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姚云野沉默了挺久，忽然一下就釋然了。

    不關心你的人，再怎么粉飾太平，都是不關心。

    戴決明哪里忍心看他這么磋磨自己的心神，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姚云野的手腕，強迫著他看自己，壓著嗓子說話：“別胡思亂想?！?/br>
    而姚云野卻無聲搖搖頭，他伸出雙臂來攬住了戴決明的脖子，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戴決明的頸窩處，他能感受到戴決明的體溫和心跳，許久之后安心的閉上了眼。

    這一晚上過去之后，戴決明發現姚云野好像又變了一點。

    大清早的姚云野就踹踹戴決明讓他起床，戴總賴床的毛病得有十級，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半天，姚云野就低低喊了幾聲自己頭疼又惡心。

    這下戴決明睡不住了，蹭的一下坐起來，一張眼就看見姚云野趴在他臉前，一雙狹長的眼中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戴決明：“……”

    戴決明：“祖宗，現在才七點?！?/br>
    他剛準備扯過被子繼續睡，卻被姚云野給按住了。

    最后戴決明無奈的抓了兩把頭發，才不情不愿的撩起眼皮和姚云野大眼瞪小眼。

    “寶貝兒，你讓我再睡一會……”戴決明半夢半醒起來哄姚云野，卻被姚云野一臉嫌棄的推開了。

    戴決明這才看清楚姚云野今天的打扮——他已經收拾的很利索了，黑色襯衫黑色西服，就連平時手上那些飾品今天都摘下來了。

    “我去上墳，一起嗎？”姚云野低頭整理了一下袖口，他平時穿衣服很少穿的這么莊嚴又肅穆。

    戴決明聽見上墳兩個字就一下坐了起來，他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后就明白了姚云野要去干什么。

    “我每年這個時候都去看看我哥?！币υ埔拔⑽⑿π?。

    聽完他的話，戴決明就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開口：“我陪你?！?/br>
    賴床十級都喂了狗，戴決明起床就去收拾和洗漱。

    姚可遇葬在京城，姚云野這算是拖著戴決明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坐上了飛機了之后戴決明才無奈看了姚云野一眼。

    姚云野抱著胳膊閉目養神，聽著戴決明的話就懶懶散散的開口：“按照我的原計劃，我今天叫你起床的時候是告訴你我要出趟門，而不是拖著你一起?！?/br>
    戴決明聽著他的話就揚起一點嘴角：“現在改變主意了？”

    姚云野這下張開了眼睛，他不動聲色的湊近戴決明，緩慢開口：“我不改變主意，難道戴總你要從飛機上跳下去？恕我直言，這可是客機?！?/br>
    這下戴決明輕輕發出一聲笑來，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揉揉姚云野的頭發。

    一路無話，從a市到京城坐飛機就需要一個多小時，落地之后姚云野直奔墓園，那邊的工作人員似乎早就習慣了姚云野每年踩點過來，連帶著祭祀用的東西都準備的齊全。

    “這次還帶了朋友？”工作人員將白色的花束放在了姚云野懷中，“我帶你們過去？”

    姚云野擺擺手拒絕了，他低頭聞了聞白色的花，味道很新鮮。

    “我們自己過去?！闭f完之后就帶著戴決明離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京城寸土寸金，有這么大一片地開出來做公墓也不容易啊?！贝鳑Q明環視四周，青山綠水的，和外面的鋼筋水泥森林有很大出入。

    姚云野手指碰了碰白花，一本正經的打趣戴決明：“怎么，戴總難道突然來了靈感，準備讓hd在a市也折騰這么一塊地出來？”

    戴決明連連搖頭，顯然暫時沒有這方面的雅興。

    姚云野卻忍不住逗他：“建起來也挺好，以后咱們兩個也……”話說了一半姚云野就笑了，生前哪管身后事？

    似乎是感受到了姚云野的欲言又止，戴決明皺皺眉頭剛準備開口說點什么，但是姚云野沒有給他機會。

    “到了?！?/br>
    京城的冬天凜冽又干燥，這會寒風呼呼的吹，將墓碑旁一棵樹最后剩下的那幾片葉子也吹了下來。

    戴決明怕姚云野冷，在下飛機的時候就在他的西裝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長大衣，這會葉子就落在大衣上，有點顯眼。

    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幫姚云野拿下去，姚云野就彎腰將花放在了姚可遇的墓碑旁邊。

    白色的花襯著墓碑上灰色的照片，姚云野許久之后無奈揚揚嘴角，開口：“哥，我來看你了?！?/br>
    戴決明猶豫了一下，這會的姚云野身上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忽然覺的自己也許應該回避一下，這地方不算太熱鬧，也許是臨近春節，辭舊迎新的喜悅沖淡了人們的記憶，能想起有故人還躺在地下的人不多。

    能埋在這方土下面的人也不多，這地方看風水就比一般地方貴，所以死人也不太熱鬧，就這么一小片還不知道能不能湊起來幾桌麻將。

    還有頭頂瞎亂飛的烏鴉，聒噪的叫個沒完。

    戴決明忍不住輕輕皺皺眉頭，他揣摩不透姚云野。

    索性低頭摩挲著去找煙抽，結果煙都拿出來了才反應過來打火機過安檢的時候扔掉了，再加上說好了陪姚云野一起戒煙，身上哪還有煙？戴決明忍不住有點郁悶。

    而姚云野這會像是歷經了九九八十一難的唐僧，終于站在了姚可遇面前。

    “哥，我又來了?！币υ埔拔⑽P著嘴角，手指摩挲了一下姚可遇的遺照。

    “往年幾乎年年來找你吐槽倒苦水，不知道你煩沒煩，反正我是煩了?！?/br>
    “今年和你說點好事?！?/br>
    “otg拿了wcg國內預選賽的冠軍……從前總冠軍不是沒拿過，今年這個有點特殊，大家都挺努力，云皓也回來了，還是衣冠禽獸的模樣，每天念叨你?！?/br>
    “說實在的，要是你一直都在的話，你說現在otg會是什么樣的？”

    姚云野輕輕笑了，早那么些年，姚可遇云皓藍旗三個中二期青少年，還拉扯著他這個桌子高的拖油瓶，挑了個黑網吧興致勃勃的組戰隊，那是otg的雛形。

    可惜后來otg幾經衰落輾轉崛起，成了現在國內數一數二的豪門大戰隊，也不知道姚可遇泉下有知，看見這副光景是什么感想。

    “我被禁賽以后出了挺多事了，不過都解決了……otg的人都有你的真傳，一個比一個厲害?！?/br>
    姚云野今年報喜不報憂，將戰隊的事亂七八糟一股腦挑著好的都告訴了姚可遇。

    “我被禁賽了又怎么樣，一點都不耽誤otg拿金鍋?！?/br>
    一陣冷風吹過來，覺的冷了姚云野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這顯然是戴決明的衣服，上面還有戴決明經常用的那個香水的味道。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半天也沒人回復，墓碑上的姚可遇依舊是淺淺淡淡的笑，他眉眼和姚云野有些相似，而且年齡定格在了那里，由著姚云野以后一天天的追上他。

    “這件大衣不是我的，”許久之后姚云野才莞爾一笑，“哥，你弟妹帥炸了?！?/br>
    說完之后姚云野就回頭，離得遠遠的能看見戴決明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樹底下，離他就是這么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姚云野垂著眼瞼笑笑，飛快的說了一句：“哥你等著，我拖他過來?！?/br>
    說完之后姚云野想都不想，轉身就朝著戴決明走了過去。

    戴決明離得遠遠的就看見姚云野一步一步走過來，這人身長玉立，還披著件大衣，這會也沒什么表情，與生俱來在加上后天錘煉，遠遠看他周身就是一股子戾氣和生人勿進。

    他無奈的揚起嘴角，等著姚云野走近了之后他就伸出手來將他帶到懷中抱了抱，開口：“和你哥說完話了？”

    “我和我哥說話你躲著做什么？”姚云野挑起眉毛看他，“戴總，害羞了？”

    戴決明聽著這話就輕輕笑了，笑完之后低頭在姚云野的眉心上親了親，才開口：“難不成你還想把我給你哥介紹一下？”

    姚云野抿唇微笑：“正有此意?！?/br>
    戴決明整個人渾身都是一怔。

    他也不知道怎么著，就被姚云野帶到了墓碑前，看見墓碑上姚可遇溫柔的表情被鎖在灰白色的相框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姚云野在旁邊幫他和他哥說著好話，彩虹屁一串接著一串的，戴決明聽的有點飄。

    最后姚云野抓起了他的手，還在姚可遇的“面前”晃了晃，不無炫耀的開口：“放心吧哥，這玩意兒雖然看起來蠢了點，但是絕對比當年那個渣男網管強，別擔心我?！?/br>
    就聽著姚云野說自己蠢了，戴決明就側過臉去看了他一眼，結果才看見姚云野平時清冷看不穿顏色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時候，里面藏了一點淡淡的傷感。

    這點傷感和姚可遇遺像中的眼神交相呼應，戴決明下意識就伸手捂住了姚云野的眼。

    許久之后他對著姚可遇低聲開口：“把他交給我，你放心吧?！?/br>
    戴決明能感受的到他掌心下姚云野在輕輕煽動著眼瞼，他的睫毛長，扇在他的掌心癢癢的。

    姚可遇是姚云野心中的一道疤，更是姚云野心中唯一承認的親人，姚云野肯帶著他不遠萬里去給姚可遇上墳，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會他好像知道姚云野變的哪里不一樣了，那種打心眼里被承認的感覺不錯。

    ——

    “大過年的，直播什么吃雞，又血腥又暴力的?！碑斈晖砩?，戴決明開了直播，晚上京城下了雪，原本訂好的航班無奈取消，戴決明索性帶著姚云野在京城住了一晚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戴決明索性懶洋洋的開了直播。

    下面的水友不知道說了什么，戴決明就忍不住笑了，姚云野一轉頭就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會他正抱著電腦在亞服看他的排名，堂堂山道年，老老實實的縮在百名開外，這種畫風實在是不正常。

    “你準備做什么？沖分？”戴決明晃悠到姚云野身旁，看了一眼姚云野手指扒拉鍵盤的動作，狠狠吞了一下口水：“寶貝兒，咱別這么殘忍行么?！?/br>
    殘忍？姚云野一臉無辜的回頭看他。

    “我沒準備自己沖?！?/br>
    戴決明松了一口氣。

    姚云野嘴角就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

    “也白頭，你好歹現在也是otg一隊的正式隊員，你打聽打聽正常職業選手每天訓練多久，你訓練多久？”姚云野嘖嘖了兩聲，他把自己在墓園中的情緒收拾了一下，晚上果斷回來找戴決明的麻煩。

    戴決明臉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碎裂，渾然忘了他面前是還開著直播的手機。

    ——hhhhhhh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年神是要也白頭幫他深夜沖分嗎？

    ——都說otg的訓練拼，這下我算是長見識了

    ——233333有個打職業的男朋友就是好啊

    ……

    “聽聽你們這說的還是人話嗎？”戴決明隨便掃了一眼彈幕就嘖嘖了兩聲。

    他一臉嫌棄的看了一圈直播間中的評論：“再幫著你們年神說話就滾去他直播間看他冷血無情剛拳擊場?！?/br>
    話還沒說完，一只修長的手就伸過來，趁著戴決明不注意就拿走了他的手機。

    戴決明警覺一抬頭，果不其然發現是姚云野。

    夭壽了！

    姚云野手指捂住了攝像頭，堅持做自己的不露臉主播。

    “你的水友我幫你照顧，滾去給我刷分?！币υ埔氨镏γ鏌o表情的威脅，戴決明原本準備拼死抵抗暴政，結果就聽著姚云野輕飄飄的開口：“要不然我下去找前臺，就說給咱倆換個雙床房？”

    戴決明：“……”秒慫，打擾了

    眼睜睜的看著戴決明老實坐在了電腦前，姚云野簡直要笑瘋，但他高冷的人設不能崩，轉換了攝像頭的方向，讓也白頭的粉絲們好好看看他們的大神是怎么打游戲的。

    “你自己不沖分你還壓榨我?！贝鳑Q明磨磨唧唧按了play鍵，嫌棄歸嫌棄，整體還是個口嫌體正直的孩子。

    “你不愿意？”姚云野挑挑眉毛，他把手機連帶著里面的水友丟的遠了點，在戴決明的側臉親了一口，然后問他：“這下呢？”

    美人計！

    戴決明腦殼疼，親完就跑，什么道理，于是他掐著姚云野的下巴把他扯了回來，舒舒服服的給自己充滿了電才打發姚云野離開。

    ——堂堂山道年，沖分都請男朋友代練，嘖嘖嘖

    ——你們剛才做了什么！一人血書求拿起手機！

    ——年神！你快醒醒！你還記得你是高嶺之花不食人間煙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