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24節
第30章 求你信我。 虞芝醒過來的時候, 已身處一方洞xue之中。 里面光線昏暗,離得遠些便看不清前邊。她的后腦還有些疼,估摸是摔下來之時不慎磕著了。 當時她毫不猶豫地躍下去追花, 一是因為九轉仙蓮太過珍貴,不能輕易放棄, 二則是她算好了落到山腰處便可念御風訣, 絕不會出事。 可不知這雪山究竟有什么奇妙的限制, 墜至半空之時,她體內的靈力仿佛在瞬間被抽干,別說施法念咒, 就連用靈力護住周身,以防受傷都無法做到。 她坐起來,發現身下墊著不少枯草,還有件外衫蓋在身上。 少年的面容隱在陰影之中,看不清表情,但見她醒來,想必是驚喜的,因為他的語調已經顯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虞芝昏過去兩日,謝朝兮又是擔心又是焦急, 連忙看向她,關切道:“師姐, 你可有哪兒不適?” 這地方實在太冷,他們的衣裳都在儲物法寶之中, 此時甚至連以靈力御寒都做不到。擔心虞芝冷著, 他身上僅著一件里衣,剩下的衣裳都在虞芝身上。 “你為何跳下來?”虞芝剛醒過來,尚未感到寒冷。她的眼中難得有幾分不解, 詢問眼前的少年。 她在空中之時并未失去意識,自然注意到了身后跟著跳下懸崖的謝朝兮。此時見這人身上也有幾分狼狽,虞芝輕易便推斷出她能幾乎無損地醒過來是因為什么。 無非是這人救了自己。 “是誰你都會跟著跳么?”她抬眸,幾縷自石縫之間透進來的光灑在她的面容之上,在纖長的眼睫之下投出一片陰影。 出乎她意料的是,謝朝兮將她肩頭滑落的衣衫拉了拉,裹到她的脖頸處,搖了搖頭:“不是。 “師姐,因為是你,我才會跟著跳下來?!?/br> 他低垂著的眉眼微抬,在這樣的光線之下愈發漆黑深邃,不如日光下那般澄凈透徹。 他的聲音被壓低,在不算大的洞xue之中更是微沉:“我很擔心師姐?!?/br> 很擔心、擔心到恐懼的地步。 即便知曉她是金丹期的修為,知曉他即便跳下來也幫不上什么忙,甚至說不準是她眼中的累贅。 但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只能追隨著她一躍而下。 幸好,幸好他追上了她。 否則的話,在發現靈力用不出來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之中完全不敢去假想會出現的后果。 “掉下來的其他人呢,你沒想過救他們?”虞芝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擊著洞xue石壁,雙眸卻一直看著對方的眼睛,捕捉一切閃過的情緒。 聽到這句問話,謝朝兮的腦海之中立刻浮現出先前那鮮血淋漓的畫面,被兇獸撕裂在空中的殘肢斷臂,順著連綿腳印滲出的紅色小溪,慘絕人寰。 他低下頭,沉默著。 虞芝見他不再說話,以為他是默認又想救人了。她對這答案早有預料,眼下也并不急著與謝朝兮多說什么,而是站起身來,打量四周,再走到透著幾縷光的洞口看了看,確定這兒還算隱蔽,才稍稍放下心。 她撿起洞xue邊散落的幾顆石子,又抓了幾團雪,讓它們在手心之中化成冰涼的水,輕輕滴在形狀各異的石塊之上。 這些物件分別被她擺在一個方位,繞成一個似阻隔的圓形。因為靈石無法被取出,這匿息陣缺了個陣眼供應靈氣,她將懷中的云根之水擺了上去。 她的靈力都如沒了一般,即便拿著這寶貝石頭也無法從中吸取靈氣,倒不如讓它發揮些作用。 云根之水比之上品靈石還要強了不知多少,它的靈氣驟然沿著圖案流至每一塊石頭,上方的水光都亮了起來,將整個洞xue攏住。 銀裝素裹的雪山之上,這個不算多大的洞xue就這樣被隱藏了起來,連不時透進來的寒氣都被阻攔在外,除非他們主動走出去,再也不會被人發覺。 弄完這些,虞芝轉身回去坐下。 看著謝朝兮的側臉,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若不是他們,我們哪會落到這副田地,收收你的善心吧?!?/br> 若是尹珝沒有胡來,那兇獸興許都不會被驚動。若是那幾個虹霓山莊的弟子沒有想著偷偷采摘九轉仙蓮,她又如何會墜崖。 罪魁禍首分明是那群人才對。 “謝朝兮,對每個人都給予相等的善,本身便是一種惡?!彼闹讣獾肿Ψ降哪橆a,“你說,通向深淵的路,究竟是什么鋪就的呢?” 那日在云河之上,她便問過謝朝兮這個問題。 今日再遇了一回懸崖峭壁,她說出了答案:“是你以為的善?!?/br> 虞芝本以為謝朝兮會任由她動作,但對方竟驀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雙眼睛黑沉沉的,似是有痛苦,還有一些麻木。他音調毫無波瀾,沒有見到虞芝醒來之時的驚喜,也沒有了方才關心虞芝之時的擔憂,而是如同失了魂一般地訴說道:“他們都死了?!?/br> 當時虞芝不知為何突然之間昏過去,他將之護在懷中,墜進懸崖,幸而被一棵歪斜著長出來的樹掛住??赡菢浣洸蛔篮?,連片葉子也無,只有幾根深褐色的枝干,根本承受不住他們兩個人的重量,直接便斷裂開。 縱然靠著那樹枝卸去了些力,但他墊在虞芝下方,落到地面之時所受到的沖擊仍然不小,他只能強撐著一口氣,半背半抱地帶著虞芝找到這出洞xue。 若是在兩人俱無靈力護體的情況下在那雪中躺上幾個時辰,想必都再醒不過來了。 就在找到這洞xue的路上,他被腳下積雪蓋住的什么長條形物件絆住,摔倒在地之時沒能將虞芝護住,這才讓她傷了后腦。 等他看清那阻礙,他才意識到——掉下來的那些虹霓山莊弟子,都已死在此處。 一具具尸身被凍得僵硬,臉色發青發紫,身軀腫脹,甚至有兩名弟子連衣衫都不見,赤身裸體地裹在雪中。 他見到那個被虞芝削斷了手的修士。 切口處的血早已干涸,里面的經絡在冰雪的洗滌下看得一清二楚,如同枯瘦的樹枝。分明是人的身軀,卻那般丑陋。 橫七豎八的尸身攔在謝朝兮的前方,訴說著他們生前經歷過的苦難,而他們付出一切想要得到的九轉仙蓮,如今卻在他這兒。 他的心中為此感到幾分可悲,又覺得有幾分可笑。 這樣慘烈的死亡,換了在來到這秘境之前,他此刻定然該為他們建一方埋骨冢,將這些修士的尸身安葬??僧斔闹讣庥|到虞芝磕傷的后腦,見到她昏迷無法醒來的容顏,他心中竟隱隱生出了幾分怒意。 是他們害她至此。 客死他鄉、曝尸荒野,是他們該得的懲戒。 這樣的人,不該得到拯救。 思及至此,謝朝兮用力闔上雙眼,再睜開時已不見一絲掙扎。 聽到那幾個弟子死了,虞芝倒是毫不意外。那些虹霓山莊的弟子縱然是修士,可未飛升成仙之前,誰不是□□凡胎?哪怕是她,毫無靈力地從那山巔之上摔下來,怕是也再活不了了。說來只有謝朝兮有特別的眷顧,自己這算是沾了他的光了。 她忽然想到謝朝兮曾經干過的那些替人挖墳的事,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會還給他們立了個碑?” 壓抑的情緒被她這句問話一掃而空,謝朝兮的臉上露出一分無奈之色,心中想不通,虞芝究竟是如何看他的。 “師姐,我顧著你還來不及,豈有閑暇管他人的尸身?” “那誰知曉呢?”虞芝聳聳肩。 她方才布置陣法時往洞xue外看了一眼,這并不是他們來時的雪山山腳之下,更像是這雪山造出的一方天地。 實在琢磨不清此刻處境,虞芝冷靜下來,說道:“九轉仙蓮給我?!?/br> 她始終將這花抓在手中,落下懸崖之后,想必是謝朝兮將之收了起來。 如今沒有靈力,即便出去也難以自保,不如先在這洞xue之中看看這九轉仙蓮究竟有何神通,指不定她失去的靈力還能從中拿回。 她倒并沒覺得自己是修為盡失。氣海還在,金丹也完好無損,唯一不見了的就是靜脈之中的靈力,因此這定然是有什么她不知曉的問題。 花被謝朝兮放在懷中,遞給虞芝。 靈力受限,無法用出,就連那塊從渡罪門鄭煒那兒得來的儲物玉佩都無法再用,他身上也再無其他的地方可放。 雪白的蓮花仍然緊閉著花瓣,好在并無枯萎之勢,虞芝稍稍放心了些。 此時拿近了看,她才注意到這九轉仙蓮的花瓣并非俱是純白色,最里端是深紅的血色,卻因為被裹起了數重,那花瓣的顏色一層層逐漸變淡,直到變成最外層的白。 聯想到當時得到云根之水的舉動,虞芝將腕間的繞雪絲取下,在指尖上狠狠劃了一道,流出鮮紅guntang的血,一滴不落的澆在了九轉仙蓮緊閉的蓮心。 花心果然有所變化。那血珠沒有順著潔白的花瓣滑出,反而一點點地滲進了正中心的紅色。 但那柔嫩的花心也只是輕輕顫了顫,等到表面的血被汲取完,就沒有再繼續盛開。 銀白的絲線在她的指尖打著圈,不用力時,那繞雪絲倒像是根柔軟的線一般,任她動作,服帖地依附著她的肌膚,絲毫看不出它平日里有多么嗜血。 虞芝盯著雪蓮思索片刻,左手輕抬,讓衣袖順著滑落。她將銀絲放在手臂之上比劃,作勢要往下劃去。 那九轉仙蓮顯然對鮮血有所反應,與方才劃破的指尖不同,這兒流出的血更多更足。 也許這樣才能讓它盛開。 謝朝兮在她方才割傷指尖之時就想阻止,可虞芝動作太快,也太突然,他沒能攔住。這時他正緊緊盯著,見了虞芝抬起的手就直接將之握住。 他的手看著清瘦而骨節分明,但力氣不小,整個將虞芝的手腕抓住,讓她手里的繞雪絲無法再近一寸。 縱然因為虞芝如此不在乎自己身體的行為而生氣,他仍是控制了力度,抓著那手腕的手不敢用力,擔心弄疼了對方。 虞芝蹙眉:“你做什么?” “師姐,你不疼么?”謝朝兮看著她還未愈合的手指,將另一只手伸至虞芝眼前,“倘若這九轉仙蓮果真得了血才能開,那便用我的好了?!?/br> 他并不愚笨,見到方才那蓮花接到血后的動靜,自然也猜測出其間的聯系。 分明是生死人、rou白骨的圣花,竟要靠人血才能開,如此邪魔外道之法,也不知它究竟是如何躋身七大靈寶之一的。 他說得大義凌然,仿佛愿意為了虞芝赴湯蹈火??捎葜s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覺得他的話有幾分可笑,她道:“這可是九轉仙蓮。用了你的血,認你為主可怎么辦呢?” 修真界寶物眾多,滴血認主是最為常見的一種。倒是沒聽說過有人會因為不舍得自己的血,而讓寶物認他人為主的。 即便九轉仙蓮不一定也是如此,但虞芝豈會冒這個險。 謝朝兮握著她的手,言辭懇切而真誠:“師姐,它認我為主,我認你為主,又有何異?” “哦?”虞芝朝他勾起一個笑,眼底卻冰涼一片。 她的左手覆上謝朝兮的手背,如同撫摸一般地拍了拍,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這讓謝朝兮誤以為自己已經將虞芝說服??删驮谒闪丝跉庵畷r,眼前的女子左手指尖竟不知什么時候捏住了一根鋒利銀絲,對著右手的手臂劃去。 電光火石之間,紅色的血線在空中濺出一道弧度。 外頭的光透進來,恰好打在那串血珠之上,粘稠的血此刻看起來竟有些亮堂。 隔著這條鮮紅的血線,謝朝兮震驚的目光與對方平靜的視線相接。 他的手還抓在虞芝的右手手腕處,此刻濺了一衣袖的血跡。 不解浮現在他的面容之上。虞芝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他甚至無法反映過來,這一切究竟為何會發生。 雖然他仍未松開手,但已然失了力道。虞芝也不甩開,就這么帶著他的手一同放在九轉仙蓮的上方。她掌心握拳,愈來愈濃的鮮血沿著傷口流出,盡數落到了花心處,被吸收得干干凈凈。 她的手還在淌著血,甚至在方才的動作間,幾滴血珠落到了她的面容上,在這樣忽明忽暗的洞xue之間,顯出幾分妖異。 似是感受不到手臂之上的痛感,虞芝側過頭,眼尾微翹,看向謝朝兮。她的語調纏纏綿綿,說出的話卻令人如墜冰窟。 她說:“可是啊,我信不過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