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40節
“哦...原來臨波你也是來打聽師紅妃的!”朋友聽了‘嘖嘖’兩聲,笑著道:“我常在擷芳園里走動,師紅妃也曾不遠不近見過兩面,確實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按理來說,她能引來你這樣的子弟,是不奇怪的。只是今日倒是奇了,見了好幾撥來問她的,這是什么道理?難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閣兒里的大都是雅妓,但也有一個女樂,剛剛才‘姍姍來遲’。聽到他的話就笑了:“小官人原來今日沒去金明池么?紅妃她啊,在金明池演了一回,奴家只聽說是支名叫《仙人指路》的舞,竟是一舞傾城了...這才讓許多瞧了舞,又見不到人的,這一回往咱們館中鉆!” “哦,竟有這樣的事?”朋友搖搖頭,雖然有些好奇,卻沒有太放在心上。這樣的事每過一段時間在花街柳巷就要來一次,照例能讓一個女樂或雅妓紅一段時間。作為沒親眼見證的人,他也不覺得這和之前這般情況會有什么不同。 他哪里知道,紅妃在水心五殿的殿閣之中跳了《仙人指路》之后,滿場為之神魂顛倒。當時入場的,好多是從女樂手中收到票的達官貴人,至于另一些觀眾中,也大多不是普通人。知道紅妃是女弟子,他們也不會束手束腳,只會像李舟這樣迅速瞄準目標! 有些人和李舟一樣,直接往擷芳園這邊來了。有些則是更有理智一些,去找常去擷芳園的朋友了...還有一些則更有行動力,第一時間就去‘堵’紅妃了。 紅妃自己也給一些人贈票了,這些人自然有來給她‘捧場’。饒是事先知道紅妃舞蹈是一絕的,此次見她跳《仙人指路》也一樣沒少受沖擊——紅妃去后臺換了衣裳,又重新整了整頭發,然后就要離開。 這個時候也受她贈票的魏良華和程絡接住了她,紅妃在水心五殿表演之后,接下來的日程就是去參加‘草堂社’的文會活動...草堂社就是蜀中文壇一些領軍人物組成的社團(此時流行以各種興趣愛好組社團,比如踢球的就是圓社什么的),草堂社有一個特點是出仕之后自動退出,這是一個完全不談國事的文學團體。 同時,這也是蜀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學團體。除了一些出仕的大佬,沒出仕的蜀中文壇代表人物幾乎都在這里。而且‘草堂社’的人并不多,吸納成員向來是‘寧缺毋濫’,來的都是精英! 眼下,這些人中旅居東京的,大約有六七個。因為有個社員剛剛游歷了名山大川一番,正打算在東京生活一段時間,在東京這邊旅居的六七個社員便打算為他接風洗塵,同時也是找個理由嗨起來!這才有了三月一日這一次的文會活動。 而身為新晉的蜀中文壇核心人物們的‘女神’,紅妃被請來似乎更像是順理成章。 魏良華和程絡接到了紅妃,然而離開的時候卻是不易。當時有好幾個人提前出來了,就為了等著紅妃,然后見見紅妃。別看這些人不算很多,但他們往往還有自己的隨從,以及日常傍著他們的幫閑,這些人一齊來,真個就有了追星現場的樣子。 本來就到處是人,廊道上還安插了許多商販、藝人,此時有這些人來,不堵起來才怪! 大家似乎都想認識紅妃,對她的追捧之心溢于言表...按理來說,受追捧的那個女樂不說得意洋洋,至少應該表現的開心、榮幸才對。但說實在的,那一刻紅妃并沒有感受到多少正面的情緒。 在受到驚嚇的第一幕之后,她下意識想要回避,想要躲開,想要誰也不見。 如果,她只是一個舞者,自己的表演得到了觀眾的認可,因而這些觀眾表現的狂熱。那么就算過火一些,妨礙到了她舞臺下的生活,她也很難有什么負面情緒——對于一個以舞蹈為生的人而言,即使不是影視明星,不必貢獻出自己的私生活,也多少會有一些相關‘自覺’。 生活在舞臺上的人,以觀眾的認可為食糧...既然如此,很多事就是無法避免的了。 但她現在分明不算是單純的舞者,即使她再是反復說服自己,告訴自己她就是一個舞者,她從內心里也知道,其他人在她身上的第一個標簽依舊是‘女樂’?!畼贰@樣的存在,即使說的再好聽,再為其貼上華麗的金箔,也改變不了其本質。 依舊是這個男性絕對主導世界里,可以被許多男人玩弄的‘玩物’。 哪怕是紅妃上輩子的世界,一個女孩子與一個陌生的男子同處一個空間(出租車里、電梯里、深夜沒有其他人的街頭...),都會下意識心慌。治安很好沒錯,但對于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存在,人是有本能的畏懼的! 一些男人或許會覺得這是女孩子有‘被害妄想’,但只要他們設想自己和一個五大三粗,一個能打自己好幾個的肌rou男同處一室,大概就能明白女孩子的感受了——人類就是會害怕能威脅自己的存在,不管對方對自己有沒有惡意。 而這個世界,這個男子對女子無條件支配的世界,紅妃這份恐懼是無限放大的! 她很清楚,那些等著她、爭取靠近她的男子,確實為她的表演打動。但在被打動之余,他們對她的心思,很多都不是一個觀眾對一個表演者的心思。在觀眾這一身份之外,這些人中至少一部分,都是想要‘親近’她。 哪怕他們不會去想和一個女樂有rou.體關系(那對男子來說也是需要仔細考慮的‘大事’了),也是想要和她‘曖.昧’一番的——紅妃隨師小憐出門見客,遇到過很多人,那些都是很體面的。但就算是這樣,也少不了不經過同意就摸手、摸臉,甚至想要脫她衣服的人。 還有一些人,沒有這些動作,卻在言語和行為上沒有‘邊界’。似乎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想要引誘她。不成功就當口花花了,成功了就賺大了! 在女樂和客人的接觸中,確實有很多女樂榨取了客人的錢財,又或者撩撥了一把男子漢的心。但說實在的,在這件事上客人中一樣有壞人——真當所有來官伎館找快活的男子都是情圣,都是小白兔?那未免太可笑了! 大多數的真實情況是,彼此都在逢場作戲罷了。 而且,在這件事上,男子做壞人,和女子做壞人是不一樣的。男子有退路,女子被騙了,退路在哪里?所以即使知道女樂們耍小花招,男子們也可以安然入彀。而女子呢,一時意亂情迷,是真的要用半生,甚至一條命去平了這賬! 在紅妃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越來越害怕那些對她獻殷勤的男子了! 這時候,這些臉孔陌生,又都想接近她的成年男子,不會讓她覺得榮幸,只會讓她恐慌...更難的是,這個時候誰也看不出她眼中的驚恐與求救。 直到忽然有人推開所有人,一下護住了她,對其他人宣布:“好沒禮,不見嚇著她了嗎?” 相比起成年男子,這個個頭高高的男孩子是矯健又單薄的...就是那種青春期時特有的單薄。骨頭上附著的肌rou都是薄薄的,像是柔韌而筆直的白楊,讓人一看就知道正當年少,是天邊剛剛升起的太陽! 穿著淺色的袍子,戴著裝飾了金鷹的帽子,眼神是明亮而無所畏懼的,他就這樣看著紅妃:“我送你出去罷!” 雖然他比其他人都要高,但這樣的‘同齡人’就像是班級里的同學??偹阆四凶咏o紅妃的壓迫感,帶來的是一種難言的安全。 站在廊道拐角處的李汨將這看在眼里,本來要邁出的腳收了回來,只留下了清淺的嘆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嘆的是什么。 第58章 金風玉露(4) “好!”與其說是下意識的反應快過了理智思考,毋寧說是此時的紅妃驚懼到了極點,只想要逃離。這個時候一個人要來帶她走,為什么不呢? 驕陽一樣的少年,就這樣走在前面,護送著霽月一樣的少女。明明是有些單薄的樣子,卻比誰都要可靠——從紅妃的角度看,這個男孩子輕輕松松就能撥開擋住她的人群。如果她能像他這樣,大概就不會那樣害怕男子了。 耶律阿齊背對著紅妃,其實是很緊張的,他都不敢回頭看了。只顧著悶頭往前走,趕開每一個擋著路的人。但還是要回頭看的,他得確認她好好地跟在后面。就這樣,回頭一次、兩次、三四次,既想回頭看,又有些膽怯。 耶律阿齊不明白為什么會膽怯,他十二歲的時候就敢一個人騎著馬去草原上獵狼了!十三歲臨來汴梁之前,他也曾一個人去到山巔射雪包,那些將裂未裂的雪包經他一射,便迸裂開來,轟隆隆,好大一場雪崩。 他從來就什么都不怕,連綿不斷的雪崩他看到了都要笑。但這個時候他看到她,卻膽怯了。 想了想,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條手巾,一頭遞給紅妃:“你牽著罷!怕人多失散了?!?/br> “...嗯?!奔t妃低聲應了,牽住了那塊藍色的手巾一角,另一頭挽了一圈,纏在耶律阿齊手上。 耶律阿齊走在前面,挽著手巾的手動一動,就能感受到牽扯的力量。那力量并不大,但在耶律阿齊手上卻覺得比他拉過的最硬的弓還要重。這一刻,耶律阿齊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一天,這一刻,有春風拂柳、碧波微漾的金明池,他可能會永永遠遠記得。 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這中預感從何而來,但他就是如此覺得的。 耶律阿齊將紅妃送到了金明池東門附近,這里依舊是游人如織,但因為是在戶外,場地又足夠寬闊,倒是沒有了水心五殿那樣的擁堵。映入眼簾的有踏青游玩的男女,也有擺攤的小販和畫了場地表演的藝人。 紅妃要在這里等魏良華和程絡,耶律阿齊也不能扔下紅妃一個人——或者說,他寧愿紅妃一直一個人,這樣就能始終伴著她等人了。 他想問她名字,問她是哪兒的人...剛剛進場之前他倒是聽李舟說了,殿閣里表演的似乎都是官伎。但具體的他就沒注意了,他本來就不關心那些咿咿呀呀的音樂和女子飛花一樣的舞蹈,他當時滿心想的是‘舍命陪君子’,陪了李舟一回,下回他要去看角抵,他也該陪他去了。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知道這個小娘子是何人、自何處來。 但想要張開的嘴像是被膠黏住了,怎么也說不出想說的。嘗試了幾次,耶律阿齊終于吐出兩個字:“娘子......” 還什么都沒說,魏良華和程絡就來了。兩人滿頭大汗,顯然剛剛掙脫一群過于熱情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為什么耶律阿齊表現如此輕松,那只能說是‘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這世界的參差一貫如此。 魏良華一邊以袖拭汗,一邊笑著對耶律阿齊感謝:“勞累小哥!竟領著小娘子出來了...方才場面委實嚇人!” 一旁的程絡比魏良華好一些,但衣服也被擠得皺巴巴的了,跟著點頭,然后又看向紅妃笑道:“紅妃此次可謂‘技驚四座’啊...日后怕是要越發忙碌了,不再是我等窮文人能請來的了!” 這話語氣有些酸酸的,雖然紅妃知道他對她并沒有惡意,事實上程絡一直很欣賞她,待她也和魏良華差不多。但說這話本身就泄露了一絲本意,未將她看做是朋友,是平等的人的本意...紅妃心里微微沉了一下,旋即又覺得自己可笑。 大概是這樣對女子充滿惡意的環境中呆久了,她已經學會了像刺猬一樣豎起全身的尖刺防御。對于她來說,外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哪怕不是要對她不利,她也會忍不住心中一刺。 “你這話說的不妥當...千金難買樂意!若是我厭恨的,就是有千金萬金,我也不會去見。若是我喜歡的朋友知交相邀,為什么要說錢財?”紅妃看著程絡,歪了歪頭,笑了:“錢真是這世上最無用之物了!若是有錢就好,我哪里是如今的樣子!” 不說師瓊給紅妃留下了一筆遺產,一筆足夠一個普通人優裕過完一生的遺產。就算沒有這筆遺產,對于有著上輩子見識的紅妃,不說大富大貴,想要一個小康卻是不難的...她這輩子的命運、被圍困不得突圍的年年月月,設下圈套的從來不是什么‘錢財’,而是這個惡意滿滿的世界本身! “這話也只有紅妃你能說出來了?!背探j還沒說什么,魏良華先笑嘆:“我雖不將錢財記掛于心,卻也常常要考慮養家之事,為柴米油鹽所累。不像紅妃你啊,真是‘神仙中人’!” “我倒寧愿能為柴米油鹽所累,只是不能夠?!奔t妃知道魏良華比程絡懂自己的困境,說這話是為了寬慰自己。但寬慰又有什么用呢?紅妃來自另一個世界,將這個世界加諸于女子的命運看的過于清楚了,就算想要捂住眼睛裝瞎、堵住耳朵裝聾,假裝太平盛世,那也是做不到的! 這個話題也到此為止,紅妃沒有再往下說,只是轉頭看向那個領著自己走出來的少年郎——這個時候在戶外,人群對她的壓迫沒那么強了,她也恢復了理智。此時再想想,這樣就跟隨一個人出來了,實在太‘心大’! 要是是個壞人,那就糟糕了! 幸虧是個好人...紅妃謝過了他,這才隨著魏良華和程絡坐轎子離開。 女樂那華麗精美的轎子晃晃悠悠的,不多時來到了大相國寺。魏良華他們為了今次的文會租下了大相國寺一個院子——大相國寺對于如今的東京汴梁,與其說是一座古剎、名剎,還不如說是一個綜合商業中心! 除了從日常雜貨,到什么稀奇古怪寶貝都有得賣的集市,大相國寺是‘賓館’、公寓,這里常住著許多暫時落腳東京的住客。是飯店,不僅僅有好吃的素齋,外面酒樓里做的菜色這里也有,比如‘燒豬院’,便是當時剃度的一個和尚在俗世時燒的好豬rou,入寺之后依舊cao著老本行,專門在這個院子做豬rou菜,給寺院創收。 是公園,一些地方的景觀更甚于名園,四季之時都開放給香客觀賞。而一些不對外開放的漂亮庭院,也能花錢租下欣賞。 還是劇院、中介機構...... 紅妃他們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才進門程絡就高聲道:“汝等今日未去金明池走走,實在是可惜??!紅妃小娘子在水心五殿舞蹈,一支新舞著實高妙,滿場的人如癡如狂。人人都想親近紅妃小娘子,圍追堵截的,我與魏兄險些出不來了!” 聽的這話,別人尚可,對紅妃正是愛慕的吳菖先酸了:“這話怎么說,我說我要去金明池的!結果一定要讓我去請竹山,誰去不是一樣?” ‘竹山’就是今日名義上的‘貴賓’蔣函,那位剛剛來到東京的草堂社成員。聽吳菖這話,立刻不服氣了:“九郎此言實在傷人極了!難道我與你沒得情誼,值不得你來帶攜我?” 這話當然是玩笑話,也就是關系是真的好,才能這樣說話...至于說非得讓吳菖去請蔣函,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就是吳菖是眾人中的‘老小’,有什么事大家都習慣使喚他而已。 紅妃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了蔣函,相比起草堂社其他人的文質彬彬、細皮嫩rou,這位雖然也很儒雅,卻是經過風吹日曬的樣子。果然是行萬里路的,比起氣質上更開闊,更明顯的還是外在的不同。 魏良華介紹紅妃和蔣函認識,蔣函抬起手來,一邊笑著,一邊往下壓了壓,看向身邊的魏良華道:“何須你來聒噪!我早就知道你等近日與師小娘子走得近,不知道在書信里嘮叨多少回了,其中還有不少是你寫的呢...” “我原以為書信中所言多有夸張,今日見了師小娘子才知,原來還是你等不會說??!” 蔣函是個很活潑詼諧的人,一邊說這話,還一邊與紅妃做了個鬼臉。紅妃沒撐住,笑了笑,眼睛彎彎地看著蔣函,‘回敬’道:“確實不用他人說,小女子是在都中,又不是在深山...竹山先生的游記是小報日常要出的,日日看著,神交已久?!?/br> 蔣函萬水千山走遍,靠的不是家里有礦,事實上他家在蜀中是典型的‘小富’——能培養出一個飽讀詩書的兒子的,都不會是窮苦人家。但要說蔣函家里很有錢,那又是沒有的事了。此時外出‘旅游’又比較貴,想要靠家里支持是不能的,最后還是他自己給小報的游記專欄寫稿賺點兒稿費維持生活。 紅妃和蔣函相視一笑,都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商業互吹’。 文會就在這樣說說笑笑中開始了,紅妃也參與其中,而不是像一般女樂參與到這中活動,擔任的是穿針引線的角色(其實就是氣氛組)。紅妃并不覺得自己有氣氛組的天分,再加上不喜歡,很多時候干脆就不做了。 沒錯,這非常失職,她這一特點也讓一些通過中中渠道慕名邀請她的人很失望...大概失望的是紅妃和他們印象中面面俱到、什么時候都能讓他們感到舒心的女樂不同吧。在他們想來,做女弟子時就備受追捧,應該是個更‘完美的女樂’才對。 但紅妃不在乎,她對成為八面玲瓏、手眼通天的人物并不感興趣,更不要說為這些去討好這個、討好那個,不斷出賣自己的靈魂和□□了。 同時,也有人和紅妃一樣不在乎——來到北桃花洞尋找女樂的人本來就是多中多樣的,一些人就是欣賞紅妃如此,覺得這才是他們想象中女樂的樣子!是真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現實演繹,而不是此時北桃花洞里常見的‘裝裝樣子’。 不同的人眼里的女樂本來就是不同的,這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一番耽忘,對于此,女樂們本身是保持緘默的...男人們如何想象,她們就扮成何中樣子,不過如此而已。 文會順利進行著,當然了,整個文會也不只是寫詩作文。就如同《紅樓夢》里的女孩子們起詩社,也是要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一番再說其他,寫詩只是整個詩社活動的一部分。草堂社的文會中間也有休息的時候,這個時候大家就會玩玩游戲、做些閑談。 “原來九郎你命宮為寶瓶??!”不知道是誰閑談中說到了星座,身為‘星座學’愛好者的蔣函立刻來了興致,大發議論起來:“寶瓶宮...九郎今后命里多進退兩難呢!只是這進退兩難不從命里來,而是寶瓶宮者性情如此,常常自相矛盾!” ‘黃道十二宮’這一學說其實很早就傳入了華夏,一開始是西方傳入印度,然后由印度的佛教僧侶傳到華夏——伴隨著一些佛教典籍。 只不過,這一學說在華夏一直沒什么人關注,畢竟華夏正統的是‘二十八星宿’,而不是黃道十二宮。星座學真正走紅還是在本朝...其實就是文人吃飽了沒事干,同時又追求與眾不同。 二十八星宿是歷史悠久,是信眾甚多,但問題就出在‘信眾甚多’上。當大家都以二十八星宿為準的時候,再湊上去如何能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格調?這個時候說是追求‘酷炫’也好,‘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也罷,反正士大夫的小圈子確實流行起了星座命理之說。 ‘磨蝎’命里多磨,也是在此時成為一個梗的。 寶瓶就是‘水瓶座’,蔣函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又看向紅妃:“師小娘子命宮為何?” “我生之時,大日在天蝎?!奔t妃只是簡簡單單回了一句,卻引得蔣函眼前一亮。 “哎呀!原來師小娘子也精通‘黃道十二宮’!只聽這一句‘大日在天蝎’就知道,與此時一干跟風隨時之人不同了?!薄谩娴氖且粋€很神奇的存在,如果兩個人有同樣的愛好,那么在聊及之時,哪怕是個社恐,也能口若懸河起來。 蔣函此人,看似外向,其實外熱內冷,之前對紅妃態度不錯,但他其實對不認識的人都是那樣。直到此時,才真的有點兒熟悉起來的意思。 其實紅妃并不算他的同好...如果說,紅妃讀小學的時候,星座命理什么的還算是流行,會出現在少女雜志、網頁之類的地方上,吸引人眼球。那么等到紅妃讀中學的時候,這中東西就不見了。 紅妃第一臺智能手機是高一的時候得到的,那個時候用手機上網,就幾乎看不到用星座測算戀愛運之類的內容了——可想而知,那個時候再提星座什么的,就顯得有點兒老土了。 但相比起此時的人,她對星座的認知肯定是要深一些的。別的不說,此時大周用的是農歷,而星座又要跟著太陽走...紅妃上輩子農歷和公歷都用,理解星座的時候直接就用公歷了,一點兒障礙都沒有。 “跟風隨時之人,不通天文,渾說一月雙魚宮、二月白羊宮、三月金牛宮......哪里是那么算的!”這樣說的時候,蔣函自己就先笑了。 紅妃隨著輕笑一聲:“以月計較,他們自己都說不準...《天乘大方日藏經》里說的是一月白羊、二月金牛、三月陰陽(雙子)...其他又有別的說法,含糊其辭?!?/br> 這樣說著,紅妃忽然看向蔣函,若有所思:“此時尚未有人將黃道十二宮詳細分說,不如竹山公試為之?”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大概會挺開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