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87節
眼見虞芝難以為繼,他掌心聚氣,雙手覆于她的手背之上,與她一并將靈寶攏在手心。 他體內的一半力量送入了虞芝體內,為她修復著斷裂的經脈,抵御著沖刷其rou身的靈氣。另一半注入靈寶之中,將被它們蘊含其內的靈氣悉數化去。 兩相沖撞之下,那些靈氣變作毫無力量的淡薄空氣,從兩人的指縫之中飄逸而出。 謝朝兮的身軀愈發淺淡,晨曦灑落在他的身上,如同穿透了他的肌膚,照進了后邊的無垠天地之間。 他的身軀一點點散開,帶著靈寶之力,化作千萬片,隨風而去,吹落七洲各地。 云根之水如自天而降。 南洲的草木繁花失了靈氣,卻又幸逢甘霖,得了濃郁的生命力,令它們枯木逢春,復又迎風十里,欣欣向榮了起來。 縱然其內靈氣不再,許多逆天之能亦不復存焉,然終究得了一線生機,尚能存于世間。 …… 九轉仙蓮之力降下。 于魔界之中受到傷害的萬千凡人沐浴著金光,rou身一寸寸修復。呻.吟嚎叫變成了鼓舞人心的口號,他們各自拿好了武器,朝著之前壓迫自己的數百魔修沖去,讓他們殺人償命,以血洗血! …… 荒漠之中。 段清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千里,仍往魔界而去。 她的氣海之內空空如也,甚至連氣海亦感受不到。但多年來的習劍令她并非如那些依賴修為的修士一般,此刻尚有一戰之力。 欲往之地尚未到達,她便不會止步途中! …… 荒漠之炎熊熊燃燒。 北洲寒涼,失了靈力護體,修士身著單薄衣裳在外,四肢僵硬不能動。 但這火光卻暖了他們的身軀,驅散了大片陰寒。 …… 天上星與水中月懸于云洲之上。 光亮無盡,從未感受過日月變換的天凰族眾人驚嘆于星月奇詭,茫然仰頭望天。唯有鐘離雅高舉羽片,試圖令其吸收日月精華。 …… 佛舍利帶著金光普照,出現在大雄寶殿之中。 誦經聲并未因此而止,音調平和而滿是慈悲,澤潤大地,為益蒼生。 …… 惡骨石鏈仍被兩人握在手中,虞芝眼見謝朝兮的身軀寸寸消失,她的掌心攥得死緊,不愿讓他舍身赴死,毀去這條石鏈。 暖陽灑在她的身上,她卻只覺得寒涼。 耳邊風聲掠過,從不停滯。 “停下來……”她聲音壓抑著,“停下來——!” 讓謝朝兮停下來,讓這風停下來。 不要再讓他消失,不要再帶走他! 謝朝兮松開覆在她手背之上的手,轉而抱住了她。他的身軀只余下部分,手臂之下已然不見。 但哪怕如此,這雙手臂也將對方緊錮在懷中。 “風不會停,芝芝?!彼穆曇魷厝?,不似赴死,反倒深情,“如我對你的愛,永不止息……至死不休?!?/br> 最后的力量流進虞芝的指間,將那條石鏈化作湮粉,帶著無盡的惡念與殺意,洋洋灑灑,埋進了人世間。 “不——!”虞芝的掌心驟然一空。她十指攥緊,痛呼出聲,身形搖搖欲墜,險些從高塔之上滑落。 但身側的風輕柔,如同托住她的身軀一般,將她安置于尖端之上。 “謝朝兮——?。?!”她的音調凄厲,到了最后甚至有幾分啞意。 霎那間,她的眼前驀然間閃過江海傾翻,掠過星辰巨變,飄過萬千彩蝶,最終停在那潑天的焰火之上。 她體內的靈力被靈寶吸了個干凈,若非謝朝兮在最后關頭將自己的力量給了她,她定然心脈已斷。 可也正是因此,她此刻倒仿若絲毫無恙,只是有些發虛。 手腕上的繞雪絲不再有半點靈氣,此刻變作了頗有韌性的裝飾物件。虞芝面容愣怔,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她身形停滯,卻驀然感到左手指根處一陣冰涼。 她抬起手,五指張開于眼前。 身后的日光更加刺目,恰巧落在她的指環之上,映出流光溢彩。 這是同心環。 這是謝朝兮為她戴上的那枚日環。 這天地之間靈氣都沒了,所謂的同心環,又如何能有何作用? 虞芝心頭發涼,右手握住那枚環戒,想要將之取下。 但這日環如同卡在了她的指根處,竟然不論如何,都無法摘下! 同心環的確不能摘下,但那是因為尚有法則之力存在。若她果真摘不下,是否……是否能靠著這東西尋到謝朝兮? 況且他本已化作萬千碎片,手指之上的月環應當也會墜下。她卻尚未見到。 本已心灰意冷,但在此時,虞芝心中卻又燃起一絲希冀。 若這是他留下的、僅存的力量,那定然是在指引她。 這曾被她看作牽絲線般的玩意,到了此時此刻,卻變作了她與謝朝兮之間唯一的聯系。 虞芝闔上雙眸,全心感受著日環所指明的方向。 ——東方。 她稍稍側身,望向日出之地。 刺眼的金光之中,她不閃不避,想著,若要說起東洲,那又有哪一處,會比太清宗還要令人熟稔呢? - 要上太清山,從沒有第二條路。 這條路坎坷崎嶇,是當年無數孩童求仙問道之路。 虞芝曾等在山巔,見過難以計數的人往上爬。她亦走過一回,在家破人亡之時。 如今,她不再有飛行法寶,不再有御風法訣,只有一雙腿,就好像是在讓她重蹈多年前的覆轍。但虞芝知曉,有人在盡頭等她。 她從未數過這兒有多少階,但不會比九轉鎏金塔少。 山峰高聳入云,直插云霄。 她無心去數。 沿途飄渺的云,陰幽的林,都不能令她駐足。 她只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回到這山巔之上,尋到那欲見之人。 …… 青巒疊翠被她拋在身后,無盡云海被她踩在腳下。 虞芝的雙目只看向前方,只能看得見一個人。 靈氣不復存,太清宗自然一片混亂,稱得上是雞飛狗跳。 不論是長老或是弟子,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甚至沒人會有閑情逸致走出來看上哪怕一眼。 這條路空空蕩蕩,乃是她曾取道回絳霄峰的那條小路。 指根處的日環發著熱,如她此刻的心一般,有幾分慌亂,卻又兀自有些許篤定。 走上太清山,她的足底都開始疼痛,但腳步仍然輕快,甚至急促。 繞過彎,她走進了外門弟子的院落之中。 身上的瓔珞因為她的旋身而輕響起來,清脆悅耳,在這不算寬敞的地方清晰可聞。 在這扇通往前路的門邊,有人身著青衣,坐在地上。 他眉目清俊,雙眸清澈,嘴角染血,卻笑意溫柔。 眼瞼自下而上,被他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望向虞芝。 在他的注視之中,虞芝感到眼眶發熱,身軀也不再受控,而是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這條路不遠,她卻覺得,仿佛比從太清山腳下走上來還要辛苦。 站定在青衣人的身前,虞芝輕聲道:“瞧著這般可憐,模樣倒是不錯?!?/br> 本該是放肆勾人的語調,但她的音色有些沙啞,反而顯出了幾分自心間而起的情意。 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水光盈盈,盛滿了瀲滟光彩。 虞芝伸出手,遞到他的面前,緩慢而鄭重地問道:“要跟我走嗎?” 他們目光交匯,穿過千百日,越過朝與暮。 謝朝兮眉眼帶笑,抬起手,將虞芝緊緊扣住。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將虞芝的手牢牢包裹起來,相牽相連,永不分離。 微風從他們身側而過,輕柔,卻永不止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