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暖和，人也越來越容易犯困。

    蘇煙上課一直打哈欠，暈暈乎乎地撐著腦袋，感覺下一秒眼睛就要閉上。

    但她對天發誓，她前一天晚上真的沒有做某些活塞運動。

    只不過是跟人發微信聊到了叁更半夜而已。

    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千真萬確。

    從晚上九點半到十二點半。

    整整叁個小時。

    她窩在被窩里，知道了一個人因為小說《叁體》喜歡上了天文，看最多遍的電影是《放牛班的春天》，經常聽后街男孩的唱片，等等等等。

    像是，獨屬于某人的標簽在她眼前一張一張地被貼上，填補著空白畫像的每個缺口。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讓蘇煙感到新穎。

    她以前從來都沒有耐心把她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敲擊鍵盤與等待回復交替的蹉跎里，覺得這種行為無聊而且沒有意義。

    但是和這個叫“梁景行”的男生交流頗為有趣，兩人的話題好像永遠都不會終止一樣。

    他告訴她他的名字來自詩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喻意著光明的坦途。

    倒是與他的長相非常般配，人如其名。

    ……

    好吧，她坦白。

    她就是看上人家的臉了。

    當然在聊天過程中發掘到的，禮貌的談吐和溫順的性格，也是她對他的興趣得以延續的重要因子。

    ……

    “蘇煙，蘇煙！”

    班主任喊她的名字，打斷了少女半夢半醒間的回味。

    “??？”她一個激靈坐直。

    “醒醒覺，頭都快砸下去了！”女老師略帶不滿地提點她，“你現在在位子上站一會兒，下課來辦公室找我?！?/br>
    下課后，蘇煙乖乖跟著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老師一坐下，她就搶先一步開口：“老師，我錯了?！?/br>
    班主任是個叁四十歲的女人，看她認錯態度良好，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蘇煙啊，我看你最近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是晚上睡晚了嗎？”

    她微垂著眼睛，一副聽話的模樣：“嗯，有點吧?！?/br>
    “熬夜學習了？”關心的語氣。

    “不是，”蘇煙咬一咬牙，臉不紅心不跳地編道，“……我幫我弟弟輔導功課?！?/br>
    前些天開了葷的謝冗一直纏著她要，她不是沒拒絕過，只是她的立場堅持不過一個向來執拗的人。

    雖然這幾天的睡眠不足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但“最近”這個字眼時間范圍著實有些寬泛，給了她鉆空子甩鍋的機會。

    班主任點點頭表示理解，但還是跟她說：“你們再過幾個月馬上就要高叁了，現在這個階段還是很重要的。你回去啊，還是跟家里人溝通一下，然后把重心都放到自己身上來……”

    “你平時成績也不錯，家里條件又好，長得還這么漂亮，以后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的?！?/br>
    “眼下呢，就不要耽擱時間在一些其他的事情上……”

    女人說一句蘇煙就點一下頭，雖說沒聽進去幾句，但還是挺感激老師對她的殷殷關切的。

    訓完話，走到辦公室門口班主任又叫住她。

    “哦對了，聽說……蕭寂還在教你數學？”

    蘇煙愣愣點頭，不明白怎么就突然扯到他身上去了。

    “挺好，挺好…”老師頻頻點頭，“你們同學間啊也要互幫互助啊，雖然那孩子平時不怎么愛聽課吧，但還是很聰明的，你在其他科目上也幫幫他?！?/br>
    “……好的老師，我會的?！?/br>
    回到教室，就被某“不愛聽課”的同學抓著問：“她找你干嘛去了？”

    “還能干嘛，”蘇煙聳肩，“日常關照唄?！?/br>
    蕭寂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上課睡覺睡得好好的，結果聽到她的名字立馬就醒了，比當事人反應還快。

    他“哦”了一聲，趴回去，過了會兒又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噯，蘇煙?！?/br>
    “有事上本，無事退朝?！?/br>
    少女看都沒看他，自顧自摸出手機，垂著腦袋在上面敲敲打打。

    “這次春游…你準不準備去？”

    高二下學期學習日趨緊張，而在四月中旬，組織去校外徒步是橫中歷年來的慣例，為的就是緩解學生們的壓力。

    蘇煙點開綠色的社交軟件，指尖機械地上下滑動，看到沒有紅色的圓點又退出去，這樣的動作來來回回重復了好幾遍。

    嘴里隨意地答道：“去啊，為什么不去?！?/br>
    蕭寂一向不愛參加學校里組織的活動，這次本來也一樣，結果聽到她要去便一秒改了主意。

    他心里開始“咕咚咕咚”地冒泡泡，滿心歡喜地去看蘇煙，卻發現人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這里，目光正一動不動黏在手機屏幕上。

    頓時心里不是滋味，湊過去瞄：“看什么呢這么專心？”

    少女余光瞥見他的靠近，瞬間眼疾手快把手機鎖了屏，若無其事塞進抽屜里：“沒什么，你別過來……教室里呢?！?/br>
    雀躍叫囂的心聲瞬間沉寂了下來。

    蕭寂悶悶不樂地抓了抓頭發，愣是把湊近的動作逼停在了原點，心里的酸澀密密麻麻開始漫上來。

    像碳酸飲料被人猛得晃動后，卻無人來擰瓶蓋，只能瘋狂冒著氣泡在瓶中自我膨脹、自我消解，等待歸復平靜。

    明明兩人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可為什么他還是近不了她分毫？

    桌肚子里的手機無聲亮起，把四周的黑黢黢都照得瑩瑩可見。

    一只手伸進去，飛快地輸入指紋解鎖開屏。

    【不好意思啊，剛剛在上課，沒有看到消息】

    【你說的我看到了，可是……】

    【我明天晚上有兼職】

    蘇煙先前約了梁景行晚上一起去看電影，看到他的回復，不免心里浮上隱約期待落空的失望。

    【不過后天晚上我沒有事】

    【后天我請你看電影，可以嗎？】

    蘇煙攥著手機移開視線，抿著嘴偷笑。

    嗯……怎么不可以呢？

    高高瘦瘦像雪松一樣的男孩子往電影院的門口一站，總是容易引來各色年輕女孩子的別有用心的靠近。

    梁景行此刻孤身而立，自然也少不了這樣的煩惱。

    他頗為苦惱地看著湊到面前的兩個女生，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啊，我的微信不能給你們……”

    “為什么??？”其中一個人依依不舍地追問，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我們就是想來加個微信交個朋友而已啦～”

    梁景行眉峰微微皺起，一時間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來擺脫這些難纏的女生們。

    就在這時，一道嬌軟的身影跑過來撲進少年懷里，親密地抱住他的腰：“梁梁～”

    一邊的女生臉色瞬間由紅轉青，由青轉白，可謂是精彩紛呈。

    “什么啊……有女朋友的嗎？”

    “也不說清楚，誠心釣著的吧……”

    兩人嘟嘟囔囔地走開了。

    梁景行僵著身子不敢動，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心跳幾乎破膛而出。

    “我可以放開了嗎？”

    少女仰起臉，笑瞇瞇撞進他眸里，眉目明媚，字尾上揚。

    “可…可以?！彼抽_目光，小聲回復道。

    指尖攥緊垂下的衣角，留下狼狽的亂七八糟的褶皺。

    彰顯著他所有悸動都有跡可循。

    只能以匆匆接話來掩飾緊張：“那個，票我已經取了，我們直接進場吧！”

    蘇煙一瞬不差地盯著他瞧，直到男孩子腦袋上都要冒煙了，才放過他似的，揚起嘴角往檢票口處走。

    十七歲的女孩走路生風，校服的衣擺飄起，梔子混著皂角的氣味，織成天羅地網。

    路過他身邊時，幾乎不可見地踮起腳尖。

    只一剎那，鼻尖輕觸下頜角，吐氣入耳。

    “可你耳朵真的好紅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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