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事實擺在眼前,做不得假,他此前種種看似掩飾的回答,竟全然都不是在說謊。 一家人討論的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俗事,他們一直耐心等到飯畢,婦人抱起女童先行離去,中年男子才出聲喚住花道戍,將他單獨留了下來。 戍兒,你留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花道戍吃完飯本想要再次偷偷出門去,被他一喚又老老實實站回原地,將手背在身后,一副十足的乖巧模樣。 你今日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妖族了? 花道戍知道抵賴不得,撒嬌般笑了笑:爹,云極這幾日都沒有來看我,我就是想去找一找他嘛。 中年男子追問道:如今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等著妖族露出馬腳,那個妖修難道還肯告訴你妖界的入口不成? 花道戍吐了吐舌頭:就是因為云極不告訴我,所以我才次次都找不到他,只能等著他來找我。 中年男子知道他今日又是跑了一趟空,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沉聲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再與那個妖修太過親近,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去? 見花道戍不答話,他又嘆了口氣:從前爹娘不反對你與他交朋友,可現在是什么局勢,你自己心里也應該清楚。整天與妖族混在一起,對你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花道戍心不在焉道:知道啦知道啦,爹,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你就別再念叨我了,行不行? 他沒能找到云極,終究還是不肯死心,沖中年男子做了個鬼臉,腳底抹油飛快地溜走了。 花道戍走后不久,那婦人打了簾子出來,朝自家丈夫詢問道:怎么樣,與兒子說好了嗎? 中年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哪次不是這樣,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一轉眼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婦人笑著寬慰道:咱們兒子朋友不多,好不容易能有個性格與他合得來的,你又不準他再來往,他當然不會聽你的話。我看還是稍微提點幾句就好,也不能整天都拘著他。 中年男子沉著臉重重嘆息:你不懂。戍兒想事情太過簡單,恐怕是哪天被別人賣了都還在替別人數錢,我是怕他惹禍上身啊。 婦人嗔道:他哪里就有這般傻,你不要老是這樣說他。 她溫柔地挽起丈夫的手臂:這仗到底能不能打得起來還不清楚,再者戍兒又與妖族沒有什么關系,只是與那個妖修在一起玩耍罷了。他只要近來肯聽話些呆在家里,天大的事情也牽連不到他的頭上。 中年男子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但愿如此吧。 一連兩三日,鐘凌與顏懷舟都跟在花道戍的后面,看他不斷地往來于北荒深處與這個山村之間,又次次都無功而返。 到了第三日午后,顏懷舟終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對鐘凌道:看來花道戍也并不知曉妖界入口的確切位置,竟哪回都找不見人,真是難為他一天到晚精神十足,還挺自得其樂。 鐘凌無奈道:以前常常覺得他是在裝糊涂,誰能料到他還真就是這么個性子。 顏懷舟皺著眉:若是云極一直都不出現,我們這樣跟著他豈不是白費功夫? 鐘凌搖了搖頭:也不是全無收獲。你有沒有發現,他每次出門都會去同一處山谷徘徊許久?那里一定是他與云極常常會面的地方。我們就再等上最后一日,如果云極還是沒來找他,我們就留一個人在這里盯著,另外一個人先去那山谷中一探究竟。 顏懷舟就算不答應與他分開,也找不到更為穩妥的方式,被鐘凌柔聲哄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qaq 昨天一整天都在給48章解鎖,修到整個人都傻掉 今天還覺得頭暈腦脹,把設置定時給忘了,還以為已經自動發了實在是太蠢了,貓貓暴風哭泣jpg. 感謝在20210506 14:00:00~20210512 15:52: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丟丟丟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霧 3個;嗯嗯嗯嗯、jianyi 2個;江南、菡菡老婆、再來一碗酸辣粉、小凡、搗蛋鬼、晝眠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安于夏 20瓶;jianyi 14瓶;Aaaa_Qin、暖 7瓶;番茄蛋湯拌飯 5瓶;我喜歡甜文、江南 3瓶;雨寶最可愛 2瓶;耳關張、52025905、魚丸超好吃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0章 喧囂幻夢 靈泉池底,寶鏡熠熠生輝。 這面鏡子極為華美,鏡身與手柄處都被鑲滿了碩大而浮夸的絢爛的珠翠,一眼便可知所有者對它的珍視非常。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過于頂端那枚碧色螢石,它折射出的璀璨波光美輪美奐,映及四周,端的是昳麗無雙,流光溢彩。 只是細細看來,寶鏡上許多地方都隱約有些殘缺,并不是一個完好無損的整體,竟像是四分五裂之后又被人再次拼接起來的。 它躺在妖界靈氣最盛之處,汲取夠了這方天地中最為精粹的日月草木之華,終于緩緩動了動,緊接著從泉中穿行而出。 赤尾夫人仍舊蒼白著一張臉,拖著尚未來得及恢復的身體在靈泉邊等云極了許久,此時一見他出來,立刻不滿地嚷道:大人!我真是受夠了! 寶鏡落地,幻化為云極的身影。他揮去身上的水滴,淡漠地望了赤尾夫人一眼:又怎么了? 云極最近必須留在妖界中恢復幻術之能,實在難以抽身,赤尾夫人受他所托,一直在替他留意著花道戍那邊的動靜??山袢张扇サ娜藖韴?,那個蠢貨竟已經被鐘凌與顏懷舟尾隨了三日之久,居然還不曾有半分察覺。 赤尾夫人只要想到此事,都恨不得將尾巴氣得根根直立,也顧不上對云極的恭敬,尖聲道:還能怎么,還不是您的那位道侶干得好事!他整天旁的不做,一味只在妖界入口周圍轉悠個不停,果然被不周山的小仙尊給盯上了! 云極的動作驟然一頓:你說什么? 赤尾夫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開始抱怨不休:我早就提醒過您,讓您這段時間不要找他,盡管讓他去鬧脾氣,也總比三番兩次跑來的添亂得好。這下要是再被人抓去做什么把柄,可有得熱鬧瞧了。 她對花道戍的不滿由來已久,語氣也十分憎惡,將事情交代清楚后便緊緊盯著云極,等他做出回應。 令她失望的是,云極沉默半晌,也沒再露出什么震怒的表情,只寒聲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你不必再管。 赤尾夫人看他輕描淡寫地揭過此事,就知道他又打算去給花道戍收拾爛攤子,跺了跺腳,惡狠狠道:不管就不管。這次他再闖了禍,您最好自己去與主上交代,千萬不要牽連到我的頭上! 她憤憤而去,一句話都不想再與云極多說了。 赤尾夫人隔三差五就要為著花道戍的事情大發脾氣,云極也不去看她,轉身向靈泉邊一處簡陋的草廬走去。 那里是他的住所,是他從來也不允許任何人踏足一步的禁地。 待赤尾夫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云極在草廬前站了片刻,才推開門穩步而入,一腳邁進了他為自己織造的幻夢。 沒有人能夠想到,一向孤高冷漠的大妖,會住在如此喧囂熱鬧的幻夢之中。 這里有繁華的街市,有無數串聯的大紅色燈籠,有洶涌的人潮,還有徸徸盛放的花影。 茫茫人海之中,一名少年穿著錦衣華服,站在玉磚鋪就的道路盡頭。他似乎很喜歡各種華美熱烈的色彩,所以才在衣襟袖口都綴滿了亮閃閃的珍寶。 仿佛察覺到背后投來的目光,少年朝云極回過了頭,露出略有些狡黠的微笑,向他奮力揮手道:云極,你怎么還不過來? 那少年有一雙碧綠色的瞳孔,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容。 云極癡癡地立在遠處,看著他,卻不敢走上前去觸碰。因為他知道,只要輕輕一碰,這個少年便會頃刻化作流光散去,而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做出這么的相似的影子了。 昔日那個驚艷萬古手可摘星的人,立于綽綽繁花之中,可他的驕狂與縱情,那雙愛笑的眼睛,如今都被長長久久地留在了不可追溯的過往。 云極只能隔著無法跨越的洪流,遠遠地在彼岸與他相望。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他才收回了目光,輕輕揮一揮衣袍,將幻夢重新藏入了自己的袖中。 幻夢散去,四壁空空。云極對著冷清破敗的房屋愣了愣神,自嘲地低笑出聲來。他永遠都流不出半滴眼淚,他本就不該擁有生靈才能擁有的感情。 要收起來的東西全部被存放好了以后,他徑自去了妖主的府邸。 鱗澤依然一如既往懶洋洋地倚靠在他的寶座上,見云極突然到訪,饒有興趣的坐直了身子。 真是稀客。大人平日不是一向躲我都來不及,今日怎么會有空來找我? 云極不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來跟主上通秉一聲,屬下要把花道戍帶回妖界。 鱗澤的豎瞳倏然一暗:你說什么?你要將那個小修士帶回妖界? 他發出不屑地嘶嘶冷笑:我竟不知,妖界什么時候有讓人族踏足的道理。云極,你難道是瘋了不成? 云極與他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這才勉強說一句通秉,卻不是當真來與鱗澤商議的。 見鱗澤想要拒絕,他的態度十分強硬,寸步不讓道:他現在已經被仙門與魔道的人盯上了。屬下若不將帶他回來看著,那才是大麻煩。 不提顏懷舟與鐘凌也罷,一提鱗澤更為光火:我還沒找你與赤尾算賬,你倒還好意思跟我談及此事?不是說絕不會有任何紕漏,為什么他們兩人現在還是好端端地呆在一起,并無絲毫決裂的跡象? 然而不管他怎么逼問,云極翻來覆去只有四個字:屬下不知。 鱗澤不免一陣氣結,可云極要是鐵了心與他作對,縱使他不肯答應也是無用。 其實對于云極帶誰回來,鱗澤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一個道行微末的小修士而已,翻不出什么風浪,況且把花道戍放在眼皮底下,總比云極一天到晚心神不寧往外跑要強上許多。 他還等著云極盡快恢復幻術之能,才好繼續為他賣命,但又不甘心就這么輕易松口,總得要刺他一刺:怎么,大人現在對你的小道侶這般不放心,就連一天都離不得了么? 云極不語。 鱗澤又嘲諷道:你把花道戍帶來妖界,他自然要與你同住在一起。你口口聲聲說那間破院子是第一代妖主居住過的舊址,這會兒怎么又肯讓他進去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云極,期待他古井無波的面容出現裂縫:現在大人的表現,真是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所謂的用情至深,究竟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 可是激將法今日完全失去效用,任憑他說什么,云極都沒有半分回應。到了最后,鱗澤自己也覺得無甚樂趣,終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隨你去吧。只是我提醒你,你若是放那個小修士在妖界當中亂走,讓他一不小心弄丟了性命,可不要來找我的麻煩。 云極這才抬起眸子,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只要主上不去碰他,他自然不會丟了性命。 鱗澤與他針鋒相對:只要大人將他盯緊了,不給他找麻煩的機會,我又怎么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大人為難? 云極要的是他的首肯,至于他怎么想怎么說都沒有關系。鱗澤已經答應,他不必在這里繼續聽他冷言冷語,向他告退后一路出了妖界,去尋花道戍了。 顏懷舟正百無聊賴的在樹梢上打著瞌睡,忽然被鐘凌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醒醒,我們要走了。 他一個激靈,立刻伸長脖子往下看去,果然在花道戍家門前看見了大妖云極的身影。他還是那件灰慘慘的衣袍,帶著陰森森的兜帽,也不去走上前去敲門,只鬼魅般立在院落之前,靜待著花道戍出來。 守了那么些天,終于見到了動靜,他不用和鐘凌分開行動了。顏懷舟心情很是美妙,摩拳擦掌道:他總算肯露面了。 云極感應不到近旁有沒有其他修士的氣息,但以顏懷舟與鐘凌的修為,想要將自己隱匿起來也不是什么難事。他不知道這兩人如今藏身何處,只想趕在他們下手之前盡快將花道戍帶走。 花道戍下午慣例都是要出門的,連連一無所獲并沒有打消他的半分興致。但他沒想到推開門便看見云極站在門口,眼睛猛然一亮,撲上來不由分說攀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云極云極,你怎么到現在才來找我??! 云極拍了拍他的背,聲音罕見地有些溫柔:小花,我來接你走。 花道戍略微松開了手,疑惑道:接我走?走去哪里? 云極頓了頓,仿佛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只道:我近來沒有時間來這里找你,就想把你帶回妖界中去。你若是答應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 花道戍驚喜地叫了一聲:真的嗎?你真的要帶我一起去妖界? 他猶自有些難以置信:我之前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一直都不肯,今天怎么想通啦? 云極道:你只需告訴我,去還是不去? 花道戍忙不迭地連連點頭,又有些為難地朝家中望了一眼:我爹娘今天出門去了,我要等他們回來與他們說一聲。 云極對他搖了搖頭:我沒有許多時間浪費,你不跟來的話,我馬上就要走了。 花道戍還從沒跟云極到妖界去過,早就想看看云極的家是什么樣子。沉思不多時,終究抵擋不了這種誘惑,妥協道:那好吧,你等一等,我給他們留個字條就來。 他匆忙跑回屋子,很快又再次出現,抱起云極的手臂眉開眼笑:好啦好啦,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云極片刻都不想多留,將手攬在他的腰上,帶著他飛速朝遠處遁去。 顏懷舟低聲道:走。 他與鐘凌沿著云極與花道戍離開的方向,一路尾隨他們進入了北荒深處。 第51章 雪域藏冰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