她知道趙循對自己很有好感,甚至有點兒崇拜的意思,但同時他又是個真正的同性戀者,對她沒有那方面的想法。這種情況下,和對方說明自己的真實想法,請求對方的幫助——她覺得這是可行的。 事成之后她會擁有一個‘假夫婿’,但這個‘假夫婿’和原本的‘假夫婿’不同,至少對于她來說友好多了。 眼下,這個打算唯一的問題在趙循是怎么想的,雖然覺得趙循答應幫忙的可能性更大。但紅妃不是趙循,不知道他會有些什么考量,所以也不能確定是否事情能如她所愿。 “若是趙副使愿意襄助,紅妃這里有備好的財貨...”紅妃在趙循思索的時候,抿了抿嘴唇,將自己事先做好的準備向趙循說明。紅妃原本就有一些遺產,成為女弟子之后也比普通女弟子所得多的多,鋪房所要花費的錢財,她還真拿得出。 雖然這樣會讓她的積蓄揮霍殆盡就是了。 發覺到紅妃的急切,以及隱藏在急切下的惶惑。趙循想到了什么,忽地嘆了口氣:“師娘子不必如此,娘子有難處,在下必定相幫。至于錢財之事就不必說了,娘子如今年輕,能有多少財貨?哪怕是足夠鋪房所需了,場面也差著體面?!?/br> 紅妃的錢足夠體體面面鋪房了,但那是相對普通女樂來說的。像紅妃這種奔著花魁去的新人女樂要鋪房,開銷上是不封頂的!真要是鋪房上花錢少了,不只是不夠體面,恐怕還會有人質疑她如今的人氣。 眾所周知,女樂的人氣要靠錢來說明,不愿意花錢的人氣是假人氣。若尋不來一個肯花天價鋪房的闊佬,捧得再高也會被人質疑...到了那時,才知道桃花洞的女人嘴有多碎! 趙循說這個話其實就是答應紅妃的意思,他看到眼前堅持著什么、幾乎是自己跟自己較勁的紅妃,恍惚之間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的,人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該娶一個女子,同她舉案齊眉、生兒育女。當他不愿意的時候,他們就用強迫、欺騙的方式讓他就范。 或許旁人很難理解他的堅持,就像他們不理解他就是喜歡男子,而不喜歡女子一樣。而現在,紅妃也是一樣的,她是一個女樂,卻一點兒也不想做一個女樂該做的事——其實趙循也不太理解紅妃在和什么做斗爭,為什么非要如此。 只能說,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即使趙循也曾經很難,但他的難和紅妃的難不是一樣的...他是個男人,出身貴族,還在如今成為了朝廷大員,這樣的人生令他幾乎不可能明白紅妃的困境。 即使他確實欣賞紅妃,某種程度上崇拜她。 但不管怎么說,他對紅妃現在的感受是有些共情的,哪怕是出于這個,他也愿意幫助她。 兩人不能離開太久,所以在說定這件事之后就返回了人群。與此同時,一墻之隔的盧紹禎也總算能夠松口氣,不必擔心被發現之后場面尷尬了。 “原來如此,真沒想到...”很多人以為男人不八卦,然而這只是刻板印象而已,男人八卦起來并不輸女人。剛剛親耳聽到‘秘密談話’的盧紹禎頗有些在意這個,‘嘖嘖’道:“這位師娘子真是位奇女子??!” 之前他已經見過紅妃表演了,他承認這確實是個美人,才藝也沒得說。但直到聽到這場‘秘密談話’前,紅妃在他這里也和以往認識的女樂沒什么不同。女樂本就多色藝雙絕,她們很多時候就像是最精美的商品,細節處都是完美的。紅妃在其中,最多算是風格不太一樣,但本質上還是精美的商品。 或許能吸引買主為她花更多錢?可在盧紹禎這里,也就是這樣了。 “只是到底有些天真了?!北R紹禎也是人生經歷很豐富的人了,他曾經在地方為官。而他在地方當官時從來都是往最窮的地方去的,對于他這樣的寒門子弟,這種地方最好做出政績,從而獲得升遷的機會。 盧紹禎和很多此時飽讀詩書、有見地的男子一樣,其實知道女子處境不好??此扑齻兩詈苡斜U?,真要說起來,男人們中的底層可比她們悲慘多了,她們還是得了性別的好處呢!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最簡單的,女子沒有自由,沒有追求更好生活的可能性。 一個男子,哪怕出身最窮苦的人家,自己是最底層的,可一旦時來運轉,也有可能平步青云。但女子不是這樣,賤籍女子cao持風月,良籍女子一次又一次租出肚皮,貴籍女子看似完滿,實則沒有余地。 但知道女子處境不好并不影響他繼續生活在現有的規則下,說得明白一些,他也是現有規則的受益者!這種情況下,要拒絕這些規則帶來的各方面的好處,那是很難的!不是說一個‘不’字就能做到的。 他甚至沒法內心長期為此愧疚...最多就是想起來的時候觸動一下,其他時候他只要找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就不會去想這些事了——女子處境是不好,但這也不是他的錯,如今的處置方式已經是最好的了!不然放眼大周以外,哪里不是為了爭奪女人亂的不行?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在大周周邊地區,被那樣爭奪的女人,本身地位卻是進一步降低了...當世道亂時,文明社會就會成為叢林,殘忍是會被放大的!那種時候,作為戰勝者的資源的女人,地位降低到毫無地位可言也不奇怪。 盧紹禎不是個壞人,但他也不是個圣人,能夠跳出身份、世道設下的藩籬,所以這個時候他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說出了‘只是到底有些天真了’這樣的評價。還是那句話,他不壞,只是他確實不知道紅妃這樣的女孩子的困境。 或者說他以為他知道,實則他不知道。 盧紹禎就這樣輕松地談論著,一開始李汨保持著一言不發,直到盧紹禎又開始評價起紅妃來了。李汨打斷了他:“下去?!?/br> 盧紹禎:? 沒有解釋,李汨率先下了露臺。此時‘木樨會’還在繼續,李汨依舊沒有去到舉行‘木樨會’的園子,而是由此間的奴仆引著,去了一間茶室休息。等到盧紹禎再次見到紅妃,已經是‘木樨會’散場,眾人陸陸續續離開暢秋園時了。 暢秋園外有馬車來接紅妃,馬車旁還有幾個浮浪子弟,顯然知道馬車主人是紅妃的——這些浮浪子弟慣于如此,他們經常在女樂的轎子和馬車后追趕,這在此時也算是一種風流。大多數浮浪子弟沒法通過這種手段親近仰慕的女樂,但偶爾也有浮浪子弟獻殷勤獻的好,成功一親芳澤。 盧紹禎瞇著眼睛看向那些個浮浪子弟,忽然拉住了李汨:“你瞧瞧,那不是你那大侄子么?我仿佛記得他是在國子監讀書的,今日又不是國子監放課的日子,怎得國子監外晃蕩?還是在女樂身邊獻殷勤?” 李汨只抬頭看了一眼,就確定李舟確實混在幾個浮浪子弟中間。 “如今這些‘五陵年少’也是不得了??!仗著出身高門行事是混不吝的,還記得前幾日處置過幾人...也是為了追趕兩女樂,就在鬧市打馬踩傷了人?!北R紹禎身為‘權知開封府’,對于開封府的街面風氣是很了解的,此時說這種話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事實上,如果不看他有些促狹的表情,甚至會覺得他是打算來一次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