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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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衣倒是很懂規矩地按照部里官級大小一個一個去打招呼。 市場部總監叫宋杰, 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 還算好說話, 和穆雪衣也是客客氣氣的。 副總監叫傅倩, 是個和周枕月差不多年紀的漂亮女人, 但是可沒周枕月那么好接觸。穆雪衣和她打招呼時, 她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穆雪衣, 開口就問: 咖啡都買了嗎? 穆雪衣沒明白:什么? 旁邊另一個小文員忙小聲提醒:新來的,初來乍到,你得幫大家買咖啡啊。 啊穆雪衣對傅倩頷首,對不起, 我這就去買。 穆雪衣的直屬上司是低傅倩一級的主管賈一航,見這情形, 賈一航忙過來把穆雪衣叫到一邊, 壓著嗓子好好說了她一頓: 今天部門搬家,大家都又忙又累,你怎么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買咖啡這種事還要人教你?要是因為這點小事讓副總監看你不順眼了,我都要跟著你一起倒霉,知不知道! 穆雪衣低著頭連說對不起。 賈一航:趕緊去趕緊去。 回到工位, 穆雪衣打開手機, 仔仔細細搜刮了一圈, 愣是搜不出足夠的錢來。 之前老爺子確實給了她幾萬塊錢,但她都存成了死期,現金也沒帶出來。這市場部打眼一看怎么都得三十來號人, 每人一杯咖啡,得要小一千了。 實在沒辦法,穆雪衣只能點開了周枕月的微信。 【阿月,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想買幾杯咖啡,拜托了?!?/br> 點擊發送。 穆雪衣按滅手機屏,忐忑地等待。 還沒等到周枕月的回復,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大家不約而同地統統對走出來的人行起了注目禮。 出來的卻不是周枕月,是小艾。 小艾是周枕月身邊最親近的助手,一人身兼秘書助理司機三職,雖然職級并不高,但她要是給周枕月吹吹耳邊風,那效果可不是一般員工匯報能比得了的。所以,公司上下無一例外都非常地尊重這位助理,寧可得罪直屬上司,也不敢得罪她。 看到小艾走過來,宋杰和傅倩都站起來,和她客氣地問好。 小艾干咳一聲:我和你們部新來的這個員工說句話,方便嗎? 宋杰:當然,她剛來,手頭也沒工作,你盡管說。 小艾裝模作勢地朝穆雪衣一招手:新來的,過來! 穆雪衣還沒見過小艾這么作威作福的樣子,忍著笑,跟在她后面。 兩個人走到樓梯間。小艾掃視周圍一圈,見沒旁人,立馬變了笑臉:嘿嘿,二小姐,您見諒。 穆雪衣溫婉一笑:沒事。 小艾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雙手遞給穆雪衣,這是周總叫我送來的,是樓下咖啡廳的會員卡,里面應該還剩六七千的余額,您先用,用完了和我說。 穆雪衣接過來,說:我只是今天用一下,一會兒就還給她。 小艾擺擺手:別,您還是拿著吧。 穆雪衣:為什么? 小艾笑道:您想啊,卡要是一直在您這兒,那周總每天的咖啡她靈活地挑了挑眉,不都得您來買嗎? 你想得還挺多。穆雪衣笑了笑,行了不說了,我先去了。 小艾:好咧,有事您找我! 穆雪衣回去以后仔細數了部里的人頭數,然后下樓去向咖啡廳。二十五杯咖啡,店員得要做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等待時,穆雪衣打開手機,點進了微信界面。 雖然周枕月讓小艾給她送來了會員卡,但微信里,她還是沒有回復她。 穆雪衣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發過去。 【咖啡在做了,謝謝你~】 她打開表情,發送了一張小貓咪wink的表情包。 抱著手機,她煎熬地等一個回復,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二十五杯咖啡做完了,穆雪衣正準備分批開始拎時,手機終于震了震。 她忙打開微信。 但不是周枕月的回復,是小艾發來的消息: 【二小姐,周總說你要是再在上班時間發私人信息,這個月的績效就別想要咯[皺眉]】 穆雪衣噗嗤一笑. 第一天上班,穆雪衣干的都是端茶遞水的活兒??煜掳嗟臅r候,傅倩臨時給了她一份表格要她整理,她就乖乖地留下來加班。因為上手還不熟練,所以做了兩個多小時才做完。 做完后,一抬頭,外面天都黑透了。 辦公室里早就沒有人了,除了她的工位還亮著一盞燈,碩大的房間黑壓壓一片,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穆雪衣看向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 那里也早就滅了燈,空無一人。 她出了一會兒神,拎起包,獨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 周氏集團外的鄰街拐角,隱匿地停著一輛黑色賓利。小艾趴在方向盤上,等得直打哈欠。 也不知等了多久,穆雪衣終于騎著她那輛粉車從車棚那邊出來了。 后排一直沉默的周枕月也開了口:跟上吧。 小艾打起發動機,晃了晃腦袋。 這一晃,突然想起了點事:對了周總,今天下午朱虹又找我了,她說上次那些錢花光了,又想問你要一些。 周枕月閉了閉眼:她想要多少就給她多少。告訴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別來打擾雪衣,我可以養她養到她進骨灰盒。 小艾忍不住吐槽:那老女人明擺著就是想靠二小姐撈錢,敲完穆家又來敲您,她就是吃定了您護著二小姐才這么貪。嘖二小姐也真是夠倒霉的,這都什么爹媽jiejie??! 周枕月:這話別在雪衣面前說。 小艾忿忿地嘆了口氣:可是周總,您總是這樣一聲不吭,二小姐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您為她做了這么多事。 周枕月的臉半邊隱在沒有開燈的黑暗里,聲音淡淡的: 她不需要知道。 兩個人就這么一前一后,慢慢吞吞地回到了老宅。 穆雪衣以為周枕月早就回來了,沒想到周枕月在她后面進門,還有些意外。 不過涉及到周枕月的個人行程,她也不好多問。 吃過晚飯,她們回到房間。因為都沒什么遺留的工作,兩個人就一起坐在陽臺上喝茶,茶水是老爺子特地叫人熬了給她們補身體的參茶。 周枕月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似乎不太喝得慣那奇奇怪怪的味道。蓋杯子時,她隨口問道:第一天上班,感覺怎么樣? 穆雪衣也喝不太慣,但還是強忍著喝了大半杯,半口參茶含在嘴里不上不下,模糊回答周枕月:挺好的。 周枕月抽了張紙遞過去:難喝就別喝了。 穆雪衣還是硬撐著咽了,接過紙按在嘴角,畢竟是長輩的一片心意,總得多喝點。 周枕月似笑非笑:難道只要是長輩要你做的事,你都做么? 穆雪衣輕笑:長輩嘛,不都是拿來討好的。 周枕月:你這么想?難怪長輩們都那么喜歡你。 穆雪衣笑著搖搖頭:也不是都喜歡我啊。像我爸爸,從小到大,他一直都不喜歡我。 周枕月捏起茶杯蓋,不喝,只是用蓋子刮杯沿。 半晌,她輕聲開口:好像沒聽你講過你小時候的事。 穆雪衣目光一僵,陷入了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才掩飾性地笑了一下:在穆家那點事,你不是都能猜到么? 那去穆家之前呢?周枕月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姿勢很隨意,看起來也沒有往日那么嚴肅板正,像是最尋常的家人之間閑聊時的模樣,去穆家之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樣? 穆雪衣笑得有點勉強:你想聽? 周枕月當然想聽。 她可以查到小時候的穆雪衣被當皮球來回踢的過去,也可以查到穆雪衣在穆家忍氣吞聲的過去,可唯獨對穆雪衣回歸穆家之前的那段過往一無所知。還沒接觸到穆國丞的朱虹與小雪衣,就是市井里最普通的兩個小人物,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小人物留下任何印象,所以她無法查,也無路問。 周枕月捏著杯蓋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緊,但嗓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說說看。 穆雪衣抿了抿唇,十指交叉糾纏在一起。 醞釀了很久,她長出了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吧。 周枕月調整了一下坐姿,洗耳恭聽的樣子。 穆雪衣提醒:聽歸聽,你別太放在心上,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 周枕月:你說吧。 穆雪衣眨了眨眼,開始慢慢回憶。 回穆家的那一年我六歲。六歲前,我跟我mama住在一個城中村里,不富裕,住的地方也很小。那時糊口都困難,更別說是上幼兒園了,所以,我幾乎每天都待在家里。 我們的房子是房東自己向上搭的違章建筑,屋子結構不好,窗戶開的位置不講究,一年四季照不進太陽,家具隔幾天就會長一層霉斑。這么多年過去,我早就記不清那個家里具體是什么樣子,但是我能記得那股舊沙發的霉味,一下雨,讓人感覺呼吸都困難。 你可能不知道,我mama是會所里的那種職業,街坊鄰居都瞧不起她。平時我走在路上也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沒有爹的野種。 大人們說我是野種,小孩子們聽多了也有模有樣地學,都叫我小野種,隔著幾層樓朝我的窗戶扔小石頭。好像比賽一樣,誰砸得越狠,就越能在孩子堆里揚武耀威。因為怕那些石頭打到我身上,小時候我寧可躲在那個呼吸都困難的房子里待好多好多天,也不敢走出門半步。 一開始我還會有些難過,可后來我也覺得他們說得沒錯,我確實是生在陰溝里的孩子,我和我mama一樣都見不了光。 穆雪衣支起下巴,長長的卷發盤繞在她的小臂上。她望著遠處的夜空,眼底的光又輕又柔。好像說的只是一段旁人的故事。 有時候,mama會把客人帶到住的地方去。有的客人會一直盯著我看,不過好在,我每次都很警覺地先一步溜掉了。mama和我說,世界上就是有這么一類人,專喜歡小女孩。她問我:你不想和mama一樣陪他們睡覺吧?我說我不想。她說:那你就要牢牢地抓住你爸爸這個救命稻草,只有生活在穆家的庇護下,你才可以不用像mama一樣活著。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實我不是非要抓住穆家才能活,打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也可以很有尊嚴地活著。穆雪衣苦笑了一下,但mama沒有這樣告訴過我,她就是想要通過我和穆家扯上關系,因為只有穆家的錢,才足夠填補她驕奢yin逸的生活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