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萬福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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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弦,她就是自以為是、絕情絕意。 她不在乎暖暖、不在乎聽雨眠, 更不在乎他! 她已經嚇過他一次了, 怎么還能、還能再來一次? 陳淮心里一酸,她明明知道自己如今離不開她。 陳淮深深吸了口氣, 腦子里混沌一片:“她就是個騙子!” 蕭向忱扶額,“搶不搶人就你一句話, 定邊軍五萬大軍就在兩翼,現在拉過來最多半日, 全部碼在蘆葦蕩, 強行過河也不是不能?!?/br> 陳淮身體一僵,他抬起頭, 蕭向忱才發現他的眼神空洞的很, 現在才開始慢慢聚焦。 這、可真行。 搞了半天了還在世界那頭。 陳淮俯下身, 有些頹唐、緩慢的撿拾著地上剛剛被掃落的軍報、文書。 他撿起一沓紙, 淡淡道:“左翼那一支奇兵到哪里了?” 蕭向忱挑眉:“最多五天, 鎮南將軍一定能借道繞到臨塵山后?!?/br> “那我等五天?!?/br> “不擔心?” “擔心?!标惢磁驳綆浳簧?,沉聲道:“可姜弦過去,是想讓雙方都少流點血。我不想讓她失望?!?/br> 蕭向忱靜靜看著陳淮陷入思考,無人比他更清楚陳淮此時的掙扎。 若不是姜弦離開后, 陳淮怕是也不會告訴自己,當年他經歷了什么,前朝予他的傷害究竟是多么可怖。 安王,這個為了皇太弟的身份,誅殺二十幾位皇兄皇弟、叔伯子侄的人,究竟對姜弦會有幾分寬宥。 定邊軍和嶺南大營自與前朝交手,幾乎沒有敗績。 倒不是說前朝之人打起仗來毫無章法,只是大勢所趨,既失天意、又不得民心,如何獲勝。 陳淮這幾日,一直是由蕭向忱盯著的,他總是覺得陳淮這廝有詐。 但自從那日他在郡守府發完怒火后,卻奇異地冷靜下來,他比之前參加的每一仗都用心、嚴謹、出其不意。 他知道,他給安王造成的壓力越大,姜弦的重要性就越明顯。 * 臨塵山麓,姜弦如在聽雨眠時一樣辰時起身,她坐在妝鏡臺前,自己為自己描眉、梳妝。 鏡中的人已經生出些變化,從前漆黑如小山堆疊的鬢發尾稍生出枯黃,面色蒼白,已有幾分病態。 姜弦無力地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她靜靜看著自己盈盈如秋水的眼睛漸漸暗淡,心里生出幾分心疼。 可是,她必須等著。 離這閣樓不遠處的書房里,姬敏清也在等著姜弦先退讓。 他佯作漠不關心,心里卻想到著他的meimei瑩月。 瑩月是他唯一的親人。 在血腥的、暗伏殺機的皇宮內苑,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和陪著他吃苦的天之驕女。 姬敏清停了一剎。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由著meimei留在宮里作為皇兄的人質,求皇兄放他回封地。 如若不是這樣,那他就不會遲來一步,也不會讓meimei被樂坊的人藏在該死的寶香街,不會有后面姜家的世子遇上她。 更不會有后面這些糟心的事情。 十多年前他就該帶她們母女來這里。 “姜弦現在怎么樣了?” 姬玉驍抬眼道:“屬下沒有問,只是聽閣樓的侍女說,照舊?!?/br> 姬敏清撣撣衣袖:“倒有我們姬氏皇族的風骨?!?/br> “只是——” 姬玉驍有些擔心,正猶豫要不要開口,門外急匆匆傳來腳步聲。 “殿下,小殿下暈倒了?!?/br> 姬敏清猛然站了起來,他起得急,掃落了桌上的棋盤。 黑白子如若玉珠落地,叮叮鈴鈴響了好久。 太醫已經進了閣樓,摸脈探查幾番,才從內室退了出來。 此刻,閣樓內氣氛嚴肅,帶著極強的壓迫。 “情況如何?” 太醫實話實說道:“無礙,只是小殿下眩暈而已?!?/br> 姬玉驍點點頭,向著姬敏清道:“小殿下生下暖暖后,立馬南下,再加上路上是牧野陪著,可能諸多不便,故而體虛吧?!?/br> 姬敏清看向床邊,時間靜靜流淌,直到一陣細微的風自花窗透進來,輕輕吹動帷幔,露出里面恬靜的模樣。 體虛也有,試探也有。 她與瑩月,是一樣的大膽執拗。 姬敏清起身道:“她醒了,讓她來見我?!?/br> 話罷,便與姬玉驍走了出去,騎馬上了山道。 目攬山河,仿佛諸多地方刀劍廝殺聲隔了千百里傳了過來,一下一下悶擊著他的心口。 天下之大,無處容身。 姬敏清聽著寂靜曠谷里的細微的聲音被放大,之后凌空而上,直直到了山頂。 良久,姬敏清開口了。 “把所有的人馬拉回來,固守臨塵山麓?!?/br> 姬玉驍道:“如若他們圍攻,擋不住?!?/br> 姬敏清道:“那你以為,該當如何?” “繼續南下?!奔в耱敂蒯斀罔F:“我們兵馬雖少,但都是殿下的人,我們誓死效忠殿下?!?/br> 姬玉驍的聲音回蕩在臨塵山頂,更顯得周遭寂寥。 姬敏清在楚都寺廟里待了這許久,竟然沒發現自己當年救下的遺孤,也已經這般年紀。 他淡淡道:“去做吧?!?/br> 如若說過得舒適,姜弦不得不承認,在她醒后,姬敏清給她的待遇,要比她在聽雨眠還自由舒服。 在短短的接洽里,姜弦總是覺得,一切事情似乎已經有了終局,而且這個終局,要比她想象地來的還快。 有人在加速這個結果。 她內心復雜地、知趣地沒有提過戰事,而姬敏清也沒有提過讓她留下來、繼承他的遺志。 甚至,姬敏清還和她一起騎馬,去山林里打狐貍。 她剛從可怕的絕食里走出來,身體虛弱,便披著一披風。 姬敏清照顧她,走得緩慢,但不代表他不是滿載而歸。 他的箭法非常好,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 姬敏清瞇著眼睛,擰著弓弦,只聽得“噔”一聲,一個獐子翻身倒地。 姬敏清握著馬韁,扭身過來,向姜弦朗聲一笑:“怎么樣?!” 姜弦正欲回答,忽的一停。 他這個英氣樣子,讓姜弦忘記了他的詭譎,奇跡般想到了陳淮。 明明這才是最為本真的樣子,結果都半生坎坷,不得輕松。 姜弦慢慢走著馬,“很不錯。安王殿下在佛寺攪弄風云這幾載,也沒見騎射疏散?!?/br> 姬敏清嗤笑一聲,朗聲道:“是啊,半夜想嘗嘗酒rou滋味,所以比以往更加勤奮?!?/br> 姜弦笑了起來,清泠泠地如小山泉流淌。 “打了這么多,也吃不下,不如跑跑?!?/br> “跑跑?”姬敏清瞥過姜弦,十分“不屑”:“千里馬讓你騎的毫無快感,如何跑跑?” 說完,姬敏清才恍然想起,如今的姜弦騎不了快馬,因為當年的踏雪。 “算了,下山吧?!?/br> 姬敏清遙遙比了個手勢,林間護衛他的人便迅速變了陣形。 下山的路長遠,姬敏清放慢了速度,同姜弦并行。 忽的,他問:“你記得我曾經給你過一個護身符嗎?” 姜弦側眸看向他,誠實地點點頭:“記得?!?/br> 停了一下,姜弦又道:“當年陳淮搶回我爹爹的尸體后,我把它給了陳淮?!?/br> 姬敏清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瞪著眼睛定定看著姜弦。 片刻,姬敏清停下了馬。 “云畫,我有話要和你說?!?/br> 姬敏清自姜弦來,從來未用這樣的語氣叫過這個名字,也不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姜弦不由被他的此刻的氣場所影響,鄭重起來。 “請您說?!?/br> “云畫,孤想說,愛意不可太滿?!?/br> 姜弦眨眨眼睛,像是在吸收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