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葉久抬頭,看向她。 席夫人坐在病床邊,繼續溫聲道,安姨雖然對你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是個外人,但當年眾人都知道,你父親自幼是被顧老爺子當做是正經的繼承人培養的,顧老爺子對他寄予厚望,一直想將顧家交到他手里,由他傳承下去。 如果是真的有切骨之仇,不共戴天,顧老爺子怎么會放心地培養他,甚至是將傳承都交予他手里?你父親又怎么可能會安心地留在顧家? 這樣誰能放心呢? 葉久覺得也是,畢竟是整個顧家,不是什么小事情,沒人能夠放心地交給一個外人,況且,就算是顧老爺子同意,家族里的其他人也未必能應允。 那,然后呢? 席夫人面露回憶,露出一點無奈神色,有時候你父母真的很像,如出一轍的生性自由,不愛約束,哪怕顧老爺子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他身上,但他始終不愿被拘束,寧愿肆意一生,也不想變成一個經年苦心謀劃的家主,哪怕那是國內第一世家家主的頭銜。 他覺得那樣的日子太悶,不是他的風格。 阿瀾也說是。 兩個人都不愿意。 后來,有了你,就計劃著等你長大一些,帶著你去環球旅行,到世界的每一處地方,各個角落,都走一遍。 這個葉久倒是有印象,家里有一本關于他幼時,母親的隨筆筆記,上面記錄著一堆閑雜瑣事,就比如他出生的時候有幾斤幾兩,哪天開始長牙,吃奶的習慣,夜里睡覺哭鬧,會說的第一句話是粑粑不是麻麻,除此之外,還記錄著一個關于環球旅行的計劃,規劃的線路很長,一路游玩的話,要花費幾年的時間才能走完。 不過,他想起安姨剛才的那句話,疑惑,安姨,你剛才說不喜歡我爸? 席夫人靜靜凝視著他,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張揚而又英氣的五官,那雙向來溫柔的眼里有著一絲的懷念與恍惚,半晌,很輕地說了一句,因為他是我的情敵。 ???! 見他露出疑惑又懵逼的表情,席夫人笑了聲,你不是很奇怪,我為什么不同意你和小嶼的婚約解除。 因為安姨的心上人,不是別人,是你母親。 ! 葉久一時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回應,但心里隱隱有種啊原來如此倒是怪不得的感覺,之前的那些說不出來的違和感通通都有了解釋。 我和阿瀾年少相識,曾被她救過一命。 說起來俗套,但自那以后,我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我覺得她很好,哪里都好,讓人很是歡喜。 她說著這些的時候,面上有著些許的懷念,就好像是回到了當年,那些草長鶯飛不知愁的青蔥歲月,少女心事骰子玲瓏,貪戀相思,不知解。 不過阿瀾一直都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也始終是這樣。 后來,她遇到了你父親,兩個人烈焰對焦炎,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對別人有著不一樣的感覺,連少時的夢想與未來都可以拋棄,不顧一切地跟著別人走,而顧二爺,年少時浪蕩輕狂,追求者眾多,在結婚之后,卻是難得的規矩,尤其是阿瀾懷孕的時候,走到哪都要跟到哪,怎么都不放心。 我原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那時,他們出事前,阿瀾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讓我有空多照顧照顧你,我當時還笑,笑她怎么突然變得rou麻起來,卻沒想到 她跟著她愛的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 只留下你一個。 席夫人這時認真地凝視著他,安姨原本想著,你要是能和小嶼在一起,我也能一直照顧你,也算是圓了多年的掛念。 但如今,你們都不喜歡,再強迫下去只會更糟,安姨想了很久,還是退婚吧,回頭我會跟你小叔和舅舅說。 不過,她停頓了下,小久,安姨問你一個問題。 葉久:安姨你說。 席夫人眸色變得嚴肅了一些,語氣卻是依舊的輕柔,握著他的手,不緊不慢地問,這次的綁架小嶼有沒有參與? 葉久頓時一怔,這位夫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不然不會問他這種問題。 他猶豫了一下,沒,對了席嶼現在在哪? 我來的時候給他打過電話,他在警局里,沒什么事,席夫人握著他的手稍稍收緊,難得帶著點囑托的意思,小久,如果小嶼真的做錯了什么,先不要隱瞞安姨,好嗎? 你們都還小,有些時候做事并不成熟。 葉久看著她,然后,視線慢慢地移到了門口處,剛出現的那道身影,正站在那里看著他們,可能也已經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席夫人很快察覺到,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小嶼? 席嶼神情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在席夫人握著葉久的那只手上面定了一下,難得沒有回話,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 過了一會,人都走后,葉久捏了下眉心,怎么感覺這對母子現在的關系不太對勁? 他沒有多想,很快回歸正事,開始找自己的手機,看有沒有人給他發過來信息,關于綁匪那邊的具體情況,現在是怎么樣了。 而就在兩個小時前。 夜半時分。 昏暗陰森的小巷子里,僥幸從警察眼皮底下逃脫的其中一人正癱軟在地面上,眼神驚恐地看著步步朝他逼近的那道修長的身影,對方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衣擺于半空中劃下一道凌厲的弧度,由于是背對著光,叫人看不清面容。 但能看到,對方有著一頭長發。 待到走近時,這個人一把撲過去抱住了男人的長腿,痛哭流涕地求饒道,花爺!我錯了!真的錯了!你饒了我吧! 這事根本不是我想做的!是金彥,是他一意孤行!我都跟他說了這事行不通,我只是被迫的,真的是被迫的!花爺!你饒了我吧!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 男人垂下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嗓音極低,饒了你? 對對對!饒了我吧!花爺,我以后生死都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聽你的,絕不敢違抗你!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男人抬起手,手里閃過槍/支金屬的光芒,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完全是不為所動。 我說過,不準碰他。 既然不聽話,就沒有留下的作用。 話音未落,黑黝黝的冰冷槍口對準著這個人的眉心,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機。 砰 * 什么?都死了?! 葉久聽著電話那邊的匯報,下意識看了下此時的時間,這才距離事發幾個小時,即便是從警局里放出來,也根本是走不遠吧,一個人都沒剩? 擦,他花了這么長時間,好不容易釣出幾條魚,還沒等收網,這么快就被人宰了?!誰?!這么狠?! 對方很快又匯報幾句。 葉久的眉頭皺了起來,對他們顧家的追蹤手段很熟悉?甚至是非常的了解?那可就不多了,難不成是他們顧家本家的人?? 知道他在查,搶先一步殺人滅口? 倒不是沒可能。 只有顧家的一些人才會在意他是不是繼承人,畢竟只要把他弄下去了,繼承人的位置可就空出來了。 葉久掛掉電話,躺了下去,抬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閉上了眼,一時有點頭疼,如果真的是顧家的人,恐怕得小叔親自來了 就在這時,感覺有人在走進這個病房,掀起眼皮,朝那邊瞅了一眼,然后,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 caocaocao?! 小叔這個時候怎么也來了???! 顧息允瞧著他此時的反應,還算是生龍活虎,只是臉色白的有點難看,怎么,不想看到我? 完全沒有料想到小叔現在會出現在這里的葉久此時極度的心虛,因為他還沒有想好怎么跟小叔說這件事,對方就出現了?!不對啊,他不是讓保鏢不要亂說嗎?!cao,忘了,他給舅舅打了電話,舅舅既然接到電話,肯定會第一時間詢問小叔,而小叔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已經出事,肯定是過來找他算!賬! 他垂著腦袋,小、小叔,我錯了。 錯了? 顧息允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低眸打量著他,一字一頓,說得很緩,聲音也沒什么熱氣,是誰教你的,遇事以身犯險? 葉久頭皮直發麻。 貌似沒有。 我給你的人,你都不會用? 用了啊。 除了這種蠢辦法,就不會想到其他的辦法? 對方這么快就殺人滅口,連警察都不放在眼里,他的動作已經是不慢了。 顧息允捏著他的下巴的手指收緊,眸色沉了幾分,裹挾著某種危險的氣息,盯著他的眼,最后問了一句。 你就不會來找我? 完了。 小叔真的生氣了。 氣到都不在家里養病了,大半夜的就過來找他算賬。 葉久真是頭一次見到小叔這樣,整個人都有些無措,拉著男人的衣角,小聲說:小叔,你別氣了,氣壞了不好,醫生說了你不能生氣。 男人不理他,捏著他的手腕,捋起衣袖,然后就看到少年那清瘦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個青腫的針孔。 他的目光森冷了幾分,準備查看另一條手臂。 沒沒沒、沒有了,葉久連忙說,非常自覺地把衣袖都捋了起來,給對方查看另外一條胳膊,你看,上面一個都沒有,就是抽了點血,別的什么都沒有,真的! 顧息允的視線在他身上巡視了一圈,見人坐在病床上,腿? 葉久趕緊下床,為了表示沒事,還在原地蹦了一下,腿好著呢,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由于下床太急,原本就有些虛弱,這一蹦,身體不自覺地晃了一下。 下一瞬,就被顧息允眼疾手快地扣著腰摁在了自己的懷里,那向來是清淡冷漠的聲線此刻難得多了一絲緊張,還有一分明顯的不悅,這就是你說的沒問題?! 葉久整個人都被男人抱在了懷里,懵懵地眨了眨眼,然后伸手,偷偷地抱住了對方,開始轉移話題。 小聲嘀咕道,小叔,你不是說我走了,你還落個清凈嗎? 嗯。 葉久頓時哎???了聲,想說,那你還是沒想我??! 卻在這時,聽到男人接下來的一句話。 但我不喜歡清凈。 第53章 外面。 天色正蒙蒙亮。 時間還很早,街道上沒什么行人走動的身影,比白日里要安靜很多。 小嶼。 小嶼! 從醫院里出來后,席夫人來不及上車,追著自家兒子喊了好幾聲,奈何對方始終不應聲,一點搭理她的意思都沒有,而她此時穿著高跟鞋,根本沒辦法追上這樣個高腿長、長腿邁開的大男生。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席嶼沒聽到后面的動靜,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看一眼,見母親的身影停在街道旁,正彎下腰,揉捏著腳踝,可能是不當心腳崴了,向來注重形象的席夫人此時難得發絲微亂,身上的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在這凌晨時分,某個偏遠小鎮的舊街道上,不顧形象地揉著腳踝。 他的唇角繃直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腳崴了? 席夫人抬頭看到兒子的身影,到底還是心軟地過來了,沒有大礙,就是崴了一下。 席嶼看了兩眼,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席夫人站了起來,上下打量著站在眼前的兒子,從頭看到腳,眼帶擔憂,你沒有受傷吧? 席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兩個被綁架的孩子,出來后,一個在醫院,一個在警局,正常人都會選擇去醫院? 他斂回心思,沒有。 那就好,席夫人看著他,抬起手撫摸了下他的臉,媽真的嚇到了,怎么突然被綁架了呢,綁匪沒有對你們做什么吧? 席嶼站在原地,沒有避讓開她的動作,只是想起了剛才母親在病房里對葉久說的那些話,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分,這時問,你這個時候怎么會在這里? 席夫人的指尖微頓。 媽只是有事經過這里。 我想應該不是吧,席嶼看著她,簡單地分析幾句,我家在這邊的事務,沒有需要你親自出面的,而且,我和葉久當時被綁架的時候,你已經坐上車,不可能提前知曉,趕到這里應該只是碰巧。 再者,過兩天就是你的生辰,你沒有等我們回去,而是在這個時候就過來,說明你覺得事情不小,需要當面來問。 所以,你是有事要問我?還是電話里不能說的事? 席夫人心下有點無奈,她這個孩子太聰明,有時候太聰明并不是件好事,總是過分的敏銳。 媽她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話口止住了,其實沒什么事。 席嶼最后看了她一眼,那好,沒事我就走了。 說著轉身就走。 小嶼。 席夫人忍不住,還是叫了他一聲,看著他的身影,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說出了口,你父親在外面的那個女人,昨夜出了車禍,現在在搶救。 這話一出,席嶼的腦海里頓時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個男人的話,當時拍著他的肩膀說,【席公子放心,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你父親的那個情人和孩子,他們很快就會被解決掉,免掉你的后顧之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