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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過去的某一個夜里。小男孩被帶到了祭典之上,看到了小女孩站在松木搭成的高臺上。 之后發生了什么?當時的小男孩完全不記得了。他再有記憶之時,已經回到了東京的家中。家人告訴他,他從祭典回來就精神恍惚,當夜便發起高燒生了一場大病。他本就身體不好,一度燒到人事不知差點兒死去。家人因而趕緊將他接回東京,又尋來名醫。即便如此,他也燒燒停?;杌璩脸恋牟×藬抵?,醒來之時已然是夏日了。 小男孩詢問自己生病的原因,可家人也不知道。他又追問玩伴的事情,卻被告知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小男孩清楚記得玩伴的樣貌和聲音,甚至記得他們約好了什么事情。但要他說出約定的內容,或者那夜發生了什么,他卻確實沒有記憶。家人便說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甚至找來了分家的大人與他對質,那人也說只見過小男孩和分家的孩子一起玩,從沒見過什么白發紅眸的幼巫女。 真的都是想象嗎?被說得次數太多,男孩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更致命的是,他自從病好之后,就開始看到各種古怪之物。有些像是故事里的鬼怪怨靈,有些則更加丑陋恐怖。這些存在,他的家人同樣看不到。 所以,這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記憶中的玩伴是真實存在的嗎?隨著年紀漸長,男孩對自己所見的世界和記憶就越加懷疑。這些沒有人能解答的問題讓他發瘋一樣的看書,長大后更是學習了民俗學。學得越多看到得越多,他開始堅信,這世上確實存在著他人所看不見的“不屬于此世之物”,而他也將研究這個謎題當做了一生的目標。 這不是什么好課題。但曾經的男孩現在的青年似乎在這個方向上很有些才能。他走訪各地,聽取傳說,搜羅異事。隨著年紀漸長,他的論文和他發明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開始出了名。有人覺得他的研究很有趣,有人則斥之為異端。這一切,青年本人都不在意。他的目標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 “他只是想知道幼年的玩伴是否也是異世之人,而那被他忘卻的夜晚,不記得內容的約定,又到底是什么?!焙跐珊贻x說道?!皩η嗄陙碚f,幼年時失去的記憶影響了他的一生?!?/br> 而這時,除了不清楚麻生邦彥其人的咒術師們之外,深羽和白菊都已經意識到了黑澤宏輝在說的是誰的故事。在深羽身邊,白菊死死抿住了唇。她下意識的抓著深羽的手,呼吸又淺又急。手指冰涼微顫,她想哭,又想笑。原來那個人真的把和她的約定忘記了。原來,那個人不是故意忘記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對于阿彥來說只是玩伴。那時候他們還那么小,互相之間當然不存在所謂的男女之情。這樣就好,這樣就很好了。阿彥沒有忘記她,相反,他一直在找她的。 ——就像阿彥對她來說一樣。原來,她對他,也曾是很重要的。 白菊這么想著,看向了逢世。她有種預感,接下來的,應該就是逢世和阿彥的故事了。 果然,頓了頓之后,黑澤宏輝繼續說道:“然后,某一天,青年的人生迎來了另一個轉折?!?/br> “聽聞麻生大人的照相機可以將人拍得栩栩如生如同親見?!泵婷裁C然的老嫗如此說著,謙虛又恭敬的邀請青年去日上山為一位巫女拍攝締結婚約時所用的照片。 青年聽說過日上山的傳說,日上山信仰水,認為自山頂彼岸湖流下的水系勾連黃泉彼岸。而這山中的巫女有種特別的能力,能通過對視與接觸看透他人的內心。并且,她們會看取自愿赴死者的秘密與罪孽,平和他們的痛苦,使他們能在這山中獲得“正確的死”。 彼時,人們認為自絕性命之人會因憤懣悲怨化為惡靈,因此,不想死后不得安息的人便會來日上山中赴死。大部分人即便這么做,也是出于信仰或心理安慰,可青年知道,所謂的怨靈惡靈,詛咒鬼物,確實是存在的。 那么,去那座山中,是否能知道得更多?帶著這樣的想法,青年接受了邀請。但他沒有想到,會在那里見到宿命之人。 “那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巫女?!焙跐珊贻x說著,“穿著白無垢,鬢邊裝飾著百合花型的飾物。不僅僅是容貌。溫柔的表情,澄澈的眼眸,堅定的神情。還有,偶爾流露出的,有些孤獨和寂寞的微笑?!?/br> 喜歡上一個人需要多久呢?青年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樣的。但是當他與她稍作交談,交換了名字,為她拍下照片的時候,他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心情。當時,十幾歲的男女結為夫婦都屬平常,青年的年紀不算小,他也能確認自己心中的悸動與激蕩并非一時的沖動。 “但那是個并不會將喜歡或者愛之類的詞匯輕易說出口的時代?!焙跐珊贻x頓了頓,像是沉浸在回憶中一般,微微的彎起了嘴角。 不過當時,青年覺得這樣也很好。因為他喜歡上的女孩子能看透他的內心。在那個年代,女子是很難拒絕男子的求愛的。更何況巫女的身份特殊,青年更不想她尷尬。所以,他選擇將心意放在了心中。青年想著,她應該是可以看到的。如果她不想接受這份感情,那就可以當做什么也不知道。而如果她和自己心意相通……日上山的巫女,是可以選擇離山重回俗世的。 于是拍完了照片,青年下山后沒有離開,而是在山下一直等待著。他和邀請自己的老嫗說過會在附近停留,也留下了民宿的名字。他在等,等待著某一天,他心愛的巫女會敲響民宿的門,告訴他,她愿意成為他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