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學生，他們三個老師把教室里外打掃了一遍，張敏把自己的行李往車上拎，李文站在一旁目送他和洪麗前后離開。

    諾大的學校一下子空蕩起來，方叔正在鎖食堂的門，李文跑到后邊跟他打招呼。

    “李老師過年不打算回家嗎？”方叔問他。

    今天天氣不太好，風刮到臉上，生疼。

    李文搓了搓臉，嘴里哈著白氣。

    “嗯，不打算回去了?！?/br>
    “這樣吧，你回房子收拾幾件衣服去叔家，程大爺兒子今天也會開車來接他咯?！狈绞鍙逆i子上拔下鑰匙，裝進兜里，“他一走，學?？删驼娴闹皇Ｏ履阋粋€人了?！?/br>
    “沒事的，也不無聊?！崩钗母绞逋霸鹤叩馈耙粫妥吣銈?，我把大門一鎖待屋子?！?/br>
    “那可不行，”方叔有點急，“叔放假了，你吃飯都是問題，總不能天天吃泡面吧……”

    李文手揣到上衣兜里沉默著，一個人想做件事，真的不容易啊，條件受了限制。

    “快去收拾吧，叔跟你一塊去房子，等著你收拾，”方叔指著李文屋子的方向，“收拾完去家里，我兒子也回來了，你倆肯定能聊在一起?！?/br>
    “這……不太方便吧……”李文不好意思道。

    “叔家屋子有好幾間呢，也暖和，沒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狈绞宓?。

    李文跟著又推搡了幾下，方叔壓根不想再和他商量，靠著門框抽煙等李文收拾東西。

    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再就是洗漱用具，最后是煙打火機。

    “我看你抽煙也挺兇，”方叔幫他把東西往車上放道，“幾年煙齡了?！?/br>
    李文失笑道“沒有幾年……”

    “莫非是十幾年了？！”方叔上下打量他，“李老師你年齡才多大啊……”

    “都不是……我這是剛開始抽……”李文關上后車門，“過來這邊開始學著抽的?！?/br>
    “是嘛……”方叔吐了個煙圈，“以前不抽煙，跑到深山老林學的抽了……也對，得找個打發時間的事兒干啊……”

    李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得，我們去里邊跟程老頭打個招呼再走吧，他這會估摸又練習毛筆呢……”

    他們去后邊和程大爺聊了幾句，臨走的時候，程大爺又給了李文一袋牛奶。

    也要給方叔，方叔說自己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一樣，喝什么牛奶，完全不符合他雷厲風行的氣質。

    “程老頭那個人啊，認定一件事，就會一直堅持下去，我猜他以前肯定還給你送過牛奶喝?！狈绞彘_著車，跟副駕駛喝牛奶的李文信誓坦坦道。

    “第一次過去問程大爺借自行車，當時感冒了，早上沒趕上飯點，他就給了我一袋牛奶?！崩钗奈嬷Ｄ檀?。

    “我琢磨就是這樣呢，”方叔道，“就像他對這所學校死心塌地守護著一樣，認定了……”

    “這樣其實也挺好……”李文抿著牛奶袋角道，“人生哪得幾事尋?！?/br>
    “當了老師就是不一樣，完了去家里，給叔兒子也傳授傳授幾句，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愛動，特別的好動！”方叔強調道。

    “我也不是太那什么的，方叔，”李文謙虛道。

    “沒事兒！”方叔回了一個方向，“一會去叔家里，不用客氣，叔早上走的時候已經讓你嬸兒把房間打掃出來了呢?！?/br>
    李文擠了擠牛奶袋，把里邊的牛奶吮吸干凈才道，“謝叔了?！?/br>
    車子前邊轉了一個彎，開進一家紅色磚墻砌起來的院子。

    “到啦！”方叔車熄了火，“快進屋暖暖?！?/br>
    方叔原名叫方升偉，他的妻子曹次茜從屋子里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男孩，年紀和李文差不多，想必應該就是方叔嘴里好動的兒子了。

    “炯炯，跟李老師打個招呼！”方叔指著李文介紹道。

    “方叔……”李文被方叔這個稱呼介紹的有點不自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在家里就別說成是老師了?！?/br>
    “那就叫李哥吧，”方叔點頭，“炯炯，這是你李哥！”

    “這就是叔給你講的我兒子，方炯，”方叔道，“這個是你嬸兒……”

    “嬸兒好?！崩钗狞c頭跟曹次茜問好。

    “哎！李老師好！”曹次茜個子不高，留著剪發頭，從臉上的皮膚可以看出，都是受苦的農民，“房子給你早都收拾好了，現在去看看?！?/br>
    李文心里慶幸方叔一家人，沒和他講方言，不然就不好溝通了。

    方炯打小家里就他一個孩子，孤單的很，今天他爸好不容易給他領回來一個年級相仿的，開心的不行，又是要給李文提東西，又是給人家掀門簾。

    搞得李文好不容易靜下去的心，又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房間滿意嗎，李哥?！狈骄及牙钗男欣罘旁谏嘲l上，問道。

    房間不深，墻是全白色的，屋里擺著一張雙人床，藍色的三件套，再往過來就是茶幾和沙發，放到城里來講，就是屬于客房。

    “房間特別好?！崩钗目吹椒孔觾葮?，心里暖意升起?！拔疫^來，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沒那么多要求和講究?！?/br>
    “那我們也要做到最好，”方叔跟妻子站在門口道，“家里也不怎么來客人，我們都很好客的?！?/br>
    “就是，李老師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要什么就跟嬸兒說……”曹次茜說會話，就會咳嗽幾聲，她掩著嘴不好意思道“老毛病了……”

    “李哥，你需要什么就和我說，”方炯沒李文高，小跳了一下，自來熟的攬住李文肩膀，“你就和我爸媽一樣，叫我炯炯吧，聽著親切！”

    “炯炯？”李文看著離自己很近的方炯道。

    “哎！”方炯應了一聲，“我的好李哥，咱們先去吃飯吧?！?/br>
    說罷，攬著李文往廚房走，跟在后邊的方叔和妻子欣慰一笑。

    他們家很少有親戚來，現在年輕一點的，基本都搬到城里住去了，而留下來的不是年齡大的，就是年齡太小的。

    前莊后院，找個和自家孩子年齡相仿的，確實有點難度。

    進到廚房，方炯真的是把李文安排的明明白白，一會給夾菜，一會又給倒飲料。

    來這里從剛開始吃不慣大灶飯，到現在一頓不吃，就餓的慌的李文來講，這家庭戶里邊的飯，真的是吃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