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和她的三個哥哥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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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行的管事賠著笑上前,“郡主,我們店里最近出了些新鮮樣式,要不小的拿出來給您瞧瞧?” 嘉寧此刻一肚子火氣,哪里還有心情挑首飾,轉臉狠狠剜了那管事一眼,“你看不出本郡主今日心情不佳么?還看什么首飾!” 管事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連連躬身,“是是是,小的沒長眼,還請郡主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小人計較?!?/br> 謝家倆兄弟對視一眼,皆看出眼底的薄薄怒色。須臾,謝仲宣展開扇子,朝那管事寬和一笑,“郡主沒心情,我們兄妹倒是尚有余興。掌事將那批新貨拿出來看看吧,我們給meimei挑一挑?!?/br> 管事頓生柳暗花明之感,喜上眉梢,“郎君稍等,小的這就去拿?!?/br> 嘉寧剛想出言阻攔,謝仲宣看出她的意圖,先發制人,“嘉寧莫不是連生意都不讓人做了?” 見他含笑的眸中帶著幾分深意,嘉寧目光閃爍,氣勢也降了幾分,“我沒有……” “沒有就好?!鳖D了頓,謝仲宣又緩聲道,“我知道表妹不是那等仗勢欺人、無理取鬧之人?!?/br> 他的語調輕柔,聽得嘉寧如沐春風般,就連憤怒都無端消了幾分—— 眼見著兩兄弟一左一右陪云黛挑選金飾,嘉寧坐在一旁暗自琢磨著,半日觀察下來,三表兄對這個云黛遠不是兄妹情這么簡單,只是郎有心妾無意,那層窗戶紙還沒捅破。至于二表兄,舉手投足發乎情止乎禮,好像真就當云黛是meimei。 既然兩兄弟待這個云黛都很看重,那自己與她對著干,除了惹二表兄厭惡,覺著自己刻薄無禮之外,就是被三表兄惡語相向,百害而無一利。倒不如暫且拉攏這個云黛,向她示好,也好博得賢名與二表兄的另眼相看得…… 這般定下心思,嘉寧輕撫過玄黃色繡花袖口,起身朝他們走了過去,“云表妹看中哪件了,我來付賬?!?/br> 這話一出,三兄妹看向她的目光都掩不住詫異。 嘉寧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我昨日答應了母親,要買樣禮物給云表妹賠罪?!彼聪蛟器焓诌叿胖哪菍Τ嘟痂傇掳资裉m花耳墜,揚聲道,“這個還不錯,管事的,把這對耳墜子包起來吧?!?/br> 她這大反轉的態度讓云黛有些惶恐,忙擺著兩只白嫩嫩的小手,“表姐客氣了,昨日的事已經過去了,怎好再叫你破費……” 嘉寧忍著不耐道,“你就別推辭了,買給你你收著便是?!?/br> “云meimei,你還是收著吧,不拿白不拿?!敝x叔南嬉皮笑臉,將那對耳墜子往管事的面前一推,賤兮兮朝嘉寧道,“我就替我meimei謝過嘉寧表妹了?!?/br> 嘉寧皮笑rou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客氣?!?/br> 云黛還想說些什么,謝叔南一把按著她的肩,把她的注意重新轉回首飾臺,“來來來,咱們繼續挑,還有一個月你便要及笄了,就當給你提前買及笄禮物?!?/br> 從金行離開時,云黛總共收獲了嘉寧送的耳墜一對,謝叔南送的金玉雕花臂釧一對,謝仲宣送的赤金銜珠步搖一枚。為表達她的感激,接下來逛綢緞莊和皮毛鋪子時,她給哥哥們一人買了一條皮草——包括不在場的謝伯縉。 她原本也想給嘉寧買一條狐尾圍脖,可嘉寧小嘴一撇,“毛色這般雜,冬日要是戴出去,肯定要被人笑話,我才不要呢?!?/br> 這話一出,不但云黛尷尬,就連攤主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云黛便也歇了回禮的心思,決定聽三哥哥的勸,放寬心胸,權當那對耳墜子是賠禮,不去在意。 逛完東市幾人又去逛了西市,直至金烏將墜,絢爛斑斕的晚霞籠罩著壯闊的坊市大門,將路邊那些金燦燦的槐樹葉子染得愈發明艷,眾人才收心返程。 一輛馬車載滿逛街的戰利品,四人只好同坐另一輛馬車。 路上經過歌舞升平的平康坊,謝叔南好奇的往外探頭,“聽說此處的藝伎娘子們文采斐然,技藝精絕,不少士子都會來此尋一兩位紅顏知己,吟詩作對,風花雪月……” 謝仲宣執扇啪得一下敲向謝叔南探出去的腦袋,謝叔南嗷得一下捂住后腦勺,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家兄長,“二哥你打我作甚!” 謝仲宣微微一笑,“你說呢?” 謝叔南,“……”二哥你笑得我瘆得慌! 謝仲宣繼續笑,“紅顏知己,吟詩作對,風花雪月?上回醉仙坊的教訓還沒吃夠?我回去就告訴大哥……” “別別別!”謝叔南忙雙手合十朝他拜,“好二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就嘴上說說,那個什么平康坊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一旁的嘉寧覺著奇怪,“去平康坊怎么了?不少來長安考試的士子都住在里頭,我兄長平素也會約上三五好友一道去那玩,沒去過的士子還會被笑話是鄉巴佬呢?!?/br> 謝仲宣一臉云淡風輕,“我們府上家教甚嚴?!?/br> 嘉寧不由想起晉國公府一妻一夫的規矩。先前她覺得這規矩怪誕,如今想到自己如果嫁給二表兄,他也不會納妾,只會一心一意的對自己,不由竊喜起來,“是,舅父舅母管束嚴格是好事,兩位表兄此次進京是考學的,還是不要沉溺于女色玩樂,安心備考才是?!?/br> 云黛也附和著,并用一副“你怎還不知悔改”的失望目光看向謝叔南,謝叔南登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這該死的好奇心! *** 暮色四合,明月高懸。 端王妃緊捏著一柄花鳥孔雀緙絲團扇,愁眉不展地站在窗邊,直到院外傳來腳步聲,她眼珠微動,連忙定神朝著門口看去。 兩排奴仆打著燈籠魚貫而入,其中身著紫色官袍的端王踏著冷白月色,大步走進院里。 “王爺,你可算回來了?!倍送蹂觳接锨?,邊吩咐丫鬟端上飯食和熱水,邊上前替端王寬衣解袍,“阿縉怎么樣了,可隨你一同回來了?” “回來了,我叫他先回去歇息了,他也累了一日?!倍送趺撊挻蠓睆偷墓倥?,順手拿起桌邊茶盞,一陣牛飲方覺干渴稍解。 端王妃伺候他坐下,急急問道,“到底因何耽誤到這么晚?天不亮就進了宮,天黑才回,我差點以為你們今晚就留在宮里了!” 端王抬頭深深看了端王妃一眼,須臾,重重嘆道,“你這侄子啊真是膽大的很!” 端王妃一顆心倏地吊了起來,右手虛虛按在胸前,驚愕道,“他怎么了?” “我們一道入宮上朝,他述職完畢,陛下著實嘉勉了他一番。待早朝散罷,還留我們一同在紫宸宮用膳。后來陛下留他單獨說話,我就先回了禮部。本想等下了值,與他一道回府的。不曾想天色漸晚,他依舊留在勤政殿,我那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要不是趕在下鑰之前,總算在昏昏夜色中見到那道頎長的身影,端王差點就自行套馬回府了,“我一開始問他他還不肯說,哎,你這侄子就是個主意大的悶葫蘆,我連問了兩遍,他才看著我說,事關三皇子?!?/br> “三皇子?!”端王妃陡然變了臉色。 “你小點聲?!倍送跗鹕?,左右看了圈,將王妃拉到里間,才壓低聲音道,“他向陛下諫言將三皇子從北庭召回?!?/br> 端王妃神色有些復雜,三年前廢后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最后皇后雖然沒被廢,但太子卻被廢了,總得來說,這場紛爭,麗妃贏了,許皇后輸得一塌糊涂。就是可憐三皇子那樣一個忠善孝悌的孩子,卻被發落去了北庭那等荒僻苦寒之地。 一想到麗妃,端王妃心頭就直冒火,當初都是那個賤人從中作梗,才致使自己與嘉寧母女分離十載,那時嘉寧才剛滿月,就生生從自己身邊抱走,母女分別之痛如今想起都錐心無比。且這些年來,麗妃母子沒少挑唆陛下與晉國公府的關系,得虧皇帝沒有糊涂得太過分,不過—— “阿縉這也太冒險了!許氏一門這三年一直萎靡不振,麗妃風頭卻越來越盛,這檔口他提議將三皇子召回,不就是明擺著與麗妃作對么?” “誰說不是呢,所以我開始問他時,他還朝我致歉,說無意連累我們端王府。陛下賜了他一處宅院,他過陣子就帶著二郎三郎他們住過去?!?/br> “這、這孩子……”端王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夫人你先別急,且聽我說完?!倍送蹩粗约曳蛉说裳壑钡哪?,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搖頭笑了笑,“要不怎么說君心難測呢,也不知阿縉與陛下說了什么,陛下竟真的答應將三皇子召回了?!?/br> 這下端王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呼吸都變得急促,“真的?!” “我哪能拿這事開玩笑。真的,我估摸著明早圣旨就下來了……” “竟然真的成了?三皇子要回來了,那麗妃豈不是氣得七竅冒煙?” “咳咳,夫人,你收斂下笑容……” “我這也是高興,三皇子是個好孩子,許皇后她,唉,她是個可憐癡情人。若他們母子能團聚,是好事一件?!?/br> 端王撫須,悵然嘆道,“長安怕是又要掀起一陣風波了?!?/br> 端王妃暫不去想那些,只歡喜道,“陛下愿意聽阿縉的,可見阿縉簡在帝心。我這三個侄兒啊阿縉是最出色的,可惜嘉寧這丫頭沒眼光,發現不了他的好,一顆心盡飛到二郎身上了。要說二郎也是不錯的,但到底不如阿縉穩重……” 眼見王妃把話題歪到了兒女婚事上,端王擺了擺手,一副撒手掌柜的做派,“嘉寧這孩子,說來也是我們虧欠她,她的婚事咱們別插手太多,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重要的是她自個兒的心意?!?/br> 王妃默然不語。 端王忽的又想起什么,問著王妃,“說起來你兄嫂的那個養女,她是不是有胡人血統?我看她的發色和膚色,不全似我們漢人模樣?!?/br> “這我也不清楚,只知她父親是個……校尉吧?反正是個小武官。沈姓是漢姓,她父親應當是漢人,或許她母親是胡人,或許祖上長輩是胡人?隴西與西域接壤,那處也沒禁止胡漢通婚,便是娶了胡女,嫁了胡人也沒什么稀奇的?!蓖蹂鷳新暣鸬?,忽而瞇起眼睛戒備的看向端王,“你突然問起她作甚?” “欸,夫人你可別多想,我就隨口問問。當然了,若是你打算給她在長安尋位夫婿,我這邊倒是有好幾個人選……” “這事不用王爺cao心,我自有打算的?!倍送蹂牡?,你自己女兒的婚事渾不在意,還管起旁人了? 端王哪敢再說,拱了拱手,便出去用膳。 一輪明月灑清輝,夜深人初定,靜謐的北苑偶爾得聞幾聲秋蟬鳴叫。 沐浴過后,一襲單薄中衣的謝伯縉黑發披散,正準備熄燈入眠,門口驀得傳來“叩叩”兩下清脆敲門聲。 “是誰?” “大哥,是我?!?/br> 是謝仲宣的聲音。 謝伯縉徑直起身,大步走到門前,開了門,果見一襲白衣的弟弟手中提著一大堆東西站在門口朝他笑。 “這么晚了還沒睡?”謝伯縉側過身子,讓他進屋來。 “這不是等你么?!敝x仲宣往屋里走,將手中那一堆東西放在桌上,扭了扭手腕,“倒是大哥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們還以為你回來吃晚飯的?!?/br> “朝中有事耽誤了?!敝x伯縉漫不經心答著,走到桌邊,望向那堆東西,“這是?” “今日我不是和三郎云黛他們一道出門逛東西市了么,喏,這些都是給你買的?!?/br> 謝伯縉挑眉,“嗯,還算你們有點良心?!?/br> 謝仲宣笑著擺手道,“別,我和三郎可不敢搶功。這些都是云meimei買給你的?!?/br> “她買的?”那雙一貫淡漠的黑眸劃過一絲詫異。 “是啊,小丫頭深藏不露,也不知母親出門前給她塞了多少私房錢,她今日給我們仨都買了一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當然了,她給你買的最多,說你公務繁忙都不能出來玩,買東西也不知道你喜歡哪樣的,便每樣都挑幾件。嘖,她可真舍得給你花錢,看得我和三郎都妒忌了?!敝x仲宣眉眼含笑,暗暗覷著兄長的神色。 舍得給他花錢? 謝伯縉唇邊仿若揚起一抹弧度,又或許是光線原因,他低頭看著桌上那堆東西,“你們今日玩得如何?” “還湊合?!敝x仲宣語氣恬適,“嘉寧今日收斂不少,還給云meimei買了對耳墜子賠禮?!?/br> “我近日事忙,無暇看顧你們,你和三郎要護好云黛?!?/br> “知道了?!敝x仲宣懶懶打了個哈欠,起身準備離開,復又記起事來,扭身看向自家兄長,“過兩日我們打算去拜訪大理寺卿崔家,大哥得空么?” 謝伯縉略作思索,搖頭道,“那日不得空,你們去吧,記得備上厚禮,見著崔寺卿,記得替我解釋一二?!?/br> “這是自然?!敝x仲宣點頭,又皺起眉,“還有一事。今日聽嘉寧提到,再過一旬便是麗妃之兄魏國舅的壽宴,兄長可會赴宴?” “我人都到長安了,自是要去賀壽的?!敝x伯縉俊朗的臉龐泛起一絲冷厲。 謝仲宣心里有了數,便不再多言,說了句“兄長早些歇息”,離開屋子。 門窗闔上,謝伯縉原本要去里間歇息,然而看到桌上那一堆東西,腳步不由停住——她都買了些什么? 昏黃燭光下,男人站在桌邊拆著盒子,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桌上的東西逐漸多了起來,糕點、果脯、rou干、葡萄酒、皮草、腰扣、蹀躞帶、發冠、平安扣、昆侖奴面具、彈弓、花箋,還有個兔子糖畫…… 她是搬了個雜貨鋪子回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拿起那枚兔子糖畫,放久有些化了,那小肥兔的兩只長耳朵都快擰成一團。 難道在她心里,他會愛吃這個?謝伯縉瞇起黑眸。 須臾,他張開嘴,不客氣地將那對兔耳朵咬掉,麥芽糖濃郁的甜味霎時在舌尖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