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仿佛被凍住了，甘非控制著自己的眼球轉動了起來，他的內心在無意識的的禱告，千萬、千萬不要是那個怪物蘇醒了。

    但當他和一雙黑色的眼睛對視時，他的心墜入了海底，這雙眼睛煥發著神采，這不是傀儡的眼睛。他真的沒被控制，還神志清醒。

    這雙眼睛仿佛來自于食物鏈更上端的生物，僅僅被凝視就讓甘非動彈不得，身體本能的僵立在原地，仿佛是幾十萬年前的祖先遭遇了天敵，身體不自覺地進入裝死狀態。他的心中涌出了極大的后悔之情，如果我們不來的話，就不會把祂喚醒了！

    他無意識的把眼前的生物當做了沉睡的神靈。

    黑衣的神靈動了下，緩緩站起身來，牢牢扣在腳踝的封念道具啪的一下碎裂了一地，甘非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驚訝了，他想后退，離祂越遠越有安全感。

    但他實際上站在原地沒動，他余光瞟見同伴們也都滿頭冷汗的僵立在原地。

    好不容易醒過來，本來心情很好，不想殺人。

    但是這些人畢竟照顧了我一段時間，我不喜歡欠人情，只好把你們也送下去，聊作慰藉。

    祂要殺我了！甘非驚懼到了極點，求生的意志點燃了念能力，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甘非轉身就想逃，他已經顧不得視若親人的同伴了，快一些??！他內心吶喊道，催促著自己的身體。終于，轉過身了，甘非心中大喜，想一鼓作氣的運用念能力沖出殿外。

    只是，我的身體為什么這么輕？我的視角，好像變低了？

    最后的一眼，甘非看到同樣從他同伴們身體上滾落下來的腦袋。

    槍炮聲仍然未曾停歇，殿內發生的一切還尚未被外界所知。

    第32章 會面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年了, 與此世之惡的較量也持續了五年。本來已經被壓制吸收的龐大魔力，因為芥川一時的心神失守而開始反撲，與圣杯魔力融為一體的此世之惡趁機把芥川拉入心靈世界。

    心靈世界的較量非常危險, 此世之惡作為全世界人類惡意的象征，天生就有污染轉化的能力。只要芥川稍微有一點動搖，他就會被轉化為此世之惡的一份子，再沒有自己的獨立意識。

    更重要的是，作為此世之惡憑依的圣杯魔力實在太過龐大, 簡直是無窮無盡。哪怕芥川利用圣杯機制實現他人愿望而消耗圣杯的魔力，他依舊用了五年的時間，才將此世之惡徹底吸收。

    作為代價, 此世之惡利用許愿者的強烈情感來同化他，只要芥川對這些人類最強烈的感情有一絲認同，就會被此世之惡徹底同化，成為現世的此世之惡的一部分。

    吞噬此世之惡帶來的好處很大, 身體上的強化和對世界的解構難以具現，不過芥川自我感覺他的強大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不會遜色于曾經見過的英靈本體。除此之外, 他還有一個新的收獲, 那就是心靈感應。

    對人心的感應是芥川解析此世之惡, 在之前冥想基礎上學來的能力。此世之惡對他的磨礪讓他的感知強化到了一定境界，已經到了可以感知人心的地步, 不過這感應僅限于人類強烈的心理波動，遠達不到讀心術的地步。不過芥川也通過這個了解了自己所處的世界。

    但這不見血的廝殺已經結束，芥川現在關注的是接下來的行動。

    明波共和國在此地的布置瞞不過他，他們源源不斷駐扎于此的軍隊與其說是防御外敵，倒不如說是戒備芥川。曾經他們對芥川所做的實驗, 芥川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但他已經解析了這個世界的力量構成，僅僅是大陸內側的已知力量是無法對芥川造成威脅的。

    以前的事情芥川不打算追究，因為并沒有對他造成傷害，但明波共和國接下來會怎么做，還是一個未知數，芥川接下來的行動取決于他們所采取的行動。不過芥川不希望得到不友好的對待，因為與一個世界頂級強國開戰，會給芥川帶來很多麻煩，可以預見的是他目前希望的平靜生活絕對會被顛覆。

    而門外的士兵們還在憤怒的扣動扳機，這不僅僅是因為職責，還出于他們想保護這座神殿的心理。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環境對于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生活在世界聞名的宗教圣地，明波共和國的士兵們當然也會受到這里濃郁的宗教氛圍的影響。

    他們也并不清楚國家派遣部隊的真實目的，只知道作為一個國家在國外利益的有力保障，他們需要用武力來保護這座由明波共和國建造的恢弘神殿。

    這次襲擊激怒了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的歹徒竟殺害了他們的同胞戰友，這是對明波共和國的羞辱。一個大國的恥辱，需要鮮血來洗刷。

    直升機的轟鳴聲傳來，空中機動部隊已經抵達戰場，導彈被精準的投放在神殿上空，劇烈的爆炸撕裂了建筑的屋頂。

    煙霧彌漫，指揮官卻絲毫沒有放松，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敵人突圍。

    在和念能力者戰斗時，戰士們的作戰方要是壓制他們的作戰空間，并消耗念能力者的力量。這在一般情況下都非常有用，因為來犯者往往都是膽大包天之輩，絕不肯放棄近在咫尺的巨大收獲。

    神殿的結構是經過特殊設計的，軍隊的炮火攻擊剛好可以通過大門抵達神像的位置，神靈的安全自然不需要他們擔心，他們的任務也從來不是保護神靈，而是保護明波共和國在洺河鎮、在這座神殿的利益。

    只要敵人不打算放棄目標，他們就必須要承受炮火的打擊。但怕就怕敵人太過理智，若是念能力者放棄野望，打算突圍的話，以普通人為主體的軍隊可能會遭受很大的損失。

    他閉上眼睛釋放出圓，想探測敵人的動向。

    忽然，他臉上的神情大變，全部開火！有人出來了！

    他的圓根本不能探測出這個人的生命氣息，只因太過龐大。在這個人散發的生命氣息之前，哪怕是明波國第一念能力者，也不過是一汪淺池。

    震驚之余，他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念頭，這真的是之前一直與我們對戰的敵人嗎？他們如果真的有這么強，我們怎么可能壓制得??？

    但他沒有時間繼續思考了，那個人已經走出敞開的大門。

    戰士們已經訓練有素的開火了，天空中的幾架直升飛機也射出了火舌，炮彈更是不要錢的發射了出去，剛剛還大體完好的神殿一下子就成了廢墟殘垣，哪怕再強的念能力者在這絕對的火力壓制下，也要暫避鋒芒。

    咳、咳低啞的咳嗽聲傳來，漫天的子彈和灰塵中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這個身影實在太過熟悉，也太過令人震驚了，□□武器的沖擊力仿佛對他造不成一點影響，他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出來。有的士兵不自覺的放下了槍，張著嘴迷惑的注視著他的身影。

    槍聲越來越稀疏，在槍炮徒勞無功的現實中，沒有人有繼續開槍的勇氣了。

    在數百士兵的圍觀下，芥川不緊不慢的向外走去。這里的空氣一點都不清新，芥川其實挺想趕緊換個地方的，但他準備解決了這里的事情再走，不然可能會有很多麻煩。

    芥川一步步向外走，經過的士兵都在為他讓路，并一臉目瞪口呆的望著他，那神情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

    眼看就要走出士兵的包圍圈了，芥川停了下來。他現在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怎么回事，你們不就是為我而來的嗎？現在我醒過來了，你們為什么還沒人出面和我談話？

    氣氛有點尷尬，士兵們握著槍不知道該做什么，開槍是不可能的，誰傻誰開槍，但現在開始虔誠祈禱是不是也不太合時宜？畢竟信仰歸信仰，誰都沒真的設想過神靈真的降臨該怎么辦。

    一片窒息的沉默，芥川已經想轉身就走了，他又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干脆讓他們費心怎么聯系自己吧。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閣下，請留步！

    芥川轉過身來，一個軍銜明顯不一樣的軍官跑了過來，在芥川身前五米處停下，啪的敬了個禮。

    您好，我是明波共和國駐尼韋爾國第一部 隊營長蒙德拉，非常榮幸得見您一面，不知您現在是否想休息一下？如果您愿意的話，明波共和國駐尼韋爾國大使館全體人員正掃榻以待。

    他一口氣就把話倒了個干干凈凈，顯然是背下來的社交辭令。芥川有點煩，這個人也不是能做決定的人，他只想趕緊解決事情，找個地方獨自待一會兒。

    臉上稍微露出了一點不耐煩，那個軍官就察言觀色的大聲說：我國駐尼韋爾國大使斯默維先生想與您通話，請您稍等片刻。

    話音未落，他按下通訊工具的按鈕，投影出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形象。

    這位大使的形象讓人絲毫聯想不到這是正當酣睡的午夜，他頭發紋絲不亂，眼神清明，衣服筆挺，滿臉都是真誠又熱忱的笑容。

    閣下，您好，我是明波共和國的大使斯默維，也是專門負責神殿事宜的負責人。保護神殿是我國一以貫之的政策，我國非常愿意同您締結友好關系，也非常愿意為您提供一定的幫助，包括提供這片大陸的各種信息和物資支持。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否能進行關于合作事宜的會談？我已經讓大廚幫我們制作了美味的夜宵，我們可以邊享用美餐邊進行溝通。

    芥川干脆的答道：可以，我現在就去。

    男人臉上的笑容驚喜起來，那太好了，我在大使館靜待閣下的到來。

    影像消失，軍官上前一步行禮道：閣下，請隨我來，我會開車送您到大使館。

    芥川點點頭，默不作聲的跟著他坐上了一輛軍車，一路無話。

    大使館燈火通明，那個衣冠楚楚的大使滿臉微笑的站在門口迎接他，一看到車就熱情的揮手。

    大使親自為芥川拉開車門，久等了，閣下。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最美味的晚餐和最舒適的房間。

    在下名為芥川龍之介。

    原來是芥川先生，實不相瞞，我老早就想見您一面了。自從知道您有一天會醒來，我就日夜祈禱希望能在我的任期與您會面。而現在我的愿望實現了，這真是太好了！

    這個大使的熱情非常有感染力，他的不作違的真誠能通過他的一舉一動展現出來，這讓他格外的有人格魅力，尤其是他還有一副阿波羅一樣光輝的樣貌。

    芥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是真的，他只是恰當的表現了出來，但他也能感覺出來這熱情的深處是深沉的考量。

    一路上大使妙語連珠，在芥川不開口的情況下沒有一絲生硬，讓氣氛一直保持在友好和諧上。在請芥川擦手凈口后盡管芥川身上一絲灰塵都沒有，服務員拉開椅子，兩人終于坐到餐桌前。

    大使大概也摸清了一些芥川的性格，見他面有不耐，就直截了當的拋出主題：芥川先生，如果有幸的話，我國想邀請您加入我國，成為我國的國民。

    第33章 協議

    曾經芥川龍之介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 對城市毫無貢獻的貧民窟居民是不配擁有身份的，更不配得到國民的待遇。

    擂缽街是城市的一道丑陋傷痕，官員們假裝它不存在, 也假裝里面的居民不存在，這樣不僅美化了城市，更減輕了城市財政負擔。

    芥川直到成為黑手黨才有了屬于一個人的、一個國民的身份。說起來是真的諷刺，當他還算遵守社會秩序，辛辛苦苦出賣體力換取食物時, 國家不承認他是一個人；而當他徹底背棄社會秩序，成為與正常背道而馳的人時，國家反而承認他是屬于自己的國民了。

    在異世界收到一個國家的熱忱邀請時, 芥川不為所動，反而升起些不悅。冒昧的邀請他加入，這很難讓他不聯想到那個曾允諾給他歸處卻又放棄了他的人。

    當然，他會被放棄不過是因為他不夠強。因為他不夠強, 所以太宰治選擇了中島敦放棄他；因為他不夠強，銀選擇了太宰治而放棄了他，這沒什么好抱怨的。

    這個國家邀請他不過是因為他夠強, 很有用。他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一個大國如此的看得起他。

    但芥川沒興趣把自己再交托出去了, 世界上沒有自己永遠的歸處，自己的旅程終歸還得自己來走。追逐別人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把自己全身心的交付到別人手上，然后任由別人摔碎你的心。

    長相英俊的大使察覺到他的低氣壓，不知道哪里惹他不快，停頓了一下，非常誠懇的向他致歉。

    抱歉, 可能是我太冒昧了。但是芥川先生，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國的誠意，我們非常希望能得到您的加入，只要您不違反我國法律，您就會在我國享受到最高的待遇，無論是金錢、地位、榮譽、權力，只要您愿意，所有的一切都會應有盡有。

    他觀察著芥川的表情，繼續補充道：不僅如此，我國會真正的接納您，您理所應當的會享有本國國民所有的的政治權力。只要能力足夠、程序正義、不背叛國家，明波共和國不會以任何原因拒絕他的公民為之效力，您完全可以在仕途有所作為。就連競選總統也不是不可以，民眾會很歡迎一位強者成為國家領袖的。

    見芥川不為所動，大使毫不氣餒，依舊親切的笑著，您要是嫌麻煩的話，可以盡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明波共和國有對高級人才的專門政策，您只需掛名就可以領取高額的津貼，還可以任意調動權限內的資源。這些瑣碎小事您都不必cao心，會有人專門負責，您只需要告知他即可。

    大使自信的說：當然，以您的能力，相信會有其他國家也可以開出類似的條件，但明波共和國絕對是您最好的選擇。

    我國決不會貪求您的許愿能力，事實上，在我國對您的評價中，許愿能力是最不被看重的一點，我們更重視的是您強大的力量和心志。所以您不需要去實現誰的愿望，除非您自己樂意。如果未來您的能力被公開的話，這點也會在我國得到公正的評價和民眾的尊重理解。

    所以請相信我們的誠意，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國會立刻授予官職或軍銜，若是您不感興趣的話，我們會提供您需要的一切物資和金錢。還有之前在神殿奮戰的戰士們，他們將會成為您的近衛，他們對您有著很忠誠的信仰，會是您最忠心耿耿的同伴。

    大使自信極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明波共和國更值得信任的國家了，明波共和國向來以誠信立足，定下協議就絕無反悔。您絕對找不到比明波共和國更值得合作的國家了。

    芥川沒說話，他臉色不動，心中卻很驚訝，金錢、權力、待遇、同伴、歸宿，這個國家提供的東西覆蓋一個人所需要的方方面面。如果換一個無處可去的人，一定會被他們打動。

    這個國家開出的條件過于優厚了。

    但芥川現在對人過敏，嘈雜的人心實在讓他受夠了，他不想探究背后的原因，只想快刀斬亂麻的解決一切，然后躲進無人的地方清靜一下。

    不必了，我沒有加入哪一個國家的打算。他冷冷的拒絕，態度簡單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