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柳戟月回以溫柔的笑容,輕輕說了句話。 楚棲凝視著柳戟月的口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瞬間一個清醒,他這時才注意到柳戟月身邊佩戴的武器竟然就是斬月戟。 這下總該相信我了吧? 成秋拾幽幽開口,楚棲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勉強分出注意力給他:即便如此,我還是好奇你改變心意的原因。 嘖。成秋拾像是現場編話,不想努力了這個解釋如何?我能提供玄武、青龍血脈,對你必然大有裨益。 這個所謂的提供,無非是成秋拾以暴力擄掠而來的,楚棲本想矢口拒絕,卻忽然察覺了一絲異樣。 青龍血脈你從何得來? 癡執于美的男人眼神微微一爍,滿不在乎道:這個么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千波島,據我的手下回報,那兒的風景不錯,少了點人就更有自然之美了。 楚棲瞳孔劇縮,但還不待他有所反應,成秋拾又輕笑起來:好吧,說實話,我想讓我的星連真正活于世間。既不求財,也不爭權,這可不算什么天怒人怨的愿望吧? 即便幾乎已經猜到了原來那位星連,也就是碧梧兄長的命運,楚棲仍舊忍不住多嘴一問:滕楓如何了? 成秋拾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笑容稍顯松垮:誰知道呢,不關我事啦~ 楚棲閉了閉眼,回身向后望了望,遠處的瀾凝冰與碧梧尚不知情,但凌飛渡的神情卻略有遲疑五感通達的螣蛇血脈,令他在隔了相當一段距離時,仍聽到了楚棲與成秋拾的對話似乎不知是否該告知二人這一消息。 楚棲心下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凌飛渡不必隱瞞,隨后轉過頭,冷冷開口:可惜你來晚了,我已集齊六位古國血脈,他們對你只有憎恨,沒有原諒可言。所以今日,必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 成秋拾一點也不意外,倒不如說,如果楚棲一口答應才會令他驚訝,他甚至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倒省下我不少力氣。 至于剩下的那兩樣圣物我猜,今日你愿意前來,要么是已經拿到了手里,就等著將我置之死地,要么就是它們其實在更靠近我的地方。他若有所思,我有些眉目了。 楚棲眼皮一跳,神情卻依舊輕松:有點道理,畢竟誰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呢?我們都知道自己手里的底牌,都覺得此戰必勝,那么這一切的變數就在那個未知上面。 成秋拾大笑起來:說得不錯!那么我便告訴你,你的未知,就是永遠不知道在這四年的空白里,我鋪墊過多少。 他比楚棲提早四年獲得造星系統,而他系統的機制又令他擁有積攢大量生存點數與技能點數的能力,進可如雷霆萬鈞,燎原爆發,退可似鐵壁銅墻,難傷根基。 你的運氣確實不錯,出生點就刷新的比我強多了,但我的運氣也不賴哦? 成秋拾抬頭看了眼天色,原本烏云密布的天空愈加昏沉,低垂的云團遮天蔽日,終于落下了第一滴陰雨,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急促的雨滴拍打在臉上,成秋拾夸張地撫掌大笑,他無聲念了句什么,對著楚棲聳了聳肩:你知道千年來西宛皇室上下原本有多少人嗎?我告訴你,就單有檔案可查的宗室數量就有二十多萬,也就是說,這些人或多或少的帶著一點白虎血脈。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地面忽然開始輕微的搖晃,低沉的轟鳴由遠及近,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接近。 楚棲瞳孔劇縮,他已經明白了成秋拾的意思。 就算這二十萬人里,只有兩萬人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與眾不同,而兩萬人中,又只有兩千人對我的實驗有所幫助,最終的兩千人中,也只有遠不及兩百的數字悄悄誕生 但那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之其四:越是精純的血脈之力,對他人與動物的改造也越是厲害,可令它們暫時擁有一部分力量。 西郊圍場上的怪物、殺死南慕太子的怪物、送信的巨鳥怪物,還有更多在戰場上廝殺的怪物,都是成秋拾利用西宛皇室萬余人的血rou創造出來的,它們駭人的力量早在一次次的哀嚎驚呼中印證,而這次也毫不例外。 楚棲已經看到了令地面震動的龐然大物是什么是那日在西郊圍場上出現過的怪物,足有十數只。每一只身長都超過兩丈,宛如連綿起伏的小山,體型似熊、長毛似獅、利齒似虎,甚至有一條粗壯的象鼻風卷殘云般橫掃大片。它們懼火懼光,劣勢突出,卻也是成秋拾手里最多量產的一批,只因在這樣昏暗的暴雨天氣,無人能敵。 它們首先出現的地點卻是承宛聯軍的方向,仿佛分不清敵友,見人就抓,不過頃刻間就造成了大片傷亡,更讓第一次見到怪物的士兵嚇得魂不附體,在尖叫中四處逃竄。 成秋拾瞧見這情況,蹙著眉又低語片刻,情況才有所好轉,低慧的怪物遵從著指令,一步步撼地前進,直逼遠處的南慕大軍。 楚棲深知幾位成員了解這些怪物畏火的弱點,倒不十分著急,四不像從他和成秋拾身邊飛掠而過,他頭也不回,只抹了把傾瀉在臉上的雨水,緩緩道:僅憑這些可不夠。 是么?我怎么感覺差不多了。成秋拾陰森而又咄咄逼人,這么大的雨,還不是老天爺也在幫我? 雖知火攻即可取勝,但突如其來的暴雨令剛聚起的火種不到數息就又熄滅,何況南慕軍隊常年不曾外戰,初見此等難以想象的可怖怪物,慌亂之下陣型大散,即便這些怪物被嚇退,氣勢蕩然無存之后要擊破也是輕松至極。 如果這就是你的底牌那未免也太拉胯了點。 楚棲話音未落,轉瞬便欺身而上,手握利刃直逼成秋拾的心臟,成秋拾反應也極為迅速,托擒住手腕便側身避過,但楚棲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他放開匕首在空中轉身,伸出另只手直取成秋拾身后的吞陽弓! 在轉瞬之間,楚棲確實想好了應對的策略,四不像怪物懼火,如今卻因雨勢難以燃燒,那就要找雨水難熄的火焰吞陽弓射出的箭鏃觸之他的血液,便有此等功效!再加上它是兩樣圣物之一,楚棲必須取得。 但就在楚棲即將握住吞陽弓的瞬間,一只非犬非鼠的小怪物陡然從成秋拾衣袖中竄出,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指,當下連皮帶rou地吃了下去,楚棲痛得低呼一聲,條件反射一頓,正是這一個倏忽,成秋拾已經反應了過來,一腳反身踹去,楚棲只得堪堪避過。 他連退三步,看了眼自己筋骨俱顯的右手雙指,咬著牙沒吭聲,卻也沒用生存點數治療。 但成秋拾發現這一點后,忍不住高聲而笑:連這點小傷都舍不得治了,你還剩多少生存點數?就這也敢與我拼? 他從衣袖中捉出那只捧著皮rou不斷噬咬的小怪物,大方展示給楚棲看:你知道嗎,它是我用北雍那位公主的血液做出來的,雖然沒什么用,但也有意外驚喜呢。而且我勸你還是早用置換術治療吧,它可是有毒的,你很快就能感受到冰火兩重天了嘖! 成秋拾話音未落,一根紅纓銀槍從遠處如疾箭般射出,直接穿過犬鼠身體將它洞穿釘死,余勢觸及到擺放在后邊的吞陽弓,也將它從戰車之上打落而下! 只見楚棲身后,擲出紅纓銀槍的賀蘭漪滿目血絲,陰冷地凝視著成秋拾,一字一頓:受死吧。 瀾凝冰與碧梧緊隨其后,瀾凝冰驟聞千波島出事,全然暴怒,死死咬著牙,恨不得將成秋拾生吞活剝,琴曲瞬時出手;碧梧失去了最后一個親人,雙目通紅,崩潰只在一息之間,以無人能夠匹敵的力量扔飛一只試圖阻攔的四不像怪物,飛速逼近成秋拾。 要我說,你的未知,就是情感。楚棲面無表情地開口,你根本不知道這能夠蘊含多大的力量。 成秋拾瞧見碧梧神擋殺神的一幕,確實略有慌神,但很快穩下心態,挑眉笑道:你有幫手,我也有啊,倒不如說,你的心急才把你的底牌都徹底暴露了,本來我還不確定那所謂的圣物是什么可現在不要太清楚。 成秋拾急速后撤,同時低語不斷,他的身后,兩個形容枯槁的瘦高黑袍人急掠而來,一左一右困住賀蘭漪和楚棲,另有從未見過的、全新的怪物擋在瀾凝冰和碧梧前方。 替我試試吧,我的兩個新美學,一個擁有青龍血脈,一個是滕楓的血,從某種意義上講,你們也可以把它們當作是你們親人的一部分。 成秋拾扭曲地笑著,不緊不慢地撿起落到地上的吞陽弓。 第89章 日月重光,陰陽得序(完)te 那邊怎樣了? 楚棲稍退一步,瞄了眼身后的南慕大軍,四不像怪物仍在到處肆虐,但混亂程度似乎比方才好了許多。 段之慎在想辦法,他們南慕人也不是傻的。賀蘭漪回道,他丟擲了自己的趁手銀槍,此時赤手空拳有些不適應,而面前的兩個黑袍人又沒見出手過,無法魯莽直沖。 楚棲略微放下點心,一時半會兒看來是拿不到吞陽弓了,但他清楚,亭素就跟在蕭凝身邊,就算她沒有成秋拾的能耐,同樣是造星系統的擁有者,她能做的遠比旁人多許多。 四級觀察術顯示出兩個黑袍枯槁人的數據,楚棲直接點出:用毒的,速度很快,當心他們暗算! 小把戲,我對付得來,你去幫他們!賀蘭漪確實沒有夸大,暴雨浸濕了他的衣衫,卻也因此給了他機會,玄武血脈不畏冷熱的根本在于他們能適當控制血液溫度,此時賀蘭漪運轉內力,雨滴凝聚成一層稀薄的冰霜,覆蓋在裸露的肌膚上,既可進攻,亦可防守。 楚棲知道他這里問題不大,便匆忙看向另兩邊。 阻攔在瀾凝冰面前的是一只飛魚樣子的怪物,頎長的胸鰭宛如一對翅膀,自由地在雨幕中穿梭,尋常兵器根本摸不著、捉不住,原本瀾凝冰以音克敵,能夠很好地對付這一狀況,但以青龍血脈煉制的飛魚似乎完全不懼他的琴音,甚至反而作為攻擊手段。 飛魚扭轉自身,雨滴朝外反彈,瞬時如強化了的冰錐向八方四散,無差別襲擊射程范圍里的所有人。瀾凝冰躲閃不及,被流箭似的冰錐刮傷了手臂與耳廓,若不是楚棲及時拉著他退遠,恐怕傷勢還要更深。 賀蘭漪也險些被冰錐波及到,要不是多年征戰眼觀六路、極為警覺,堪堪避過了這次攻擊,接下去怕是要被那兩個黑袍人占去大優。雖然死里逃生,但他脾氣也上來了,轉頭便想質疑瀾凝冰在搞什么,然而等他看見瀾凝冰鮮血淋漓的半身,苛責的話又半句說不出口,只是回頭時怒氣更盛了,一通傾瀉在黑袍人身上,將他們連連逼退。 瀾凝冰受傷,楚棲自然收到了系統懲罰,幸而之前剩下的生存點數還有一些,他取出兩點給瀾凝冰治療。古琴因方才的攻擊不慎脫手,掉在遠處被毀了個干凈,蒙眼的黑綾也因冰錐而脫落,但現在陰霾密布、昏暗無光,瀾凝冰直接睜眼也并無大礙。 呼哈,非要逼我來場瘋的。他深吸一口氣,對楚棲道了聲謝,壓抑的低啞笑聲蘊藏著豁出去的決心。 瀾凝冰笑完,抬起頭清了清嗓子:記得閉塞聽覺。 下一刻,他的嗓音完全變了一個音調,原本沙啞、低沉的聲線一轉為高亢、明亮的聲音,言出即帶力量,生生壓過暴雨與廝殺、風嘯與驚叫,于戰場之上生造出一座海市蜃樓。 止殺! 這一聲嘹亮清澈,回縈萬千,控住了大半個沙場,愣是讓絕大部分的怪物都頓住了動作,只因人有內力之分,成秋拾用異法改造過后的牲畜卻沒有,它們受此影響,竟都一動不動地停滯了十息左右,直到瀾凝冰再也撐不住,喉中吐出數口鮮血,艱難地收了聲才算如夢初醒。 但趁此時機,楚棲已順手解決了飛魚怪物,南慕戰場那邊眾人也合力困殺了兩只四不像,減緩了不少壓力。賀蘭漪所對的黑袍人并非怪物,而是改造的人類,雖受影響幅度較小,但也可見他勝利在望,楚棲便把注意力放到碧梧身上。 擋在碧梧面前的東西,說是怪物,其實不算,但說是人也只能用曾是。 一個斷頭的明顯已經死去的人,在他離世之后的三天左右,尸體開始腐爛生蛆,而這些聚集的蠅蛆,受白虎血脈培育,也變成了特殊的怪物,支配著這副殘破的軀體。 它們催動著猶如僵尸般的軀體,不知疼痛為何,不知思考為何,皮膚骨骼宛若鐵烙般堅硬,可以刀槍不入,氣力卻無窮龐大,永遠不知疲倦地進攻。 然而,這東西雖說惡心人了一點,以碧梧的力量以及方才瀾凝冰制造出的停頓,想要徹底消滅它也不是什么難事。 但碧梧難以下得了手。 成秋拾就站在僵尸怪物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一切變化,像是在欣賞由自己制造出的混亂美。 好多血,浪費了。他對瀾凝冰的吐血感到可惜,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又笑著問碧梧,它曾是滕楓的軀體就這么讓你為難嗎?就這樣還想殺了我。不過弟弟你放心,你如今是最后一支白虎血脈了,我一定對你慎之又慎。 碧梧渾身都在顫抖,他聽到兄長終究還是沒能活下去的時候就覺得絕望非常,但直到看到這個被蠅蛆cao縱的軀殼時,才明白什么是萬念俱灰,那一瞬間腦中全然一片空白,什么都無法思考,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 然而即便如此,成秋拾也不敢近他身,只在遠處有一句沒一句地擊垮他的心理防線,令他繼續崩潰,同時拈弓搭箭,瞄準著碧梧的手腳。 碧梧,醒醒! 千鈞一發之際,楚棲掠過碧梧身邊,將他從旁推開,離弦的箭矢洞穿楚棲的腿彎,周圍霎時血rou橫飛,但眨眼之間,大片鮮血恍若引燃的油糜,耀眼的火焰從箭鏃之上竄起,輕易點燃四野! 楚棲痛得踉蹌跌坐,勉強才聚起精神給自己治了點傷。碧梧已經從失魂落魄的狀態回過神,連忙過來扶他,但咬著嘴角愧疚萬分:恩公,我 噓,我是故意的。楚棲笑了笑,滿意地看著身邊暴雨也難熄滅的火光,蠅蛆怪物亦被這烈焰嚇得歪歪扭扭,碧梧,你仔細想想,若只是在旁干看,而無動于衷,豈不才是任由它們蠶食摧毀你兄長的軀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