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
我也是。碧梧接道,對他來說,兄長仍在成秋拾手中,而且一切的禍端由他西宛而起。 我可能不去嗎?賀蘭漪反問,對他來說,不回如棄國逃兵。 菩薩保佑佛祖保佑最重要的是麒麟保佑我們這次順順利利阿爹也身體健康明遙碎碎念道,對他來說,南下是為救人,北上亦是救人。 只剩我了?那還有什么辦法呢,走吧,祝一路萬事順暢,一切所愿皆真。瀾凝冰最后補充,這就是我真心想說的。 還有一個人,楚棲在心中接道,他也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在遠方期待靜等著他們的到來。 第85章 游岱之魂,生桑之夢(4)御駕親征。 雪兔孱弱、瑟縮,被人拎起耳朵只能無力地蹬著雙腿,遠不像前幾代那般靈活矯健。 因為西郊圍場自出事之后便關閉至今,期間也沒特地差人打理過,獵物少了投喂,只好更多的選擇狩獵覓食,首當其沖的就是它們這些小東西,而它們賴以生存的草食又被燒光大半,此消彼長,族群一下子就減少了,剩下的中也大多瘦小。 柳戟月卻似乎更喜歡這么小小的一團,即便它的絨毛沒有之前的幾只雪兔來的順滑濃密,抱起來的手感也不如先前溫暖,但他仍是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它的脊背,感受著手底下的戰栗害怕。 陛下的閑情雅致似乎不錯??? 懷中剛剛放下戒備,逐漸放軟的雪兔因這一聲突然繃緊了身體,極其緊張地顫抖著。 柳戟月一邊安撫,一邊隨口道:西郊圍場荒廢許久了,難得出來散心,心情自然不錯。當然,如果國師不在就更好了。 成秋拾吊兒郎當地騎馬踱來,聞言也不惱,而是哂笑:雙喜臨門的日子,我自然得來與陛下分享。 哦?除了大后天的昭華大婚,還有什么? 前線傳來捷報,大敗巴爾庫勒部!成秋拾語氣囂張,北雍原來不過如此! 北雍騎兵被傳的神乎其神,都說是天下最厲害的軍隊。成秋拾此前還擔心過他的怪物先鋒會損失多少,結果卻超乎他的想象,幾乎可以用長驅直入、不堪一擊來形容,于是他一下子便膨脹上去了,特別是在先殺敬王楚靜忠,后滅北雍上六部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離一統四國只差一步之遙。 柳戟月淡淡道:你別忘了,還有南慕呢。 南慕這幾十年里打過仗嗎?他們的軍隊還沒生銹嗎?成秋拾的語調逐漸變得曖昧,南慕美人眾多,幾乎每條河上都有畫舫美人,他們的士兵還知道怎么在地上打架嗎? 柳戟月也捧場般跟著笑了聲,他和成秋拾一前一后并轡而行,輕輕揉著雪兔,狀似不經意地道:既然國師如此有信心,那朕倒有個想法,等到真與南慕交戰那日,朕想御駕親征試試。 成秋拾肆意的笑容凝固住了,他逐漸收起散漫,側頭看過去:陛下還會帶兵打仗? 不會,但向往已久。柳戟月笑得溫和,仿佛人畜無害,只是試試那種氛圍罷了。金鼓連天、烽煙四起、戰馬馳騁、枕戈待旦如果不去親自看一眼,怎能體會到勝利的真實? 成秋拾冷笑道:我建議還是算了吧。陛下掠陣能否鼓舞士氣另說,擒賊先擒王的想法倒是都冒出來了。 這不是有國師在旁么,誰能擒的了? 成秋拾雖然自負,但親自上前線的事情他是不曾想過的,除了心底有點犯怵、懶得去吃苦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他的兵權其實不足。 承國的軍隊不會聽他的不說,他能控制的西宛兵實在也沒多少。除了最核心的怪物群和他曾經簽約改造過前男星以外,他手里只有一支戍邊軍。 成秋拾在西宛的聲望說高很高、說低也很低,得看人信不信仰他們巫族。假如誠心拜服,他身為巫族首領,就是神佛的化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拯救渡化;但倘若不信,看他就是看一個罪惡滔天、禍國殃民、遺臭萬年的大jian臣。成秋拾雖然能借著系統力量展現神跡,但到底不可能在四年之內忽悠所有人,所以西宛國內的混亂一點也不少,他能趁著內亂勢力還沒有組織龐大,勻出幾萬人馬取得如此成績,氣焰長起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他再次聽到柳戟月的話時,沒有立即一口回絕,而是心底也有隱約的躍躍欲試。 到底是男人的通病,總對一些事抱有幻想和自信,成秋拾也不例外,十幾年前聽到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時候也是有過熱血激昂的心情,特別是在如今自己擁有了權勢、力量、以及光明的前景之后。 去沙場看一眼又如何?南慕是他要征服的最后一處地方,唯有親眼見證它的敗降,才能深刻感受這一切的美妙 但他雖是這么想著,卻沒即刻同意,只陰陽怪氣道:我看陛下所謂的御駕親征,怕是想去南慕找什么人吧? 這其實是他的一個試探,就成秋拾所知,賀蘭漪、碧梧不知所蹤,都是柳戟月私底下送走的,而這二人都很有可能與楚棲有簽約關系。雖然他那日親眼見到了楚棲的頭顱以及皇帝吐血的一幕,但他事后仔細想想,覺得其中蹊蹺萬千,極有可能是作偽,是為了演戲給他看。 雖說他根本不懼楚棲以及南慕的另一位造星系統持有者,當他們想阻攔他的時候,再殺了便是了他已經做過一次了,北雍的那位擁有女團造星系統的穿越者就是與他分贓不均,被他暗算的。 他從他身上撈到了玄武血脈的陰陽秩序最終的天下之主不可是古國血脈擁有者,所以才開始謀劃聯系柳戟月,又從柳戟月的密信中取得了螣蛇血脈的陰陽秩序,再助他攬權、解毒、圍殺敬王。 但將禍害扼殺在搖籃里也不錯,成秋拾想,他幫了柳戟月這么多,根本不欠他什么,特別柳戟月還是個能輕易過河拆橋的主兒,雖說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吧,但正因如此,他也不想和這樣的人共事。 黑吃黑的前提便是,他要下手更快。 國師覺得朕能夠找誰呢? 成秋拾早就做好了下一手打算,此刻也懶得做太多虛與委蛇:陛下此前一直壓著昭華公主聯姻之事,不是還想著與南慕聯系,將她嫁到南慕太子那兒去嗎?您這三心二意的可不夠厚道啊。 柳戟月彎了彎眼:國師哪里的話,壓著是因為喪期未過,又要挑選良辰吉日,如今婚事都已定妥了,三天后昭華就將出嫁,國師還有哪里不放心的? 你不過拿此事來壓我發現賀蘭漪失蹤的怒火罷了。說到底,公主的婚事只是一個說得好聽的由頭,她嫁或不嫁,能左右的了什么?你不必覺得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同樣成秋拾嗤笑道,壓低了聲音朝柳戟月傾身,你也不必覺得,你的生死在我手里值多少份量 成秋拾眼中盡顯野心,他放完狠話,雙手一拉韁繩,策馬疾馳而去。 生死不重要么柳戟月維持著方才的輕笑,并未被成秋拾的威脅所打斷,他想到此前楚棲因賀蘭漪與瀾凝冰的傷情受到的反噬折磨,眸色逐漸墨沉了起來。 他輕輕揉著兔毛,緩慢地將手指伸進雪兔的牙齒下,兔子受不了刺激,張口就準備咬,卻被柳戟月極其小心地卡住了嘴巴。 現在還不行,他低聲道,又溫柔地順著絨毛方向撫摸兔耳,改天讓你咬個夠。 三日后,昭華公主大婚,宮中起宴。 因太后喪期未過,婚事一切從簡,參宴官員甚至沒有去年的中秋宴多,氣氛也遠不像個大喜日子。 喜宴歌舞沉悶,百官坐立不安,各個垂首默聲,不敢竊竊私語。吃喝最歡的,唯有居于上座、皇帝身旁的西宛國師成秋拾他的位置竟比當年敬王還要靠前! 但這不是最荒唐的,最令百官覺得是奇恥大辱的,當屬西宛皇子滕楓在癡呆般拜完堂之后,聽到成秋拾一聲過來的呼喚,便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縮起身子靠在他懷里。 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蒙羞! 底下險些有人被氣吐血,恨不得站出來將他們痛毆一頓,再罵醒默許的皇帝,但卻無人敢付諸行動。這些日子,敬王黨羽已被鏟除了個七七八八,雖說本就有不少正直的官員痛恨敬王的攬權,不屑與之為伍,但在殺伐果斷地清理之后,還是幾乎無人敢再做出頭鳥。 也有許多人將目光投在明淺謖身上。 從前這些事都是他來做的,無論是在朝上與敬王辯駁,還是在朝下與皇帝交心,好像理所應當是明丞相帶的頭。 但他此刻已經不再是丞相了。明淺謖只垂著眉眼,關注著太子的一舉一動,偶爾與柳漼元低聲攀談一二,仿佛整個宴會與他毫不相干。 他一下子蒼老了能有十歲,昔日的風華絕代似乎轉瞬即逝,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太子的存在。 太子一動,他便也起身跟隨。 柳漼元是全場第一個主動上前的,他拿著個小酒盞,先行了禮,又不卑不亢道:兒臣祝姑姑、姑父新婚大喜!也祝父皇、國師叔叔心想事成、旗開得勝! 昭華公主若在幾個月前突然有了這么大的侄子,必定會又煩又鬧,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但如今心態劇變,聽了這般的祝詞也很淡然,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多謝太子。 成秋拾倒是大笑起來,揉搓著星連的胳膊,心滿意足:好!不愧是太子! 他看向柳漼元的眼神很是考究,像是在打量一件精雕細琢的商品。他已經考慮好了,等他解鎖了后續任務,達到了任務目標,便把柳戟月搞成癡呆或者直接弄死,轉而扶持太子上位。 但現在還不行,目前柳戟月尚和他是合作關系,而他的籌碼還不夠充足,假如此時發難,連皇宮恐怕都走不出去,唯有完成了那個肯定獎勵很豐厚的后續任務,他才能不束手束腳。 成秋拾這么想著,心情更加舒暢,滿意地喝著酒,還往星連嘴里一通亂灌,他看著那頭正與昭華公主談話的皇帝,故意笑道:陛下,咱們這樣還真有點同新郎、新娘長兄如父的感覺。 這是何等的大不敬,成秋拾竟囂張至此! 所有離得近的聽到這句話的內宦外官都覺得胸口堵了股氣,恨不得皇帝能立刻滅他威風。 但柳戟月尚未發話,昭華公主拍案而起,挑眉喝道:你哪來的臉面在這兒攀關系!滕楓是西宛皇子,是我夫君,也是承國的女婿,豈容你一介外人認作父兄?真是天大的笑話! 眾人皆是一愣,就連柳戟月也一時沒能反應,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昭華公主調皮嬌縱、天真爛漫,總是樂呵呵笑盈盈的,從來不見她發大火,宮人犯了錯也只是小孩似的給些小懲小戒,這還是第一次見她語氣極重,更何況是對于無人敢置喙的成秋拾。 成秋拾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緊捏著星連的胳膊rou,已被制成傻子的星連不會主動開口,只無意識地發出痛苦的啊啊聲。 他瞇著眼睛,也不去管昭華,只問柳戟月:陛下覺得呢? 柳戟月沉默片刻,看了眼放完狠話后死死撐著案臺,不想讓自己的氣勢減弱,卻被不由自主顫抖的胳膊出賣的meimei,輕嘆了一聲:吉時已到,不要耽擱了。大婚之夜,哪兒有三人同寢的道理?朕理解國師在乎皇子安危,寸步不想離,但身居宮中,還有朕的暗衛保護,不會有事的。 他微微側首,三個青黎衛便不知從何處落到了他們身邊。 成秋拾咂著嘴,目光冰冷地放開了滕楓,直接起身離席。 非要堅持的話,柳戟月自然不可能拿他怎樣,但同樣,他也無非只能以言語刺激昭華公主,看她氣絕跳腳。他們當然不會就此撕破臉,卻會鬧得更加不愉快,加劇決裂的速度。 所以成秋拾決定后退一步。 然而這并非是他心胸寬廣,相反,成秋拾深深記住了這一步后退,有朝一日,他要柳戟月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五日后,有兩道消息同時傳來。 其一是南慕集兵布陣,由太子領軍,大軍向東承邊境撫州進發的訊息。 這令成秋拾分外意外,他不曾想南慕非但敢主動出手,甚至集結速度如此迅猛,遠超他的想象。這說明南慕并非是聽到了北雍敗退的消息之后才決定出手相救的,而是早在這之前就有了借兵的打算。 不過這雖在意料之外,總體也在情理之中,南慕不可能永遠遺世獨立,與其等他們收拾完了那頭,再掉頭過來全力攻打這頭,不如趁著北雍尚有余力的時候分擔一二,等北雍緩了過來,現今的場面就不難解決了。 南慕必定是覺得如果我們雙線作戰,哪邊都不會討好,我手底下的那些小東西又都在北邊,對他們沒有多少威脅成秋拾笑得陰森詭譎,故作神秘地用氣聲低語,可他們不知道,我還留了一手 柳戟月從南慕使臣遞來的文書中抬眼,微微側目:哦?你已有應對的方法了? 這便不勞陛下費心了。成秋拾說著,拿起另一道單獨傳遞給他的密信,迅速掃了一眼,嘴唇瞬時不受控制地翕動起來,無法抑制的笑聲也從喉間傳出,呵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這下子,還有誰能與我爭? 柳戟月眼皮一跳,他雖沒見過那封密信,卻直覺里頭不是什么好消息,正想委婉詢問,就見成秋拾放空雙目,出神地自言自語,像在和腦袋里的什么人攀談,等到眼底恢復清明,成秋拾仿佛徹底沒了后顧之憂,肆無忌憚逼上前來。 他把密信按在御案前,森冷道:我暗地里派人去了趟千波島,拿到了青龍血脈的陰陽秩序。 柳戟月盯著那幾行字,心頭霎然一怔,他分明對成秋拾帶進京的人手了如指掌,卻不知他是在何時派人南下的。而他清楚此時瀾凝冰不在那邊,那這條陰陽秩序的由來恐怕不會輕松和平。 手下人還順帶發現了這個。 一顆散發著異香的石渣,正是柳戟月先前為了安撫瀾凝冰,贈予他保他弟弟尸首不腐的返魂石。 據我所知,這玩意兒似乎只有承國還剩下兩顆吧?成秋拾愈發陰冷,原來青龍血脈也早與你不,與他有過聯系。