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深究他突然不高興的原因的時候。

    于是云忘川直接走過去，把他拉進了懷里。

    指尖靈氣氤氳，滑過他脖子上的傷口，冰封住了他流出來的血。

    又一把將旁邊的君子劍握住，洶涌的靈力向其中灌去。

    火苗漸漸熄滅，劍冢的懲罰在消減，但是閱見機在掙扎，試圖把她再次推走，嘴里發出很兇的嗚咽聲。

    甚至張開嘴，追著云忘川給他療傷的手咬。

    “別亂動好不好？”

    血堪堪被止住，云忘川才又空哄一下閱見機，“我的靈氣進不去，你會難受的?！?/br>
    她躲開閱見機咬人的嘴，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的靈印馬上很模糊地亮了，額頭追著她的手偏過來，遵循本能渴求更重的觸碰。

    “不是很舒服么？”

    云忘川輕飄飄地這樣反問，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閱見機卻仿佛被蠱惑了似的顫了一下。

    再然后，不動了。

    那雙一直沒有聚焦的眼睛閉了起來。

    封著他脖頸上的傷的寒冰幾乎環繞了一圈，像是某種很華貴的項圈。

    他沒有真實的rou身，一團人形靈氣輕飄飄的，沒有任何觸感。

    云忘川擺弄著他依靠在君子劍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在一旁打坐修煉。

    等他清醒過來。

    她看似很平靜地閉著眼睛，卻暗暗磨了磨牙。

    這次閱見機不交代清楚他去辦了什么危險的事情的話，她決定不會放他走。

    ……

    聚靈樓中屬于劍修的冰屬性靈氣非常濃郁。

    閱見機清醒得很快。

    他還記得方才發生的事情。

    以及能看到云忘川在咬牙，她生氣了。

    也對。

    哪有劍修會喜歡亂咬人的劍靈？那樣的話還不如去養一只靈犬解悶。

    閱見機沉默了一會兒，想出了對策。

    他準備先發制人。

    他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響，云忘川果然睜開眼睛朝他看了過去。

    那眼神冷冰冰的。

    事實上她經常用這樣的眼神看別人，用在閱見機身上卻是第一次。

    “云忘川?！?/br>
    于是閱見機也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果然在她那雙灰沉沉的眼睛中察覺出了一絲驚疑。

    閱見機輕飄飄的身子向后縮了縮。

    仿佛被縫合在他眼角眉梢間的笑意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

    “……你不是說你沒有本命寶劍么？”

    “騙我?！?/br>
    他的眼睛根本不往云忘川那邊看，低垂著。

    神色莫名有些委屈，語氣卻兇冷得很。

    云忘川果然被他打岔打得暫時忘了生氣，非常疑惑地“??？”了一聲。

    隨即道：“沒有。從來沒有過?！?/br>
    她蹙了一下眉，“都說了不會騙你。你為什么不信呢？”

    閱見機：“那你手上怎么有其他劍靈的氣息？”

    有了“先發制人”這個理由，他很快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強迫自己忽視了原本就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答案的想法。

    云忘川一愣，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英雄救美”了一把瀕死的有靈寶劍。

    不等她解釋，閱見機便又開了口。

    “是一把硬劍，冰屬性的，很香，帶著一點成熟蘋果的香氣。材質是催雪，好貴重，普通百姓根本買不到?！?/br>
    “他是你的本命寶劍？”

    他略顯得有些空洞的眼神看了過來，語調緩慢又危險，“……他知道你有了我這個新歡么？知道你撒謊沒有結契，用這個理由哄騙我跟你走么？”

    “你當初也跟他說過只喜歡他吧，對所有看上的劍都說一樣好聽的話？你準備把我藏到哪里去？玩膩了之后準備怎么甩了我？”

    他一開始說的時候還很平淡，但似乎越來越共情，被自己的話刺激得憤怒了起來。

    他的眉擰在一起，猙獰地道：“你真是大膽，我可是要被送到劍冢制裁的兇劍。你敢騙我。我會弄死你的?！?/br>
    云忘川：“……”

    云忘川：“見機，別亂想，那不過是我今天順手救的一把可憐的劍而已?！?/br>
    閱見機冷笑了一聲。

    “小劍仙，你還真是善良得很，哪把劍都要救?！?/br>
    云忘川覺得好笑，問道：“你不相信我沒結契？”

    “不相信。不相信?！遍喴姍C固執地重復了兩遍，“我從來沒有見過金丹期還沒有結契的劍修?！?/br>
    不等他說完，云忘川便突然伸出手，將君子劍的劍柄勾了過來。

    閱見機的身子也隨之向她倒去。

    他頗有些狼狽地用雙手撐住地面才沒有摔倒，下一秒便被云忘川溫柔地提起了衣領。

    “不相信……你那天還主動貼我的靈??？”云忘川與他對視著，雖然在笑，卻有點兇，“和結契的人做這么親密的動作，難道你也是‘壞東西’么？”

    閱見機：“……”

    云忘川：“你一開始確實搖擺不定，沒有完全相信我沒有結契，不過我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徹底相信我了?！?/br>
    云忘川：“在騙人的是你吧？”

    “身上的傷哪里來的？”她用手指勾了一下閱見機的領子，“方才演得好起勁，就是為了逃避這個話題吧？”

    失算了。

    先發制人的方法就此失敗。

    閱見機卻抬起頭，對著云忘川很甜蜜地笑了一下，道：“小劍仙，做什么這么好奇？”

    臉上在笑。

    心里已經有了魚死網破的念頭。

    云忘川：“我不救你，你就死了?！?/br>
    閱見機笑得更甜，笑瞇瞇的眼睛好像在混不吝地說“那又怎樣？”

    他的神態讓云忘川愈發憤怒，她磨了下牙，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你要留在鑄司，期間還到處亂飛，我沒有攔過你，也沒有問過你?！?/br>
    “但如果你明知道自己的計劃可能會把自己陷入死地，又一意孤行，就別纏過來讓我用靈力救你。我幾次三番救你，是因為喜歡你，不是因為靈氣多得沒地方用?！?/br>
    “我為什么要浪費靈力，救一個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

    “小劍仙?！?/br>
    他語氣非常隨意地開口，“能成大事的計劃，哪里有萬無一失的呢？”

    云忘川敏銳地從這話中察覺出什么，“你不在乎會不會馬上死掉，意思就是沒想過和我結契，長久地一同修煉下去?！?/br>
    閱見機：“……”

    “沒有任何一點和我結契的心思的話……”

    云忘川此時的外殼太過堅硬，以至于閱見機沒辦法分辨出她是不是在失落。

    “……就趁早離我遠一點?！?/br>
    “別招我。否則我早晚把你按在靈陣里，就算你一邊哭一邊慘叫，也會強迫你和我結契，收取我為你付出那么多靈力的報酬?！?/br>
    她放開閱見機的衣領，似乎這時候才露出來一點她原本的面目。

    張狂的。傲慢的。直接的。

    因為甚少被忤逆而刻在骨子里的強勢。

    她淡淡地看著閱見機的眼睛，和他說著毫不掩飾的話，“別因為我一直對你很好，就把我當成可以任意捏搓揉扁利用的好心人?！?/br>
    *

    云忘川離開了。

    像是并不在乎閱見機會不會逃走，門根本沒有鎖起來。

    他坐在原地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然后靠在君子劍的劍柄上平復呼吸。

    話說的那么兇，還不是幫他解決了劍冢的問題才走？

    不過，他確實與云忘川只是萍水相逢。

    和其他陌生人之間的區別，只在于君子劍與她的靈脈極度契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