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頭像一只枯黃的葉子一樣垂下去，空洞的雙眼仿佛她已經失去靈魂，“當初……我竟然將你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叛徒帶進天機宮，還一力引薦你為十二主教?！?/br>
    “如今，你竟然利用職權，背神改命，還將其他主教通通騙得團團轉，有朝一日一定會鬧得天下大亂！我、我骯臟的靈魂永遠也不能進入輪回，慈悲的神明也無法原諒我的過錯……”

    “夠了！”

    十二一直很愉悅的態度急轉直下，強硬地打斷了十一的話，“我本來以為jiejie能想清楚，和我一起違抗那虛無的命、那偽善的神，沒想到這么久了，jiejie你還是執迷不悟！”

    說完，她急促地呼了幾口氣。

    又笑了，語氣變得溫柔起來，“看來jiejie還需要一些時間再好好考慮考慮呢?！?/br>
    十一：“我，永遠都不會與你同流合污的?！?/br>
    十一：“你殺了我吧?！?/br>
    十二主教置若罔聞，揮了揮手，道：“來人，把我的好jiejie請下去?！?/br>
    “如果我下次再來見十一，她還是這么憔悴，我會很生氣的?！?/br>
    她笑吟吟地對鳳羽說，“到時候，你和你的屬下，就一起準備給我的jiejie陪葬吧?！?/br>
    鳳羽噤若寒蟬，“是?！?/br>
    *

    云忘川煉化靈氣煉化了整整一夜。

    她從冥想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閱見機正倚在一旁擺弄著她掛在腰間的鈴鐺。

    感受到她平息下去了的靈力，閱見機才抬起眼睛。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甚至更用力地扯了一下她的掛鈴鐺的繩子。

    “小劍仙……”

    閱見機瞇起眼睛笑了一下，“你這次冥想了好久啊?！?/br>
    云忘川被他扯得微微歪了一下，兩人本來就離得很近，她這一歪險些直接栽進她懷里。

    不過她也沒有在意，就著這個距離與閱見機對視，“還好。我保持冥想的時間就是比普通修士要長?！?/br>
    說完又想起來，結契之后，劍修深度冥想的時候，靈力氣息會強行將劍靈也包裹進去。

    于是她又很認真地道：“不過如果你覺得修煉得太累的話，我下一次會盡量快一點的?！?/br>
    閱見機搖了搖頭，道：“我不累?！?/br>
    云忘川能專注冥想的時間，比閱見機死之前修煉的時間要短。

    不過他那時已經修為已經到達大乘期了。

    ……她確實非常有天賦。

    閱見機的手向下滑了一點，將她的鈴鐺攥進手心里，又伸出另一只撥弄插在她發絲間的巨大簪子。

    目光在她身上漫無目的地游離著。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只是莫名想做一些親密的動作。

    云忘川隨便他怎么玩自己的配飾。

    也不管，只是靜靜地、專注地看著他。

    余光掃到閱川畫像前面歪倒了的香爐，她才有些詫異地“唉？”了一聲。

    “香爐怎么倒了？我供奉的香都折了?！?/br>
    自然是閱見機故意碰倒的。

    聞言，他卻故作詫異地轉過頭，問道：“那是供奉用的香么？”

    他的眼神上移，落在自己的畫像上，幾乎是下意識地抿了唇，兩個梨窩露出來，用溫順來掩蓋試探，“小劍仙……這是在供奉誰??？”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受過一位前輩的指點。那位前輩是個世外高人，沒有畫像，但是他跟我提過，他那劍法是繼承了‘閱川’的衣缽?！?/br>
    邊說著，云忘川邊起身向那畫像走去。

    伸出手很小心地將香爐扶了起來。

    “畫里的人就是閱川前輩?！?/br>
    閱見機：“……”

    他大概猜到了畫像出現在云忘川房中的原因。

    但他還是沒完全懂，又問道：“那……小劍仙你也沒必要燃香供奉吧?！?/br>
    亡國之君，無論如何都不太吉利。

    “當然要點香啦！”

    云忘川煞有其事地道：“和前輩許愿特別靈驗！”

    閱見機：“許愿？”

    就算是他還在位，是九五至尊的時候，都沒人肯對著他的像許愿。

    他不禁來了興致。

    從床榻上起身，走到云忘川身后。

    在離她很近的時候才停下來，幾乎要從背后把她抱住。

    “我真的很好奇……小劍仙，你許了什么愿？”

    他長睫掀起，看像畫里的自己，眼神意味不明。

    “閱川……不是個兇名遠揚的君王么？你不會對他許了什么詛咒別人的愿望，才能‘特別靈驗’吧？”

    云忘川有些哀怨地瞪了他一眼，道：“亂講?！?/br>
    “我和前輩許愿讓我求劍成功。你看，你竟然就真的和我結契了！”

    閱見機：“……”

    “小劍仙?！?/br>
    他的手臂環過云忘川的腰，卻并沒有碰到她，而只是撥弄了一下她掛在腰間的鈴鐺，“……這種話你直接與我說，也許，見效得更快一些?！?/br>
    上古寒冰鈴發出很清脆的響聲。

    下一秒，閱見機將鈴鐺攥入手心之中。

    很涼，又很滑。

    他下意識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露出一點點的鈴心。

    目光之中，云忘川將香爐上被折斷了的香小心翼翼地拿了下來。

    又從旁邊拿出三根完好無損的香。

    閱見機：“你還有愿望要許么？”

    云忘川瞥了他一眼，道：“有！”

    香被點燃的那一刻，閱見機馬上感受到了“借像傳魂”的召喚。

    云忘川就被他半擁在懷中，明明近在咫尺的聲音卻像是從兩個方向同時傳過來一樣，落在他耳朵里變得有點虛幻。

    “前輩，晚輩已經和夢中情劍成功結契了?！?/br>
    “但他還有好多事情不敢告訴我?！?/br>
    “此番上香，是求您保佑他明白劍主與劍靈間的羈絆，不要再擔驚受怕，對我說一些精心粉飾的謊話?！?/br>
    說完，云忘川微微側頭。

    就著他們之間非常近的距離，和閱見機對視。

    她道：“這樣也算‘直接與你說’了吧?！?/br>
    閱見機看著她灰沉沉的眼睛，一整顆心被一種非常陌生的情緒填滿。

    “嗯。我都聽到了?！?/br>
    云忘川：“好?！?/br>
    “昨天，你是去拿你一直等的那件東西了?！?/br>
    她直接用了肯定句。

    “我想要你告訴我。那個險些害死你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閱見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云忘川。

    她問的是“那件害死你的東西”，而不是“那件讓你我與一個大勢力結仇的東西”。

    他不知道云忘川究竟是太懂話術，還是比起結仇，真的更在意他的安全。

    “是......最新降世的天書?！?/br>
    “天書？”

    云忘川蹙眉，想了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道：“傳言中能預知命運的神物？”

    命運，絕對不是一個人見人愛的東西。

    而天機宮要做的是維護由神明親自定下的命運不被更改，讓世間那些依靠自己，而擁有了些許反抗命運機會的人，重新回到桎梏中。

    這幾乎是一個“人人喊打”的差事。

    故而天機宮并不顯于修真界之中，是一個隱世的組織。知之者甚少。

    不過云忘川作為上四宗之一霜天劍閣的少閣主，在修真界中地位不低，想來對“天機宮”與“天書”也有所了解。

    “小劍仙?！?/br>
    閱見機瞇起眼睛，氤氳起一點笑意，“......這可不是傳說?！?/br>
    云忘川并不是很在乎的樣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小劍仙一直隨心而行，自然不在乎命運存在與否?！?/br>
    “但有些人，一直覺得自己在被一種東西推向深淵，從頭到尾，每一天都活在掙扎之中。所想的永遠不能實現，所擁有的也轉瞬變成云煙......就會明白命運限制的存在?！?/br>
    說完，他放下手，一團藍色的霧氣縈繞在他手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