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月目光下移，落在賀元夕扶著面碗的左手上，看見了那白皙手指上紅腫的指關節。

    那是凍瘡，賀元夕從南周來到北齊，這是第三年，他這凍瘡也就長到了第三年。

    蕭思月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摸，道：“給你的衣裳你不肯穿，你看，還沒好?！?/br>
    她語氣中有幾分怨怪。

    賀元夕在意的卻只有這突如其來的肌膚碰觸，這還是第一次她對他上手，雖然是關心他，但還是有些突兀了，他想抽出手，對方卻先收回了手。

    蕭思月從衣服里取出一只很小的圓盒子，交給旁邊的尋春，道：“我不給他了，我給你，你一定要給你們殿下擦。不然他的手這樣下去，可要丑到沒法看了?！?/br>
    “公主……這，又是銀霜炭，又是暖玉膏，會不會太破費了……”尋春又是驚喜又是不安，手里捧著藥盒，眼睛看向賀元夕，“殿下？”

    賀元夕放下筷子，道：“我……”

    “不許不收?！笔捤荚碌?，“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啪嗒”一聲。

    有什么東西從屋頂掉落在了桌上。

    那東西有布滿疙瘩、紅綠相間的身體，細短的四只腳和細長的一條尾巴。黑眼睛正對著蕭思月。

    “??！”蕭思月驚叫一聲，急忙站了起來。

    “不用怕，只是只壁虎?！?/br>
    賀元夕用手指將小壁虎拎起來，走出門，把它丟到了屋外?；貋頃r，看見蕭思月臉上還是驚魂未定，蒼白極了，他道：“……公主回去吧。太晚了?！?/br>
    “我送你?！?/br>
    賀元夕和尋春送了蕭思月和桑兒好一段路，到了有人居住的宮殿附近，怕被人看見，才折返。

    但讓金木暗中護送直到她們進了寶月宮為止。

    回小土屋的路上，尋春瞧著賀元夕沉靜的側臉道：“殿下，三公主來陪你過生辰，你不開心嗎？”

    賀元夕：“……開心?！?/br>
    尋春打量他面色，一點也沒看出來。但他又能說什么呢。他也明白，三公主雖然對殿下好，但她和殿下之間，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都會隔著國仇家恨啊。

    但此時，走在他前面的賀元夕想的可跟他相去甚遠。

    賀元夕想的只是，那只小壁虎，其實長得挺可愛的。蕭思月卻怕成那個樣子。不過，她再怕也只驚呼一聲便安安靜靜了，也沒讓他把它打死。比她兩個jiejie好得太多。

    ……可若換了林溪jiejie，會怎么樣呢？

    她一定不會被嚇到。她連蛇都不怕的。說不定，她還會反過來安撫他。

    沿著宮墻走在樹影婆娑的夜路上，漸漸的，賀元夕眼睛里浮起了一絲笑意。

    第25章

    次日，正月十六。

    天氣依然晴好。

    竹屋里，賀元夕坐在榻上，正在翻閱著一本陳舊泛黃的書冊。

    那是他師父，南周第一劍客莫飛在三年前分別之際留給他的劍法圖譜。

    外面有輕巧的腳步聲穿來，賀元夕立即拿著書冊站起來。一臉警醒地朝門外望去，他看見的是一抹淺紫色的身影。

    第一次見她穿青綠以外的顏色，有些意外，像在青竹林中忽然出現了一株木槿，讓他一時間看得有些怔住，等人走到了面前才回過神來，不過也只是目光淡靜下來，表示我看到你了，并無打招呼的動作或言語。

    蕭寶菱左手拎著一個木制食盒，右手拿著一支高粱穗頭。她對著賀元夕笑了笑，道：“我來啦?！闭f完將食盒放在了幾案上，在角落找了個細長竹筒把高粱穗頭插在里面然后也放在了幾案上。

    高粱穗頭是她在密道出口附近摘的，葉子是偏干和暗的綠色，果實則是累累的紅珠子，雖不如瓶花清供雅致，但也別有一番趣味。

    “好不好看？”蕭寶菱頗為滿意，問與她隔著幾案的少年。

    賀元夕垂眼看了看，眼里是那一小簇深紅的高粱，腦中卻是少女方才的笑容。他再度抬起眼睛，卻不是回答她的問話，而是道：“你昨日沒來?！?/br>
    蕭寶菱難得避開他視線，一邊動手打開食盒，一邊道：“……昨日我陪公主赴宴，一直沒能閑下來?！?/br>
    “哦?！?/br>
    “對不起呀，我食言了?！笔拰毩獍咽澈猩蠈拥囊粋€布包拿了出來，小心地放在幾案上，將活結打開，“我特意給你帶了禮物來，當做賠禮道歉?！?/br>
    “阿元，原諒我，好不好？”她看向他的眼睛，語氣溫軟真誠。

    賀元夕臉上的平靜表情保持不住了，眼神都有些不知所措，動了動嘴唇也不知道說什么，低頭看見了布包里的東西，驚訝地雙眼都微微睜大了點：“雞蛋？”

    給他的生辰禮物，是雞蛋？

    見他表情這樣驚訝，蕭寶菱笑得有幾分小得意，道：“我要給你做蛋糕?！?/br>
    “蛋糕？”

    “嗯。米做的糕叫米糕，蛋做的糕就叫蛋糕啦。在我娘親他們那邊，過生辰都要吃蛋糕的?！?/br>
    “……”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

    接下來，蕭寶菱又拿出用一截竹子削成的簡易打蛋器，以及事先煮熟備好的山藥泥和其它配料。賀元夕看得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她吩咐幫忙生火煮水。

    最后，他們成功地隔水蒸出了一只蓬松柔軟的圓蛋糕。

    “是不是很香？”

    炭火溫暖，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蛋糕的香味，蕭寶菱心情大好，笑得眼睛都快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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