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番外天鵝湖
“哪兒有男生跳芭蕾的，多娘啊?！?/br> “長得跟女孩兒似的，估計是把自己當女的了?！?/br> “多好的個孩子，白白糟蹋了?！?/br> ………… …… … “諸葛?！?/br> 劉備坐在諸葛亮身邊，休息室的椅子上。 “怎么坐這兒，有心事?” “……” “跳完這場，我不跳了?！敝T葛亮開口干脆。 “為什么?！”劉備震驚，“你可是即將成為維也納歷史上唯一的男角兒天鵝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你?！?/br> “那又如何?！敝T葛亮脫下舞鞋，起身，赤腳站在地上。 “不想跳了而已?！?/br> ………… …… … 一片盈盈花田，一只舞蹈著的天使。 圣潔、輕盈。 點亮了少時的諸葛亮的雙眸。 “mama跳舞好看嗎?！?/br> 一個男人蹲下，攬住年僅三歲諸葛亮。 “好看！”男孩的聲音，滿是稚氣。 “那，阿亮想和mama學舞蹈嗎?” “想??！” “阿亮真乖?！?/br> 男人笑得極溫柔，揉了揉男孩的頭。 在諸葛亮的印象中，他的母親一直是潔白的天鵝。 一身白紗，輕盈，自由。 直到那天。 “爸爸mama要演黑天鵝嗎?！?/br> 五歲的諸葛亮茫然的看著一旁的管家。 “對，對……” 管家抱住小小的孩子，落下淚。 …… 直到很后來，諸葛亮才知道，那并不是父母成為黑天鵝的加冠禮。 而是，葬禮。 ………… …… … 這么多年來，父親母親的身影一直是支持他堅持的光。 但光，總有耗盡的一天。 現實的壓力，剝奪了諸葛亮眸中的色彩。 他再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跳了。 毫無感情的軀殼。 全憑技巧與名望支撐的動作。 終是覺得累了。 ‘退役之后該做些什么，環游世界?’ 這么想著，諸葛亮來到了街中心的廣場。 帶著鴨舌帽，披著朋克風外套，穿著厚底靴，諸葛亮的打扮和平時完全不同。 這里，是奧地利的維也納。 距離維也納金色大廳最近的地方。 也是無數音樂演奏者和芭蕾舞演員夢想中的圣地。 下周，自己就要在這個舞臺上表演了。 圓夢的同時，也是夢的終結。 廣場的大屏上，正在播放這次天鵝湖系列芭蕾舞劇的宣傳片段。 諸葛亮扮演的，正是主位的白天鵝。 潔白的圣羽延長著諸葛亮的睫毛，一切都是那般動人。 屏幕之下，一個穿得相當厚實的男子，正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著。 ‘黑頭發？也是亞洲人？’ 諸葛亮有些好奇，靠近，在那人身旁用中文自顧自的感嘆一句：“現在欣賞芭蕾的人可不多了?！?/br> 那男子看了諸葛亮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向上方的屏幕。 看起來，是沒認出身旁的人就是主演。 “據說主演是男生，不覺得惡心嗎？” 諸葛亮有若有似無地說了句。 那男子終是蹙眉，厭惡似的看了眼諸葛亮，轉身離開。 而直到這時，諸葛亮才發現，那男子是沒有右腿的。 拄著一根拐杖，步伐卻看著很穩。 “喂?！?/br> 第一次被這么忽視，諸葛亮有些不爽。 “你不會說話嗎？” “不會說話的是你?！?/br> 那人停下步子，側回頭，瞪向諸葛亮。 “什……” 諸葛亮愣愣地，看著那人走開。 ‘什么啊，他是在維護……白天鵝嗎?！?/br> 這夜，諸葛亮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內疚，滿溢心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白天對那人說那樣的話。 他本以為那人會回應：“是啊，想到主演是男人我就惡心?！?/br> 可是并沒有。 不僅如此，他甚至維護了被自己攻擊的對象——舞臺上的白天鵝，另一個自己。 ‘得向他道歉?！?/br> 諸葛亮念掛著，合上眼。 次日，諸葛亮逛遍了廣場的每一條街，都沒能找到那人。 諸葛亮忽而覺得，如果不道歉，這將會是自己終生的遺憾。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這樣的問題。 一直以來壓抑的委屈疲憊，以及如今的懊悔，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抱膝倒坐在噴水泉邊，諸葛亮莫名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對不起母親，讓您失望了?！?/br> ‘陷入迷茫，我再不可能達到您的高度……’ 忽而，有人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諸葛亮雙眼紅腫地抬頭，卻意外地發現，拍自己的那人正是昨天的那個男子！ 那男子看到這人是諸葛亮時似乎也愣了一下，卻還是緩下表情，遞上一杯咖啡：“喝點熱的嗎?！?/br> “謝謝?！?/br> 諸葛亮接過，輕輕抿了一口。 自從學習舞蹈，諸葛亮就再也沒接觸過這類甜飲了。 那男子直勾勾地盯著諸葛亮的臉臉，顫了顫唇沒有說話。 “怎么了？” 諸葛亮抬眸。 “你……和他很像?！?/br> “誰？” “白天鵝?！?/br> “嗤，”諸葛亮笑出聲來，“昨天的事情，我道歉?！?/br> “……？” 那男子有些不解的看向諸葛亮，似乎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的態度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轉變。 “我不討厭芭蕾，也尊敬每一位舞者。昨天的話……是我的氣話，氣自己的?！?/br> “氣自己？” “因為自己太過軟弱?！敝T葛亮無奈的淺笑著看向遠處的風箏，“承受不了輿論，堅持不了夢想，到頭來，把自己都搞丟了。為何而存在，為何而拼搏，都不知道了?！?/br> 捧著手中的咖啡，諸葛亮喝下一下口，卻被燙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那男子忙過來拍著諸葛亮的后背，直到諸葛亮冷靜下來，才低聲一句： “你是……白天鵝?！?/br> “噗，哈哈哈哈……”諸葛亮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為什么這么叫我？” 似乎是心理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那男子的眼神忽而變得亮起來。 諸葛亮卻愣住。 這目光，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小時候，母親為自己拍的每一張芭蕾舞演出照，自己的眼里都有這樣的光。 “你喜歡芭蕾？”諸葛亮側坐著，面向男子。 那男子漲紅臉點點頭。 “為什么喜歡？” “我……曾經也跳?！蹦凶影迪马?，沒有注意到諸葛亮臉上劃過的一絲驚訝，“現在，跳不了?！?/br> 男子看向自己的腿，右腿小腿的位置，空了半截褲管。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角色?！敝T葛亮笑著，托起腮，“知道胡桃夾子嗎？那個被老鼠咬斷了半條腿的士兵?！?/br> 男子聞言愣住。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跳那支舞?！?/br> “我……可以嗎？”男子的眼中滿是星辰。 “當然?！敝T葛亮勾著嘴角，“你叫什么?！?/br> “趙云，”男子頓了頓，“我叫趙云?！?/br> “嗯，我記住了?！敝T葛亮說著，將咖啡遞還給那人?！安荒茉俸攘?，我下周還有演出?！?/br> 站起身，諸葛亮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會來看的，對吧？” 那男子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會認真跳的，跳給你看?！敝T葛亮笑起，澄澈的仿若人間天使，“謝謝?！?/br> —— 后來的訓練，諸葛亮的認真程度幾乎超過了經紀人劉備的預想。 本就是天才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練習的認真了。 “找到方向了？”劉備對著正在喝水的諸葛亮問道。 “嗯，找到了?！?/br> “是什么？還有什么是比在維也納金色大廳主演更有吸引力的？成為主席？” “別傻了?！敝T葛亮好笑地從劉備手上取走毛巾，擦了擦汗，“現在，我只想跳給一個人看?！?/br> “一個人……？！你有喜歡的人了？”劉備震驚。 “誰知道呢?！?/br> 諸葛亮舒展了下身體，繼續開始訓練。 欣喜，無助，掙扎，反抗，重生。 諸葛亮愈發能夠體會到角色的感情。 這是一種不同與舞蹈語言的，發自內心的感染方式。 諸葛亮已經很久沒有擁有著這樣的感情去舞蹈了。 ………… …… … 表演的當天，座無虛席。 金碧輝煌的維也納大廳里，滿是西裝革履的貴族。 演出，自然是成功的。 諸葛亮在芭蕾舞的舞臺上從來沒有令人失望過。 只是這一次的表演，卻意外地更加震撼人心。 充沛的感情，完美的動作。 以至于在舞臺結束后，觀眾久久震撼，半晌，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臺下，劉備卻是面色凝重。 ‘這次表演結束后，我不在跳了?！?/br> ‘不為什么，沒有熱情了，我會在結束的時候宣布退役的?！?/br> ‘在維也納大廳宣布退役，很帥不是嗎?！?/br> “……可別真的退了啊，諸葛?！?/br> 劉備在掌心捏出汗。 演出結束。 主持上臺，將話筒遞給了萬眾矚目的“白天鵝”，即使這位“天鵝”，是位男性。 諸葛亮的英文很流利，即便如此，他依然堅持在每一個公眾的場合，用中文說話。 “非常感謝大家愿意觀看這場演出。作為主演，我想要感謝的人有很多，但這場舞……” “我卻是為一個人跳的?！?/br> 當翻譯復述了諸葛亮的話后，臺下開始窸窸窣窣。 “或許你們不會相信，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居然能夠帶給我這么大的動力?！?/br> “是他重新點燃了我對于芭蕾的渴望?！?/br> “雖然他的條件比不上其他健全的舞者，但我看到了他的執著。下一次的演出，我希望會是和他一起?！?/br> “或許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城市，或許是在某個街頭的拐角?！?/br> “我……希望和他一起?！?/br> ………… …… … 一年后。 某處公園。 一對母子： “是芭蕾舞！??！那個大哥哥……只有一條腿嗎?！?/br> “是呢，他演的是胡桃夾子呢。你看，即使命運不公，胡桃夾子還是一直保持著堅強勇敢?！?/br> “好厲害……旁邊的大jiejie也好漂亮！” “那個也是大哥哥哦！” 母親笑著抱住孩子。 “可是他們看起來很有愛，像你和爸爸一樣！” “是呢，他們看起來……” “很幸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