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56節
這名字聽著不像是尋常之地,她早年也算是跑遍了修真界各地,縱然從未來過魔界,也不該從未聽聞過。 莫非這就是那所謂的,魔氣較之沉鴉澗還要濃郁之處? 少年揉好了膝蓋,從地上站起來,解釋道:“這地方是兩年前平地而起的,沒人知道它是怎么來的?!?/br> 兩年前,那時的她尚在沉鴉澗殺人,自然沒有關心過外頭這些變化。 看來這少年知道的東西倒不少,虞芝消了滅口的心思,而是撫了撫衣袖,將手腕遮好。 “你識得此地?”不等少年搭話,她繼續道,“帶路吧?!?/br> 魔界可以用飛行法寶,只是她擁有的法寶都太過張揚,實在引人注目,虞芝大多都是捏個御風訣去往別處。 她不知曉這些魔修都是如何趕路的,正在思考是傳授這少年御風訣,還是干脆將飛行法寶拿出來的時候,就見這少年走到一旁,與路過的一名魔修打了一架,贏了之后從對方的腰間摘下了一個圓形環扣。 “你這是做什么?”虞芝注視著那枚環扣問道。 這人方才還趴在自己跟前求救,轉頭就搶了別人的東西。魔界的民風可真是特別,虞芝覺得自己已經夠不講理,卻沒料到魔界的人都要更勝一籌。 弱rou強食,果然是魔界無人不知的四個字。 那少年不知曉虞芝想了這么多,他一臉興奮,湊到虞芝面前:“jiejie,你走累了吧?我搶了只雷霆蛟,這就帶你去天魔殿!” 雷霆蛟? 虞芝從未聽過這名字,為了不顯得自己不大像個魔修,她抿了抿唇,微微頷首,等著看這少年下一步動作。 就見他掌心黑色魔力涌起,將那圓形環扣包裹住,只一個眨眼的功夫,一頭渾身冒著紫光,還時不時“噼啪”兩聲閃電的長蛟就出現在眼前,震起地面不少塵埃。 少年激動地往上爬,長腿剛一跨過去,才想起自己還要靠著虞芝,連忙退下來,請她先坐上去。 “jiejie,你先,我給你扶著?!?/br> 他按住長蛟頭頂的角,不讓它胡亂動彈,直到虞芝坐穩才松開手,自己也繞到后邊坐上去。 他掌心貼著長蛟的鱗片,魔力溢出,一點點注入它的體內。長蛟緩緩升起,而后愈來愈高、愈來愈快地向前飛去。 “哇——”驟然上天,他高興地大喊大叫,“雷霆蛟,飛快一點!” 虞芝坐在前面,手心的靈力正不動聲色地一點點往長蛟體內輸去,卻像是隔了層屏障一般,被擋在鱗片之外,并不能如少年那樣隨意控制。 這是魔界的坐騎么。 她的聲音淡淡,幾乎被風吹散:“你為何會被虜去天魔殿?” “???”少年一時沒聽清,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當時有個魔修,抓了一百名金丹期的年輕修士,想要把我們的魔丹剖出來,自己吃掉,修煉魔功?!?/br> 他不由得捂上了自己的氣海,感受到里面的魔丹還在,舒了口氣,繼續道:“后來那魔修被天魔殿主抓了,我們也被關過去了?!?/br> 虞芝等了等,沒聽到下文,問了聲:“嗯?” “后來……那魔修被殺了,我們以為殿主是好人,會把我們放了的?!鄙倌甑恼Z調有些難受,“結果殿主把我們一百個人關了起來,說只能活下來一個!” 虞芝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懷疑道:“你是那個活下來的?” 這少年瞧著有天分,方才見他下手也是個心狠的,但若是在百名金丹魔修之中,也不像是能活到最后的那個。 “我不是?!彼皖^,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有一日,殿內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到處都是漆黑的濃霧,我就是那時候趁亂逃出來的?!?/br> 說到這里,他急急看向虞芝的左邊手腕:“那條鏈子就是那時候看到的,所有的黑霧都朝著一根鏈子涌去,殿主也顧不上我們,我就逃了出來?!?/br> 虞芝的眼睛閉上,阻絕吹入雙眸的風。 那個人也在制作惡骨石。 她要得到它。 - 天魔殿不算太遠,那少年記性不差,縱然逃難緊張萬分,但仍能記得路,給虞芝省了不少麻煩。 他不過一個金丹期魔修,摻和進惡骨石的爭搶中,實在有些不夠看。虞芝讓他指出當日那條石鏈出現的地方,便讓他走了。至于這人是否要走,便不是她要考慮的事了。 天魔殿的屋檐墻壁只有黑紅兩色,陰森悶沉,有些駭人。她匆匆在高處掃了一眼,發現這兒花草倒是種得極為豐富,許多都是她在上邊之時從未見過的。 來了魔界之后,她始終待在沉鴉澗,自然也沒有機會見到魔界的奇花異草。等她得了惡骨石,倒是可以摘幾株回去。 惦記著要緊事,虞芝并未將時間花在旁的地方。依著少年所指路徑,她走到一間屋子前。 甫一站定,手腕上的惡骨石便忽然開始嗡鳴震動,像是被什么物什吸引了一般,急不可耐。 虞芝推開面前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層層疊疊的紅色細紗,連著擺放在周圍的玉器,將整間屋子裝點得富麗。 她朝里走去,才見到一片紅紗之后,有名黑衣男子背對著她,長身玉立。那身煞氣藏也藏不住,鼻尖甚至縈繞了幾分血腥味,將這屋子的紅紗變作鮮血,刺目異常。 惡骨石在他的身上。 虞芝立時便意識到這一點。他身上的那股子惡念,與她當初溫養惡骨石所染上的別無二致。 隨著她的走進,那男子慢慢轉身。 他的右手正盤著一串石鏈,上面的石子個個圓潤漆黑,里面有濃霧流動,斂去一切光彩。 但虞芝的目光卻沒有在那惡骨石上停留片刻。她望著眼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謝朝兮?!?/br> 第65章 我一直在等你。 濃郁的香氣被風自敞開的門中送進來, 沖淡了鼻尖的血腥氣,甜膩得令人渾身發軟。 虞芝提起警惕,屏住呼吸, 駐足在原地,沒有再靠近。 眼前男子的面容褪去了之前的幾分稚嫩, 輪廓鋒利起來, 唇瓣淺淺勾起, 卻失了些柔軟。挺直的鼻梁處在昏暗中有一片陰影,那雙曾經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找不見一絲純善, 乍然望去,是一團化不開的黑。 是她曾期望過的模樣,陰沉,像是透不出光。 渾身都是顯而易見的絕望,如同跌落泥潭之中,尋不到方向的苦難者。只是比那些艱難求生者還要少上幾分的,是墮入深淵之后的掙扎。 他像是連最后的生機都放棄,放任自己沉浸在這樣的痛苦之中,淬煉著骨骼, 成熟著皮rou,堅硬著魂魄。 一切都與她之前想的別無二致, 但親眼所見,本應隨之而來的欣然與愉悅卻蕩然無存。虞芝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 瑩潤的指甲輕輕陷進掌心, 試圖消減去心間悄然升起的觸動。 仿佛是有一根弦被撩撥、微蕩,漣漪隨之泛起,層層向外擴去, 波及她的眼底。 他從未穿過黑衣。 是以她也從未想過,這樣的顏色在他的身上,竟會如此合適。 她曾經總以為這人是純白的、一塵不染的。 她試圖將之染黑,讓他苦痛,做過的事樁樁件件,都算不上好,卻從未為他選過一件黑色的衣袍。也許在她心中,這人仍是澄澈的。 虹霓山莊一別,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但直到離開,她才開始思索,她究竟是想放過他,還是想毀了他。 似是她為數不多的良善,但臨到頭來,字字句句都是碎人心胸的利刃,她也無可奈何。 真要說起來,她如今也沒有當初那般厭煩他。許是這幾年在沉鴉澗中的枯燥日子令她頗感無趣,這才會偶然間眷戀往日。 在絳霄峰,有他與段清的日子,仍是有幾分情意。 但若說心中有愧,虞芝想想,還是沒有的。 只能說他時運不濟,被她救了起來;她也算不上好命,被那莫名其妙的聲音上了身,看了一場假象。 這么一想,倒與謝朝兮有幾分同病相憐之感??烧f到底,她心有執念,要做的事日日迫使著她前行,也絕不會回頭。 沉默蔓延,兩人對望許久,虞芝率先開口道:“你為何……來了魔界?” 她來魔界的事從未與人提起過。若說謝朝兮兩年前來魔界是為了尋她,這人又如何會在這兒折騰出一座天魔殿來,甚至將此地變作魔界魔氣最濃重之所,不知做了多少事。 只是靠近這里,她便能感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魔氣。這樣的地方絕不是一朝一夕能積聚的,若如此說,這天魔殿的主人,只怕與她在沉鴉澗所作所為,也不遑多讓。 可正是因此,見到謝朝兮的那一刻,她才感到難以置信。 輕柔的紅紗隔在兩人之間,如陷在風中的斷橋,晃出一段段的波浪。它們借著外力而起,繼而失了力垂落,將兩邊人的面容遮得若隱若現,恍如夢境。 低沉的聲音響起,分明是寡淡的音調,卻含著說不清的柔情。 “芝芝?!敝x朝兮抬手,撥開擋在面前的細紗,走進她,“我一直在等你?!?/br> 多年未見,她容色更盛。 這滿是殺戮與血腥的魔界非但沒有令她憔悴,反倒像是滋養著她,令她開得更加嬌艷。 滿目的紅都不及她的容色半分,像是外邊精心呵護著的赤蓮花,魔氣愈濃,它愈盛放,灑在上面的鮮血越稠,它愈芳香四溢。周圍沒有一株花草能與之相爭,只能在它的生長之下日漸萎靡。 這是他在心中勾勒不知多少次的臉龐,每一寸肌膚,每一道線條,甚至眼睫卷翹的弧度,他都能描繪出來,爛熟于心。 他沉醉在這樣的重逢之中,他的日思夜盼,終不再是夢幻泡影。 虞芝看著他一步步靠近,腕上的惡骨石震動得愈發瘋狂,試圖夠到對方手上那串與它如出一轍的石鏈。 連心跳都開始加快,一陣陣的眩暈感令她狠狠咬下舌尖,等到口中充斥著血腥味,才清醒了些。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與濃重的魔氣齊聚她的身邊,惡念被石鏈汲取,隱隱發燙。 她不得不伸手按住它,穩住身形,問道:“你等我做什么?” 謝朝兮微低著頭,伸手碰到她掛在腰間的瓔珞,清脆聲響起,被虞芝伸手拍下。 她眉目冷艷,看著謝朝兮,眼中沒有一絲動容,是連一句話都不愿意多說的樣子。 謝朝兮的手背被她打得通紅,引來酥麻之感。他的眼瞼微微抬起,臉上沒有表情,漆黑的眸子清晰地映著對方的臉。 屋內的濃香與輕紗模糊了她身上的凌厲之感,那份令人驚艷的精致面容也在謝朝兮的眼中變得柔軟,甚至想撫上她如瀑的長發,將自己的心交給她。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響起。 他說道:“芝芝。是你來找我的?!?/br> 他的音調稍平,里面也再聽不出緊張與羞赧之情。離得這樣近,連呼吸都撲撒在面上,但冰冰涼涼,觸不到一絲溫熱。 那串他拿在手中的惡骨石被收起,只余難以消散的魔氣。 虞芝感到腕間的石鏈終于平靜下來,卻又立時意識到,這股魔氣并非完全源于惡骨石,而是出自眼前人。 他……墮魔了? 這想法令虞芝覺得荒謬,眼前的事實卻又令她不得不信。她的紅唇輕啟,最終什么也沒說。 謝朝兮低著頭,并未注意到。他似是想要捧起她的手,但遲疑之后,卻只是隔著一層衣裳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