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取出袖中的竹笛，道：“我是宮中樂師，當然留在這里?！?/br>
    蕭寶菱牽了牽嘴角，“您倒是多才多藝?！?/br>
    說完，她轉身離開，腳步不急不緩。對身后人，并不害怕、也不想理會的樣子。

    莫飛望著少女獨自遠去的背影，瞇著眼，有些若有所思。

    ……

    上京城的西北方，肅州各地，街上到處都是身穿檀色衣衫的……叛軍或者說義軍。

    他們將驚慌的百姓趕回家中，在門口安撫，要他們別怕。

    然后尋了有露天座位的酒肆，坐下來喝酒吃rou，以及聊天。

    “從朔州到這兒，一路上俺愣是一個漂亮姑娘都沒見著，你們敢信！”

    “俺也是?？磥砜慈?，居然，還是咱們將軍最好看！”

    “哪個將軍？”

    “你這不明知故問嗎！當然是小林將軍！難不成嚴副將??？”

    “呵。姓林的就一個小白臉，秀氣得跟個女人似的。嚴副將本來就比他好看?！?/br>
    “林將軍好看！”

    “對，林將軍好看！你眼睛有問題！”

    “……”被孤立的士兵喝了碗酒，把腳踩在了長凳上，“是是是！他好看！他以前可是長公主的面首！能不好看嗎！呵！一個面首，也能來當咱們的首領！我呸！”

    其他人短暫安靜了會兒，然后有人出聲：“話可不能這么說，以前是以前，那時候他不是還小嘛，怎么反抗得了。再說了，他林泉也是裴邕將軍唯一的后人??！就沖這點，俺也愿意跟他！”

    “俺也一樣！”

    “俺也一樣！”

    酒肆三樓里間，白衣銀甲的年輕將軍臨窗而立，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

    旁邊，面容俊朗的黑衣副將關心地看著他，輕聲道：“將軍……”

    林泉頷首，“無事?！?/br>
    中原的百姓只知道他外公裴老將軍是年邁帶兵、不敵赤烈銀而死。這些跟著他的親信卻知道，不是那樣簡單。

    當時，塢州駐軍最精英的一批，是外公的老部下，次次隨他出征，多次護他周全、共同取勝。但最后那次，因為西番兵有一部分潛了進來、擾亂營地，把曹容給嚇壞了，死活不讓他們隨外公上前線，以職位更高為由，強行留下他們保護自己。以至于外公身死。

    ……

    七月上，叛軍自西北而來，攻入了上京。

    蕭措慌亂之中，命人去抄林太醫的家，他們早得了信，已經逃走，但曹公公十分能干，追逐千里將他們抓了回來。蕭措用他們威脅林泉退兵，林泉不肯，蕭措就將林太醫與其妻女女婿等人、一并斬首于菜市。

    據說，那之后，有人曾見林泉在林府前跪了一天一夜。

    蕭措派了朝中剩下的全部武將去抵御叛軍，因裝備精良、糧草充足，沒多久就占了上風。林泉則親率少部分精英將士闖入了皇城，與宦官趙欽率領的皇家禁軍打得不可開交。

    這些消息，蕭寶菱在宮中聽得膽戰心驚。

    她注意到一件事，問朝顏：“你剛才說，林泉的繼妹，叫什么？”

    朝顏道：“林溪??！”

    “……”

    信息量太大了，蕭寶菱扶住額頭，仰靠在懶架上，閉了閉眼。

    近些天，因為聽說已有叛軍jian細混進皇宮，宮中侍衛幾乎全去了仙泉宮護著皇帝和貴妃，其他女眷的宮中守衛并不森嚴。

    但沒想到，這夜，所謂的jian細來到了寶靈宮。

    大約丑時的時候，萬籟俱寂，寢殿中唯有滴漏輕響。

    蕭寶菱睡不著，披上外衫下了床，打開窗子，望著夜空中的圓月，吹了會兒涼風。

    等到她想關窗的時候，又關不動了，下一瞬，就有一個黑衣人影從窗外跳了進來。

    這熟悉的感覺……讓她驚嚇的同時忍住沒有叫出聲。

    那人進來后，將窗子關上，摘下了蒙臉的黑巾。

    殿中燭燈已滅，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紙，照亮了他的面容。

    “林泉?！?/br>
    蕭寶菱微抬頭看著他，聲音極輕。

    “嗯?！?/br>
    林泉一向干凈的桃花眼里布滿了血絲，和上次一樣，靜靜地望著她。

    “這種時候，你來做什么？”蕭寶菱勉強微笑了下，“不是要拿我要挾皇帝吧？”

    林泉唇角微彎，“如果是呢?！?/br>
    “沒用的?！笔拰毩獾难凵駥庫o而柔和，“你就是殺了我，他也不會邁出仙泉宮一步?！?/br>
    “那我就進去?！?/br>
    “……”

    少年的眉眼疲憊，神情中帶了一分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天真。蕭寶菱的心卻隨之沉了下去。

    果然，他不是來找她敘舊，只是進宮來行刺蕭措，因為此去生死難測，所以……所以想來見她最后一面。

    她父親殺了他的家人，他現在又要去殺她的父親，他們現在卻在月下窗前暗中相會。

    “你進不去的?！笔拰毩饽樕苏?，“禁軍都守在仙泉宮，弓箭手的箭淬了毒，現在那兒連一只蒼蠅都進不去。趙公公寸步不離父皇身邊，他的身手你知道的?！?/br>
    林泉抿了抿唇，看著她不說話，神色中有一些倔強。

    “你走吧，打不過就退兵?！笔拰毩獾?，“你答應過我的，要盡量活著?！?/br>
    “我沒答應你?！绷秩鹧劬?，“打不過我也要打，退兵是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