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萬福 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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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姜弦“新喪”,陳淮自己都頹唐厭世,更不要說是給宣平侯府添點喜慶了。 那時周嬤嬤求見于他。 對于陳淮而言, 旁人可以不見,但周嬤嬤不行。 他硬撐著體面, 在凇院見了周嬤嬤。 周嬤嬤手里就拿著竹筒酒。 她道,這是姜弦被他納到宣平侯府不久就在酒坊里做的,里面的高粱酒,是她母親留的最后一壇。 陳淮靜默地看著姜弦, 忽的, 竹林里傳來幾聲清泠泠的笑聲。 是姜暖暖。 陳淮轉身過去,在老遠的地方就看見一襲豆沙紅的身影像是只小蝴蝶在林子里起落。 陳淮迎了上去, 姜暖暖便撲進陳淮懷里,笑得花枝亂顫。 “師父!你和娘親怎么這個時間才來呀?” “我等了你們好久?!?/br> 陳淮垂眸看著姜暖暖, 刮了刮她靈秀的小鼻子:“怎么了又想要什么?!?/br> 姜暖暖還沒有答話,姜弦率先掃了姜暖暖一眼。 這是她這一個月的新毛病, 總是想些古怪的小玩意, 偏偏陳淮上趕著討好她,只要是能給的, 一律滿足。 陳淮別的說的對不對, 有一句沒錯, 如若暖暖不同他去楚都, 這許多繁華不實的東西, 都是需要更吃力才能獲得的。 不是說暖暖不配這些,而是邊疆之地,要的越多,就越不安定順遂了。 姜弦思及此, 目色微凜:“什么也不許問師父要?!?/br> 姜暖暖撇撇嘴,揪著陳淮的衣領道:“才不是,暖暖什么也不要?!?/br> “只是,乞巧節快到了,聽曉棠姑姑說,城里要放河燈、還有花燈展?!?/br> “暖暖想去看?!?/br> 這只是個小要求。 姜弦不是個嚴苛的人,像是這些她都是盡力滿足。 只是,她想到了陳淮一路上同她說的話。 連聽雨眠都要被護起來了,那去看河燈豈不危險。 她倒是無事,但暖暖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姜弦躊躇地看著陳淮,又看了看姜暖暖:“河燈有什么好看的,到時候娘親給你買個漂亮的琉璃燈?!?/br> 姜暖暖搖搖頭:“不要。一盞琉璃燈,哪里有千萬河燈一起飄在河面上好看?!?/br> 說著,姜暖暖小鹿眼睛一轉,立刻就紅彤彤的,她架勢拉好,仿佛姜弦若不讓她去立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陳淮輕聲笑了出來。 他無奈問道:“就這么想去?” 姜暖暖點點頭:“去嘛去嘛,師父,我還想許愿呢!” 陳淮停了一下,安慰姜弦道:“到時候你帶暖暖一起和衛硯他們待在一塊吧?!?/br> “小孩子也就這點好奇,看完沒有趣味,以后也就不會纏著你了?!?/br> 姜弦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讓曉棠姑姑陪你去?!?/br> 暖陽西垂、天色暗淡。 風自南邊的廣闊的水泊而來,帶著溫濕的水汽,穿進竹林,拂過竹葉。 遠處,聽雨眠的竹樓被光鍍出橙黃的邊,煙火氣息十足。 何曉棠在竹林小徑的盡頭,向著姜弦搖搖手:“夫人,王爺,晚膳備好了?!?/br> 姜弦微怔,不自主回眸,正與陳淮的視線對上。 是她大意了。 這段日子,她一直死防著陳淮,故而每日除了早晨的兩個時辰,她連多見陳淮也不能。 偏生今天要上山,倒是讓她把他帶進家來了。 這個時間、這個飯點,他又跟著她做了一天的苦力才沒吃飯…… 姜弦抿了抿唇,現在把他趕出去,倒也有些不地道。 長久的思量后,姜弦敷衍一笑道:“王爺,我要用膳了?!?/br> 陳淮扶了扶額,心里覺得好笑。 拒絕人這件事,她這一個月做的也算是爐火純青,剛剛這躊躇幾息,差點就讓他有了期待。 陳淮輕輕嗯了一聲,說了句“早點休息”,就轉身離開。 此時,恰好夕陽跌入山海間,暗色浮出,籠罩穹廬。 姜弦朝似乎望不盡的竹林看過去,陳淮的背影于竹海而言,不過一點??蛇@一點卻好似攜卷了千萬分的落寞蕭瑟。 筑于溪上的陳淮的竹舍,此刻發出微微的光亮。 不用問,陳淮也知道是衛硯。 這段時間他在郊外,衛硯就麻煩些,每日把營中的事務送過來,交于他復核,之后再連夜帶回他批復的文案。 到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 陳淮推開門,坐在了藤椅上。 手邊正煮著茶,氤氳出的氣味濃烈,是剛做好的。 衛硯給陳淮行了個禮,之后據實道:“王爺,定邊軍八位大將全部到齊,各個營陣成掎角之勢,已經開始向西南踏進?!?/br> 陳淮打開手邊的信,是京城那邊來的。 他目光略略掃過,之后將信丟置在燈盞里。 火光忽明。陳淮淡淡開口:“我即日歸營,你派人跟在聽雨眠?!?/br> 衛硯點頭:“人已經安排好了?!?/br> “另外,王爺,今年臨塵的乞巧節還過嗎?” 臨塵是象郡的最為繁華的縣城,更是郡守府所在。每年乞巧節,嶺南百姓連帶著嶺南一些異族,通通會趕至臨塵。 這個節日在臨塵不可不謂是盛大熱烈。 可越是如此,就越亂。 “過。如何不過?!标惢匆淮畈淮羁壑腊福骸斑€要大過?!?/br> “讓那些想著分裂家國、依附前朝的人看看,他們只能在障林里喝毒氣,但一林之外,天下盛大、人間煙火,盡是太平?!?/br> * 陳淮這么說,也確實是這么做了。 姜弦帶著何曉棠和姜暖暖出來時,她看著臨塵人山人海,盛況堪比楚都御寧,心里還是重重一跳。 不會有前朝人混進來嗎? 她警惕地左右看看,正對上一個掛著玉牌的人的視線。 姜弦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那塊玉牌她認得。 姜弦招了招手,那人利索的擠了過來,躬身抱拳:“夫人,有什么吩咐?!?/br> 姜弦不放心道:“只有你一人?” 那人搖搖頭。姜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同樣向她看過來的十七.八個人,才放下心來,帶著暖暖。 “夫人,今年這陣勢可真大!” 姜弦側眸過去,何曉棠興致勃勃,絲毫不像是年年過節的人。 “您聽聽這曲子,也不知道是哪個富戶,包下那么大的一艘香船?!?/br> 遠遠看過去,臨塵江闊,與天際相連,兩岸拓寬,同群山連綿。 幽藍的江面上,點點蓮燈,燈芯明火搖曳,西域進貢的熾色毯子似的,齊齊鋪散,染紅水面。 姜弦靜靜凝視著拉著何曉棠去看蓮燈的姜暖暖,人群里她就像是一個小葫蘆,裹著薄薄的緋色披風,一眼就看得到。 姜弦笑著笑著,慢慢斂下了神色。 昨日,衛硯給了她一個盒子,此時就靜靜躺在她的手心里。 陳淮真的尋了個琉璃燈。 蓮瓣晶瑩剔透、至純至凈。 燈芯是檀朱色,仿的是凇院常常掛在廊下為他們照路的鶴形燈。 燈內,點點墨藍,猶如螢石。 姜弦想到那時他立在門口,接住差點摔倒的她。 后來,陳淮就派人用螢石修葺一條路出來。 陳淮去上戰場了。 衛硯說,三年前那條路就修好了。 “娘親!” 姜暖暖的聲音自遠處傳過來,驀然打斷了姜弦的思緒。 她抬起頭,自人群往來里找到姜暖暖,她正揪著自己腰間毛茸茸的兔毛做的小球,給她眨眼睛。 “娘親,師父給你的燈呢?暖暖想要放燈!” 姜弦嗤笑一聲,帶著幾分無奈,走向了姜暖暖。 她半蹲在姜暖暖身邊,慢慢打開了檀木鏤花盒子,明明燈火里,琉璃燈流光溢彩、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